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驍都已經這麽說了, 再拒絕下去就有點說不通了。
況且他確實很困。
謝嘉川小心翼翼撚開一邊被角，半坐在床頭，隻感覺旁邊那道視線依舊久久停落在自己方向。
他下意識往旁邊瞅了一眼, 默了幾秒，索性就這樣撐著腦袋垂眸瞧向對方, 哭笑不得問：“總盯著我做什麽？”
江驍沒說話。
謝嘉川：“快睡覺。”
江驍這才得寸進尺問：“哥哥能不能哄我睡覺？”
謝嘉川：“嗯？”
哄？
怎麽哄？
對方的話裏帶著幾分極為隱秘的渴求：“我小時候聽說很多人在病了或者睡不著的時候，他們的家人都會哄他們睡覺。”
江驍赤忱眼神裏透出的豔羨讓謝嘉川不免動了些惻隱之心……
可是怎麽哄，卻是門學問。
謝嘉川有些為難，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江驍的肩，企圖蒙混過關。
結果江驍的眼神越來越精神，也不吱聲, 就望著他。
謝嘉川：“……”
謝嘉川清了清嗓子：“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要命的。”
江驍被逗笑，饒是微啞的嗓音也蓋不住那星點淺淡的笑意：“不會的, 我母親以前說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麽容易死。”
江驍的話音剛落, 謝嘉川的臉色便沉下來：“胡說什麽, 誰說你是禍害了。”
江驍低低咳嗽一聲，笑：“哥哥說不是就不是。”
謝嘉川怕江驍虛弱到喘不上氣，連忙按住江驍的背, 替他順氣。
江驍好奇：“那哥哥覺得我是什麽？”
謝嘉川的手一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驍給傳染，謝嘉川的耳根也忍不住微微泛紅，別扭道：“行了，哄你睡。”
江驍的眼睛亮晶晶的：“嗯。”
謝嘉川別開眼, 沒去看江驍, 隻是覆在江驍背上的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 最後在低低哼歌的時候, 下意識便隨著曲子節奏安撫，嘴裏哼著的小調也漸漸不成型。
謝嘉川都快把自己給哄睡了。
忽聽江驍弱弱問：“這是什麽歌？”
謝嘉川會的歌實在是不多，好不容易才在腦海中搜索到一首哄睡專用。
謝嘉川沒多想便答：“寶貝。”
一夜無夢。
謝嘉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覺得在醒來的那一刻，被窩裏暖和得不像話。
雖然這些天以來，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有所好轉，但手涼、腳涼的毛病卻還留著，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一涼就是一整夜，很難捂熱。
待完全清醒，謝嘉川才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裏。
謝嘉川突然悟了江驍口中說的不會亂動是什麽意思。
確實一動不動。
然後就這麽自後牢牢抱著他的腰，腦袋也抵在他的肩上，再也不準備挪開了。
對方的發梢蹭得謝嘉川的後頸有些癢，他不自覺動了動，腳便挨上了對方的小腿，又觸電般地往前縮了縮。
不清楚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後那陣溫熱便緊跟著他的動作湊過來，連抱著他的那雙手也跟緊了些。
謝嘉川：“……”
感動嗎？
不敢動。
謝嘉川一時間睡意全無，小心翼翼攀上江驍的手，試圖讓對方的手鬆開。
誰知剛觸到江驍的指尖，對方的手下意識纏上來，同一時間，耳邊傳來江驍又低又啞的嗓音，應該是剛剛才睡醒：“哥哥？”
謝嘉川後背僵硬，正打算讓江驍放開自己。
畢竟這麽抱著也不太像話。
就聽江驍悶聲喃喃：“我剛才夢見媽媽了。”
謝嘉川：“……”
江驍的額頭靠在他的後頸處，連聲音也有些不穩：“哥哥能不能再讓我抱一會兒？”
