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誰?

謝嘉川的腦袋空白了一瞬, 脫口而出:“你又試探我?!”

話音剛落,謝嘉川便反應過來,他這反應跟狗急跳牆有什麽區別?

這些天, 各種念頭在他的腦海裏反複拉扯,一方麵努力維持著人設, 絞盡腦汁在江驍麵前控製好情緒;

另一方麵又不斷想著,大不了直接撕破臉一了百了算了,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

就是什麽?

謝嘉川自己也不知道。

說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他還挺怕死的。

可事到臨頭——

謝嘉川秉承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索性把氣急敗壞的模樣擺了個徹底:“那你呢?我現在究竟應該叫你江驍,還是聞嘯?”

死一般的沉寂。

謝嘉川眼睜睜看著江驍稠黑的眼睫翕張了一下, 隨後,那雙烏漆漆的眸子就這樣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仿佛將所有的情緒盡數掩於這猶如萬丈深海般的眸光裏, 可偏偏又忍無可忍,在蹙緊的眉心中足以窺見一二。

而謝嘉川也是不久前才想起, 原書中那位偏執反派回到聞家後的名字。

可他還是覺得江驍比較好聽。

謝嘉川微微仰起下巴, 這些天來強壓在心底的心緒在裂了一道口子後,終於不可抑製地漫上來:“如果你隻是江驍,你就別在背後跟我玩這些有的沒的, 當時是誰招惹誰的還不一定呢!我當時就不應該相信你的話,說可以幫我擺脫聞家,要我看,還不如早點收拾行李箱跑路……”

話音未落, 江驍的臉色便又沉了好幾分, 一副「你果然就是想跑路」的表情, 還未出聲, 便見謝嘉川的喉結滾了滾。

謝嘉川悶聲接著道:“如果你是聞嘯,我隻能告訴你,你找錯人了。”

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有須臾的沉默。

“什麽意思?”江驍啞聲問,“什麽叫找錯人了?”

謝嘉川淡聲道:“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我不是謝家的小少爺,也不是你口中那個以假亂真的替代品,不管是謝家和聞家的事情我都不在乎,隨他們怎麽鬧好了,我隻關心我自己的死活……”

謝嘉川稍頓,垂眼:“還有江驍,我不想他出事。”

謝嘉川沒去看眼前人此時此刻究竟是怎樣的表情,他隻是在這份過於安靜的空間裏聽見了對方極輕極緩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如同害怕驚擾到什麽一樣,偏偏又因為過於煩悶的心情而略顯急促。

江驍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是江驍還是聞嘯,這有區別嗎?!”

這話嗓音雖然不大,卻難掩焦躁。

謝嘉川的後背一僵,固執道:“如果是江驍的話,現在就不會這樣吼我。”

這話多多少少有些碰瓷了,江驍自認為自己的語氣雖然談不上好,但跟「吼」字還是有一段距離。

江驍捏著謝嘉川的下巴,迫使他抬頭麵向自己:“你不要……”

轉移話題。

可這話江驍沒能說出口。

謝嘉川抬眸瞪過來的一瞬間,那點在前一刻被壓製地很好的潮意自微微泛紅的眼尾處暈開,像是銀河倒瀉驟然將這段時間裏的焦炙澆了個徹底,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也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謝嘉川便趁著江驍愣住的關頭,微微湊近啄了下對方的嘴角。

江驍忽地有一絲恍然。

謝嘉川觀察著江驍的表情,小聲問:“如果是江驍的話,他自己說過的,隻要我親一親他,他就什麽氣都消了。”

——

其實謝嘉川這一招是跟江驍學的。

以往那人總是將得寸進尺的本領拿捏得特別好,但凡自己有半點不滿,都在對方的一寸寸誘哄下忘了個精光,哄著哄著就迷迷糊糊地過了界。

其實這回也一樣。

原本謝嘉川隻是想著先穩住江驍的情緒,結果不成想這廝居然還有反客為主的本事,在這點微妙氣氛下,反而顯得精力十足,就著他的話一遍遍問他:

那喜不喜歡江驍?

