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川的腦袋空白了半秒, 指腹不自覺下滑，瞥見另外兩條——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不是喜歡謝家那小少爺嗎？原來那些濃情蜜意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你不會誆我吧？】
謝嘉川根本沒時間去理會自己當下的心情，隻覺得在看見這些文字的第一秒, 全身血液似在一瞬間直衝頭頂，卻又在轉瞬如有涼水從頭頂上方狠狠倒灌, 徹骨寒意順著呼吸躥遍了五髒六腑，整個人懵了個徹底。
等回過神來，連掌心都是冷的。
謝嘉川全身肌肉都緊繃，來不及將所有消息一一查看，依稀聽見門外腳步聲漸近，接著傳來細微動靜。
稱得上是條件反射, 謝嘉川再次睨眼一掃那長串手機號碼，慌忙把手機放回原處。
說時遲，那時快, 謝嘉川剛收回手，門鎖一擰, 房門被人從外打開。
是江驍。
瞧見謝嘉川的身影, 江驍像是愣了愣，眸光微轉，踱步在他跟前停下。
“哥哥站在這裏做什麽？”江驍薄薄的眼皮自下而上掀起幾分, 輕聲問，“怎麽連鞋也不穿？”
謝嘉川：“……”
太緊張，他都忘了。
沒立即出聲，謝嘉川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 與江驍擦肩而過, 這才在那扇落地窗前的沙發旁看見自己穿得那雙棉拖。
昨晚胡鬧的厲害, 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沙發上被江驍哄到**去的, 如果是前一秒，他恐怕還會因為偶爾浮現在腦海中的那點畫麵而羞恥不已……
可這會兒，那點赧然被突如其來的幾條短信打得措手不及，早就**然無存。
謝嘉川好不容易暗自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他沒穿鞋，隻往下一坐，便懶洋洋地將整個人都窩在了沙發裏。
“你做的好事，還怪我不穿鞋嗎？”謝嘉川靜了一秒，懷抱著靠枕仰頭瞪過去，“都是因為誰？”
即使謝嘉川掩飾地再好，那點不滿仍舊隨著開口的同時攀上微斂著的桃花眼裏。
可偏偏說起話來，又帶著點鼻音，顯得悶悶的。
配上那副懶散至極的模樣，竟莫名像任性的嗔怪。
謝嘉川的這副模樣其實很少見，他這人或氣或惱，卻很少有這副埋怨的神色，尤其是對江驍。
可在這安靜溫涼的拂曉，卻毫無緣由地滋生出幾分柔軟的旖旎，更別提慵慵懶懶靠坐在沙發上的某人，唇上和頸窩還殘留著繾綣痕跡。
江驍沒舍得移眼。
尤其是對方頸窩處的那一點，明晃晃地落在鎖骨凸出的位置，誘人的很，讓人輕易就想起這寬鬆T恤下，哪怕是柔軟瘦削的腰肢、或者是大腿內側的白皙，都應該還存著他的傑作。
這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地取悅了他，江驍俯身，隨手撫了下謝嘉川頭頂翹起了一絲亂發，言語帶著幾絲笑意：“我錯了還不行嗎？”
謝嘉川：“……”
謝嘉川卻笑不出來。
與其說不相信江驍，倒不如講是他自己的心亂透了，腦海裏有千萬個念頭在打架，七零八碎地拚湊成無數可能性。
他不願意因為他人的幾條短信就輕易否認江驍。
但也由於原書的因素，無法對這個自己曾朝夕相處、無比信任的人完全放下戒心，直接開口詢問。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
謝嘉川抬眸，隔著幾乎凝滯的沉靜空氣與江驍對視，借著熹微晨光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沒有出聲。
下一秒，便見江驍略顯遲疑地斂了笑，猶豫再三才道：“哥哥是在生我的氣？”
謝嘉川緊抿的嘴角稍有鬆懈，驟然移開眼。
江驍問：“是還很疼嗎？”
“……”謝嘉川聞言不由自主地揉了下屁股，往後挪了半寸，本來還十分沉重的心情差點破功。
江驍蹙眉：“可我明明已經……”
“你住嘴，”謝嘉川惱羞成怒，“我才沒有那麽脆弱！”
江驍瞧著謝嘉川這副模樣忍俊不禁：“果然，我昨晚上就不應該放過哥哥，那下次……”
謝嘉川凶巴巴截過江驍的話：“什麽下次，沒有下次了。”
江驍無聲地笑起來，突然道：“可是哥哥，我現在就想親你。”
說著不等謝嘉川反應，稍一湊近便啄了下對方的下唇，吻在昨夜唇齒廝磨咬住的那一處上。
到底是察覺謝嘉川心情不佳，江驍沒敢太囂張。
他一觸即離，隻在離開時忍不住又多親了親謝嘉川的嘴角，眉眼帶笑問：“昨天哥哥不是說想出去走走嗎？”
謝嘉川在江驍抽身之際縮了下脖子，沒能回憶起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說的這種鬼話，又聽江驍道：“我看這裏風景確實還不錯，小廚房準備了些吃食，哥哥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我再陪哥哥散步？”
謝嘉川一愣：“你剛才出去那麽久，難道是去打探地形了嗎？”
江驍失笑：“說不上是打探，揪著廚房那小哥隨便問了幾句而已。”
謝嘉川的嘴開了又闔，忽然就不知道該接些什麽話，靜了幾秒應了聲「哦」。
江驍輕易就捕捉到謝嘉川話裏的重點：“哥哥早就醒了？”
謝嘉川沒反應過來：“嗯？”
江驍：“等我很久了嗎？”