這聲線……別是哭了吧？
謝嘉川轉念一想，抱就抱吧，自己又不會少幾塊肉。
可是這一抱，就是好半天。
謝嘉川不知不覺又睡過去，反複醒醒睡睡好幾次，腳都發麻了，才在日正當中時再次懶洋洋睜開眼。
這回江驍還睡著，估計是因為發燒的原因，睡得明顯比他更沉些。
謝嘉川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打電話找了醫生上門。
不出所料，醫生也說是受了涼，不過普通感冒而已，吃點藥就好。
等他送走醫生，江驍才從被子裏鑽出小半個腦袋，謝嘉川望去隻看能見對方還透著薄紅的眼，額前碎發也略顯淩亂，可這副模樣非但不邋遢，反而讓本就十分少年氣的臉更顯稚氣。
江驍小聲嘟囔：“我都說了我沒事，哥哥這下放心了吧。”
謝嘉川不以為然：“一直燒下去，燒壞腦子怎麽樣？”
江驍接話：“那隻好麻煩哥哥照顧我一輩子了。”
謝嘉川一愣，直接被江驍攪得哭笑不得：“傻不傻啊你，我開玩笑的。”
江驍眨了眨他那雙無助且天真的漂亮眼睛：“哥哥不願意麽？”
謝嘉川深深看江驍一眼：“哪有人咒自己變成傻子的？”
江驍：“……”
謝嘉川認真道：“不願意。”
江驍唇線緊抿，看著他。
謝嘉川揉了下江驍的腦袋：“所以好好吃藥，快點好起來。”
想了想，謝嘉川補充道：“我還是比較喜歡聰明一點的你。”
江驍：“……”
四目相對，江驍驀地把整個人都縮到了被窩裏，靜默須臾，重新以極其緩慢地速度鑽出來。
江驍的下巴還埋在被子裏，說起話來有些悶悶的：“我會好好吃藥的。”
謝嘉川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對自己的教導方式打心眼裏高度讚揚。
江驍的臉白裏透紅，連耳朵也微微泛著紅：“那哥哥晚上還能來哄我睡覺嗎？”
謝嘉川沒來得及答話。
就聽江驍繼續解釋：“我最近晚上總是做噩夢，隻有昨晚哥哥在旁邊的時候，才睡得好些。”
其實江驍的請求倒也算不上是什麽難事。
況且謝嘉川也明白，江驍會這樣，肯定是童年造成的安全感缺失，估計現在也挺難糾正的。
他以前就發現了，江驍的睡眠總是很淺。
謝嘉川沒多想便點頭：“當然可以。”
隻是這哄睡的部分，謝嘉川不願意再自取其辱，索性直接拿出手機點開音樂APP。
哄睡歌單一大堆，幹嘛非得他自己唱。
而江驍就默默看著他這一舉動，待耳畔響起輕柔歌聲，才開口：“我想聽哥哥昨晚唱的那一首。”
還想聽？
謝嘉川怔然，心想難道是自己昨晚唱得其實還不錯？
莫非是他平時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找到自己最晚哼唱的那首《寶貝》，謝嘉川得意問：“你很喜歡？”
聽了一會兒，江驍茫然問：“哥哥唱的是這首歌嗎？”
謝嘉川：“？？”
二人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謝嘉川拿鼻子哼氣，幹脆把音樂給關了。
聽什麽聽，別聽了。
江驍忍俊不禁說：“我還是更喜歡聽哥哥唱的。”
這話一聽就是安慰他的，謝嘉川板起臉：“不唱。”
江驍委屈地眨眨眼。
謝嘉川絲毫不妥協：“除非你求我。”
誰料江驍就真的乖乖道：“求你。”
謝嘉川：“……”
謝嘉川簡直沒了脾氣。
這招百試百靈，第一次敗在江驍這裏。
謝嘉川翻身上床，背對江驍，不服氣道：“快睡覺。”
江驍隻看著眼前人沒挪眼。
謝嘉川：“再不睡就給你唱山歌。”
這回江驍就真的沒聲了。
連呼吸都平穩了很多，似是睡熟了。
謝嘉川回過身去，訝異望了江驍幾眼。
居然真的就睡著了？
這麽快？
打量之際，江驍的手又無意識般抱過來，摟著他的胳膊。
一邊摟著，腦袋還往他的懷裏鑽。
已經不是被江驍第一次抱了，但謝嘉川還是覺得哪裏都不對勁。
即使江驍的燒已經稍微退了些，不像之前那麽熱乎乎的，可這麽一靠近，謝嘉川還是在被對方觸碰到肌膚的同時，止不住地發燙。
他本來想嚐試推開對方的。
可惜江驍就算是在夢裏也固執地沒有鬆開手，連夢話也軟綿綿的，哭唧唧咕噥：“媽媽，別不要我……”
謝嘉川：“……”
就……
行吧。
抱就抱唄。
抱著又不是不能睡。