有多喜歡?

但謝嘉川根本無暇思考,在江驍的親吻下連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似乎撕下了慣來掩飾極好的偽裝,像出沒叢林的野獸熱衷於標記自己的領地一樣,愈發偏執地在對方身上留下獨屬於自己的痕跡,謝嘉川越顯得羞赧抗拒,便越是熱衷。

甚至連謝嘉川都快懷疑,這人就是借此故意來興師問罪的。

這種不同於以往的感覺其實很新鮮。

直到最後謝嘉川感受到耳畔溫熱的吐息,聽見對方熟悉的低緩嗓音。

江驍輕聲道:“從來都隻是江驍,是哥哥的江驍。”

謝嘉川有一陣失神。

江驍說:“就像我一直都想著,哥哥也是我的。”

“……”

“隻是我一個人的。”

謝嘉川汗涔涔的額頭抵在江驍的肩上,甚至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就聽江驍微微沙啞地問他:“怕疼嗎?”

謝嘉川有些沒聽清楚,下意識回:“什麽?”

不料江驍卻笑了笑:“肯定是怕的,我以前就覺得哥哥矜貴的很,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

江驍捏著謝嘉川的後頸吻過去。

吻他的唇,吻他潮濕的眼尾。

“可我卻總是很貪心,想哥哥的全部,都是屬於我的。”

就像是一種本能。

不管你是誰,都隻能是我的。

一秒都不想再多等了。

——

謝嘉川原本就覺得江驍精力旺盛,但從沒想過還能更加旺盛。

痛是真痛,但隨著江驍深深陷下去後,他卻也是享受的。

享受江驍的親吻。

享受江驍的懷抱。

那些親昵的躁動從來都不會騙人,哪怕是真的沒了氣力,他也心癢難耐地想在這片夜色裏扣緊江驍的手。

雖然說起來很丟人,不過他確實是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直到從睡夢中口幹舌燥地醒來,才揉著尾椎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唯恐把身邊人給吵醒。

謝嘉川摸黑下樓接了杯水喝,嗓子啞得厲害,轉眼杯子就見了底。

他本來還想再接一杯的。

突然客廳處的窗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啪」的似是玻璃窗被什麽小石子給敲了一下,動靜雖然不大,但卻在這渺渺夜色裏十分突兀。

謝嘉川端著水杯,輕手輕腳地走近。

說時遲,那時快,有腦袋忽地從旁鑽出來!

嚇得謝嘉川後背一涼,險些把手裏的杯子直接砸過去。

下一秒,便借著一樓路燈,依稀瞅見陸宴怨念叢生的臉。

謝嘉川:“……”

玻璃窗從裏拉開的一瞬間,陸宴便直接將整個人趴在了窗台上,拉長嗓音哭道:“你不知道你家江驍有多嚇人,他居然敢威脅我,說我要是敢帶你開溜,就讓我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謝嘉川猶豫半秒:“那你……”

陸宴「嗬」了聲道:“開玩笑,我會怕他這種威脅嗎?”

謝嘉川沒接話,給陸宴豎了個大拇指:“真棒。”

陸宴得意一笑,隨即左瞅瞅右看看,趕忙招手:“那你還不快出來,也別收拾什麽行李了,你要什麽我到時候幫你準備就好。”

謝嘉川想了想,搖頭:“算了,我不走了。”

陸宴不可置信瞪圓了眼:“江驍都拿謝家開刀了,你還不走?你不生氣了?”

謝嘉川說:“本來也沒想走。”

陸宴:“什麽意思?”

謝嘉川泄氣道:“我本來就隻是想看看,他到底還喜不喜歡我。”

他從來都隻是在賭。

賭江驍對他的喜歡,究竟有多少。

能不能多到足以蓋過那場江驍口中的噩夢,多到——

江驍也隻是江驍。

謝嘉川正這麽想著,倏地一愣。

透過玻璃倒影,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人不遠不近地站在他的身後,就在他方才喝水的位置。

謝嘉川回頭,疑惑喚:“江驍?”

“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