第一章 交錯的時空

南明弘光元年公元1645年五月初四晚,南直隸池州府,銅陵。

明軍的營帳一眼望不到邊,火紅‘色’軍旗在陣陣夜風中獵獵作響。軍營中,一隊隊巡邏的士兵持著燈籠在警惕地來回穿梭。幾個專‘門’收集傷員的大軍帳裏,不時傳出哀嚎,使得當前的氣氛更顯沉重。

靠近大營西北角的一頂軍帳,一位身著甲胄的青年軍官掀開布簾走了出來,又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便靜靜地在帳前的空地中站住,緊閉著雙眼,任憑裹著絲絲雨滴的寒風打在自己臉上。良久,他就那麽一直默默地矗立著,沒人能猜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隻是看到那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上,分明‘交’織著興奮、惶恐。

天氣似乎要繼續惡化,隨著空中一道閃電疾馳而過,遠處響起了一連串悶雷。

“大人,夜風很大,似乎要有大雨,還是進帳去吧”一個親兵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了青年將領的身後,輕聲喚道。

青年將領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點點頭,轉身又走回了軍帳之中。此刻,親兵的腦中充滿著疑問:大人今天是怎麽了?自從受傷醒過來之後,便一直不對勁。先是連我這個跟了他數年的親兵的名字也叫不出,再後來連同僚也不認識,更讓人費解的是見了大帥也不知道行禮,居然還像個傻子一般拿大眼珠子瞪著大帥。幸好,大帥也不是計較小節的人,哈哈一笑了之。疑‘惑’歸疑‘惑’,親兵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與職責,輕輕地搖了搖頭便也跟著回了帳中。

這頂軍帳比士兵所住的大軍帳要小上一號,內部被一道布簾分成了兩半,外麵的一小半住著親兵隊長和四個親兵,裏麵才是將領的住所。剛才那位青年將領現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專屬空間,坐在地鋪上看著四周的一切。矮幾上攤著的行軍地圖,簡易木架上的金屬頭盔、鐵槍,以及自己身上所穿的亮銀甲,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他已經不止一次擺‘弄’過這些物件,

從手指傳來的清晰質感明確無誤地告訴了他,這不是在夢中。

“剛才那個士兵說我叫做…”青年將領撓了撓頭,過了片刻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想起來了,龐嶽,字泰之,天啟元年生,山西大同人士…”

“龐嶽,龐…嶽,字泰之,泰…之,記住了,看來以後就得用這個名字了”已經‘弄’清了自己名字籍貫的青年將領“龐嶽”,躺倒在了鋪上,雙手枕著頭自言自語道。不管怎麽說,忘記自己的名字,甚至過去的一切,都是一件令人難堪的事情,但現在正躺在地鋪上的“龐嶽”顯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這之前所經曆的事情,雖然他到現在都是半信半疑,但這一切確確實實已經發生了。

公元2010年6月20日上午,中國南方某城市,城南某小區。

剛剛放暑假回家的蜀都工學院大二學生胡楊,坐在電腦前敲著字,他正在往某論壇上發一篇帖子。作為一名曆史愛好者,胡楊上網的時候總喜歡去某些曆史論壇逛逛,而且一看到某些歪論,他總是會發帖反駁一通,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嘿!”胡楊的肩膀突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正在專心碼字的他感覺心髒猛烈地跳動了一下。回過頭看清來人之後,胡楊搖搖頭,繼續盯著電腦屏幕,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調侃:“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喲。”

“咯咯咯…”16歲的胡雨搭著胡楊的肩膀笑個不停:“哥,嚇著你了吧”

胡楊頭也不回,笑著說到:“啊,還好。不過,你以後繼續用這一招的話,遲早有一天我能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到那時你可不要失望哦”

胡雨慢慢地收起笑,在胡楊肩膀上打了一下,說:“好了,哥,跟你說點正經的,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

“天啊!”胡雨做出一副誇張的樣子:“所謂的大學生就是這個水平?!!”

“不說算了,要沒事就別打擾我,沒看我忙著呢嗎?”

“好好好,算服了你了,今天是父親節,你知不知道啊?呆子?”胡雨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哎呀,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胡楊的手從鍵盤上拿了下來,拍了拍額頭:“爸和媽中午回來不?”胡楊的父母經營著一家小公司,平時都很忙。

“中午倒是不回來,可禮物得早點去買好啊,你該不會不願意去吧?”胡雨使出了慣用的‘激’將法。

“雖說我看出你這是‘激’將法,但我還是再中一次計吧。”胡楊把碼了一半的帖子保存好,一邊關電腦一邊嘟囔著:“今年的父親節怎麽挨得這麽巧啊,我昨天下午才到家,幾個哥們約我出去玩我還沒來得及答應呢。”

“你去不去啊?不去算了!”客廳裏,胡雨有些不耐煩了

胡楊正準備說什麽,‘門’鈴響了起來。

“誰啊?”胡雨一邊往貓眼裏看,一邊問道。

“您好,我是小區保安,這有您家的快遞。”

“哦。”看到一個麵熟的保安正捧著一個大盒子站在‘門’外,胡雨打開了‘門’。

“您家誰是胡楊啊?收件人一欄寫著他的名字。”保安說。

這時,胡楊已經走到了客廳裏,便答道:“我是。”

“嗯,那好吧。你看一下包裝,如果沒問題就簽個字吧。”

“好的。”胡楊稍微看了一下便簽了字,“謝謝您。”

“不客氣。”保安禮貌地退出了‘門’外,順便帶上了防盜‘門’。

“誰給我寄的東西啊?我沒上網買過什麽啊?這還‘挺’重的。”胡楊一邊拆包裝一邊自言自語道。

“該不會是我未來的嫂子寄的吧?不行,我一定得看看。”胡雨嘴角‘露’出促狹的笑容。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麽。”胡楊搖了搖頭,繼續拆著外包裝。

包裝盒打開之後,隻見一塊刻有金字的瓦狀金屬物靜靜地躺在裏麵。胡雨搶先拿了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幾下,絲毫‘摸’不著頭腦:“哥,這是什麽啊?”