謝嘉川眼睜睜看著江驍在自己變成鹹魚的那一刻再度安靜下來。
他閉著眼睛數了好幾萬隻羊，好不容易才睡著。
隻是這晚卻夢境不斷。
謝嘉川夢見自己跟江驍一起吃、一起住，又夢見那回騎馬磨傷了大腿根，自己給自己上藥時，江驍推門而進的那一刻尷尬。
可轉眼，又是曾經出現在夢裏的那個畫麵，江驍重重捏著他的下顎，重重吻上來。
他本來以為這樣已經足夠羞恥了。
漸漸的，身上熱得厲害，連後背也不知不覺沁出細密的汗。
意識到這陣不自然的滾燙並非來源於無休止且難以啟齒的夢境，謝嘉川好不容易壓下喉間的細碎嗓音，緩慢睜開眼。
猝不及防，便對上江驍滿是無辜的眼。
謝嘉川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多久……但根據自己的感覺來看，應該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而江驍看著他，手上還在動作：“哥哥，舒服嗎？”
謝嘉川沒能出聲。
半睡半醒間他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又或者是，害怕隻一張嘴，便是不該有的壓抑輕喃。
他們彼此麵對著麵，江驍稍微側了下腦袋，鼻尖就要抵上他的鼻尖。
江驍的嗓音微啞，透著不諳世事的懵懂：“原來哥哥也會像我這樣嗎？很難受是不是？”
“……”
“我上次難受的時候，哥哥就是這樣幫我的，對不對？”
這話帶著笑，謝嘉川好不容易找到一絲清明，又在江驍話音剛落的那一刻，燃起幾分罪惡感。
他聽見江驍說：“哥哥上次幫我的時候，我就很舒服，舒服得快要死掉了。”
簡直是……瘋了。
謝嘉川一時之間竟沒力氣脫身，隻能勸道：“你別……別動了，早上偶爾這樣……”
一句話未畢，江驍截住他的話：“可是我看哥哥的表情，是想我繼續的。”
江驍越是這麽說，謝嘉川越是覺得羞恥赧然，半眯著的桃花眼隨著上湧的情緒和那陣潮濕的熱意也泛起一層霧蒙蒙的紅，一直延伸至眼尾處，自薄薄的眼皮下透出來，像在白紙上洇開的灼人朱砂墨，在這晨光熹微時，點綴成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豔色。
耳邊是江驍又低又緩的聲線，似帶著無邊蠱惑，又像獨屬於情人間的呢喃軟語：“哥哥是不喜歡我嗎？”
謝嘉川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江驍的這句話，「不是」兩個字剛剛艱難出口，對方懵懂的嗓音在同一時間拂上他的耳梢，帶著溫熱氣息，澆在他的臉側。
江驍深深注視著謝嘉川不能自已的模樣，就著如此親密無間的距離，輕聲道：“還是說，覺得光是這樣不夠舒服呢？”
“……”謝嘉川微微喘了口氣，“你……等等……”
謝嘉川腦袋裏全都是亂的，來不及阻止，又聽江驍欣然出聲，話裏藏著幾分少年氣的狡黠：“我聽見了……”
謝嘉川根本反應不及，攥緊江驍的睡袍衣領。
江驍的酒窩淺淺：“哥哥剛才說喜歡我。”
謝嘉川腳都是軟的，可趾尖卻繃得很緊，顫著身子不自覺將臉往被子裏埋，卻後覺後覺這樣的舉動似乎讓彼此的姿勢更是親昵，像是隨時要吻上對方線條簡潔淩厲的頸窩。
旋即，江驍那隻黏膩的手便纏上來，勾住他的食指。
江驍輕聲道：“可我也很難受。”
謝嘉川：“……”
江驍問：“哥哥能再幫幫我嗎？”
對方便用這樣可憐兮兮的語氣，帶著幾分哄人的口吻，嘶啞的與他耳語。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3-29 23:47:00-2022-04-05 01:25: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寺嶼煙雨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肆、津威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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