謝嘉川：“……”
清了清嗓子，謝嘉川含糊回：“還好，也就一般般久吧。”
江驍輕輕抬了抬一邊眉。
謝嘉川：“大早上的也不見人，我還以為你提起褲子就跑，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江驍笑：“哥哥居然是這樣想我的嗎？”
謝嘉川整個人心虛到爆炸，正準備再補充點什麽，被江驍遺忘良久的手機猛地震起來。
謝嘉川比江驍的反應更快，第一時間側眸望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發短信的那人遲遲等不到回應，終於著急，幹脆撥通電話。
江驍的視線輕輕帶過謝嘉川的臉，這才轉身。
接著在謝嘉川迫切又克製的目光下，不以為意將來電掛斷。
為什麽掛斷？
為什麽不接？
謝嘉川下意識屏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看著江驍解開鎖屏，手機屏幕的光打在江驍低垂的眉眼間，落在漆黑的眸裏，像炯亮的星子。
謝嘉川知道江驍在看那些短消息。
那些被他偷看過的，沒有看的，都在這短暫的安靜中，被江驍就這麽麵沉如水的一一閱看，隨後嘴角不經意間勾了那麽一下。
謝嘉川看不出這轉瞬即逝的笑意應該算喜悅，還是譏誚，但江驍的心情應該是不算差的。
片刻後，江驍在謝嘉川仔細的打量中驀然抬頭，猝不及防對上謝嘉川的眼。
謝嘉川沒將視線躲開，江驍便也沒挪眼：“怎麽了？”
謝嘉川：“什麽怎麽了？”
江驍的言語帶笑：“哥哥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
謝嘉川強詞奪理：“你好看，還不準人看嗎？”
江驍沒接話。
謝嘉川撇嘴：“難不成還要收門票？”
江驍多看了謝嘉川一眼，隨意把手機揣進兜裏：“我隻收哥哥的門票。”
謝嘉川：“？”
江驍說：“再看我就要親你了。”
謝嘉川：“……”
江驍：“哥哥確定還要待在房間裏跟我講這些嗎？”
謝嘉川：“……”
謝嘉川在沙發上摸到自己的手機，紅著耳根嘟囔：“小流氓。”
他別開眼，索性玩起手機。
彼此都默了幾秒。
謝嘉川熱著臉開口：“你先去餐廳，我換身衣服就來。”
江驍好笑：“又不是……”
謝嘉川沒給江驍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赧顏打斷江驍的話：“腰酸，不準，沒得商量！”
好半晌後，謝嘉川才把人趕出門。
隻待門一關上，四周又隻剩下一片寂靜。
明明上一秒還麵紅耳赤地瞪眼，謝嘉川背倚著門重新拿出手機，垂眼時已全然變了臉。
如釋重負地長長籲了口氣，他才表情漠然點開陸宴回的消息。
【陸宴】：一大早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陸宴】：你不會也跟我一樣通宵沒睡吧？
【陸宴】：早知道就喊你一起打遊戲了。
謝嘉川無奈。
【謝嘉川】：誰要跟你打遊戲，那個手機號碼幫我查到沒有？
【陸宴】：查是查到了……
【陸宴】：可是你鬼鬼祟祟打聽錢旭他爹做什麽？
【陸宴】：你不知道，看見你給我發的消息，我差點以為江驍出軌了，還準備幫你捉奸來著。
【謝嘉川】：……
【謝嘉川】：錢旭他爹？
【陸宴】：錢健華，你不認識？上回聞家的慈善晚宴他也去了。
【陸宴】：【圖片】
【陸宴】：喏，最旁邊那個給聞熠敬酒的；
謝嘉川點開圖片，拇指和食指並攏，在屏幕上劃了一下。
圖片放大，定位在陸宴所說的那個中年人臉上。
謝嘉川突地怔住。
是上回晚宴結束時，跟江驍在停車場起爭執的那位。
他記得自己當時還因為害怕江驍被人欺負，趕緊跑下了車。
江驍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不是告訴他都是誤會，所以對方才試圖動手的嗎？
謝嘉川後知後覺，冥思苦想間，自己的額頭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突然開始有些不確定……
江驍會不會還有其它事情瞞著他？
錢健華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說江驍在欺騙他？
謝嘉川茫然，呆愣間，房門倏地被人從外「篤篤」輕叩。
他聽見江驍問：“哥哥還沒換好嗎？”
謝嘉川悶聲應了句：“馬上。”
門的另一端默了幾秒。
隔著一扇門，江驍輕而緩的聲音淌進他的耳朵裏。
“對了，哥哥，”江驍問，“你早上動過我的手機嗎？”
一瞬間，謝嘉川的呼吸都停滯。
江驍小聲道：“我好像漏看了幾條顯示已讀的短信。”
說不定到底是逃避，還是不願意打破表麵上的和諧，謝嘉川僵著動作，強製自己調整呼吸，連聲音都覺得快要不像自己的。
“沒有，”謝嘉川回，“你手機沒有設置密碼嗎？”
“有密碼的，”江驍溫聲道，“既然不是哥哥，那就算了，害我空歡喜一場。”
謝嘉川不解：“什麽？”
江驍遲了須臾才出聲。
“如果是哥哥打開的，就說明哥哥果然是喜歡我的。”
“……”
“我第一次遇見哥哥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特別的，所以一直記著……”
“……”
“那天其實我很高興，說「不用你管」的那些話也是違心的。”
“……”
“很高興能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