胡楊接過那塊鐵疙瘩看了看,很快便得出了結論:“這好像是明代的丹書鐵卷,我上個月在博物館見過類似的。不過,誰給我寄這個幹什麽?我看看這上麵的字……”

胡楊努力地辨認著上麵的字跡,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上麵的金字閃出了刺眼的光芒,隨即便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眩暈,客廳裏的一切似乎都在打轉。

“哥,你怎麽了?你沒事吧…”發現胡楊有點不對勁,胡雨著急地問道。

但胡楊還沒來得及回答,無盡的黑暗便淹沒了他的全部意識……

南明弘光元年五月初四,南直隸池州府,銅陵。

靖南侯黃得功在幾位部屬的陪同下登上了一處高地。望著遠方裹著“左”字大旗的軍隊如‘潮’水般退去,黃得功不顧身上還帶著傷,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左夢庚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兒,也敢來和我老黃‘交’戰,真乃自不量力!這仗若換了他老子來指揮,可能還有點意思。和他打,旁人免不了要說我勝之不武嘍!”

中軍總兵翁之琪也是滿臉笑容:“托大帥的虎威,經過此前幾戰,左軍損兵折將、士氣大跌,短期內恐怕已無再戰之意,這左鎮之‘亂’算是暫且平息下去了。”

黃得功點點頭:“不錯。左夢庚小兒初掌大軍,在軍中幾乎沒有什麽威望,之前一路東來幾乎全憑一時血勇,如今幾番敗陣,士氣已是一落千丈。就算左夢庚小兒想再來和我戰上幾個回合,左鎮的將官和士卒恐怕也不會聽他的。”

右軍副總兵馬得功則是一臉恭維的笑榮:“隻要有大帥在,休要說一個‘乳’臭未幹的左夢庚,就是他老子左良‘玉’活過來,怕是也得被大帥打得大敗而去!”

這恭維的話聽得黃得功很受用,哈哈大笑過後,表麵上卻又免不了訓斥幾句:“你啊,還是多‘花’點工夫在軍務上吧!”

這時,一名傳令兵跑到了高地下,與在此守衛的黃得功親兵隊長徐義說了一番。徐義聽完又問了幾句,之後便點點頭,說了句稍等,便跑上了高地。

“稟大帥。”徐義來到黃得功麵前,行了一禮:“前方幾位將軍來報,左逆已盡數敗去,我軍共斬首近兩千級,俘三千餘人,繳獲軍械、物資無數,具體數目目前還在勘合。”

黃得功撫了撫頜下的長須:“唔,不錯,比前幾次要好。我軍傷亡如何?”

徐義道:“我軍傷亡三千餘人,其中陣亡者近千人。方才,遊擊將軍龐嶽在追擊左逆潰兵之時中箭落馬。”

聞得此言,黃得功不由得眉頭一緊:“龐遊擊傷勢如何?”

“說來也怪。”徐義微微一笑,“親兵們將龐將軍救起之後,發現他的甲胄上‘插’著一支羽箭,身上卻並無箭傷,隻是人暈了過去,片刻之後便又蘇醒了過來。

“哈哈哈哈…”黃得功再次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這小子打起仗來就是不要命,可偏偏還命大。當年本帥在桐城圍剿張獻忠時,他可是親手斬殺了張逆手下大將王興國,頗有其父風範啊…”

說到龐嶽的父親,黃得功慢慢地收起了笑容,心中更是一陣黯然。龐嶽的父親龐晟,早年曾追隨黃得功南征北戰,幾次救過黃得功的命。崇禎十年,龐晟因在征戰中失去了一條‘腿’,不得已歸隱鄉裏,臨走之時把長子龐嶽從大同老家接來送到黃得功麾下從軍效力。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兵圍大同,龐晟組織家中家丁上城協防,城破後拔刀自盡,其家人均在家中**而亡。得到龐晟殉國的消息之後,黃得功唏噓不已。而龐嶽自十六歲從軍之後,作戰也頗為勇猛,一杆鐵槍使得出神入化,與流寇作戰之時常以數十騎追擊數百流寇,還因此被送了個外號“龐瘋子”。也正因為龐嶽的勇力過人,再加上其父龐晟的原因,黃得功對其格外垂青,把龐嶽所部編入了自己的直屬部隊當成救火隊使用。

“大帥…”翁之琪見黃得功臉‘色’不好,便準備上前寬慰幾句。

“不用說了,”黃得功擺了擺手,“我們下去吧。徐義,讓傳令兵回去通知各部人馬,除留下一千人監視左逆動向之外,都回營休整吧。”

“遵命。”徐義抱拳施過一禮,轉身跑下了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