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對於劉文君自我標榜的話沒有什麽興趣。

他有興趣的是劉文君這邊有了眉目。

那麽,自己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隨即,他笑了笑:“關於幾處定居點,我已想好了,因為參戰國諸國,要做到公平,所以我們索求的,乃是八處定居點……”

“這是小事。”劉文君一副沒興趣的樣子。

不過是定居點而已,能有多大的地方,不過是八個澳門……他現在想的,隻是趕緊息事寧人,而後將人送去京城,等朝廷和這個人談具體的事宜。

豪斯似乎已看穿了劉文君的弱點,害怕擔事,高高在上,不願意去過問細節問題,卻殊不知,每一個細節裏頭,都關係著無數的利益,可顯然對方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或者是壓根不願去想,聽說這個人……最喜的讀詩書,也最喜講什麽君臣仁義大義,這就好像歐洲的詩人們一樣,張口便是:“啊……藍天,啊……大海……”

其他的,劉文君隻要想想都會頭痛。

可偏偏,這樣的詩人,居然位高權重,實是匪夷所思,雖然此時歐洲也沒好到哪裏去,許多領會和貴族,甚至大字不識,也有自稱紳士之人,也是眼高手低,可至少見到了利益和好處,大家還是曉得惡狗撲食的。

劉文君又道:“不過……這議和之事,朝廷好辦,老夫所擔心的……乃是遼東總兵官,我大明的郡王張靜一。”

豪斯不禁道:“您擔心他什麽?”

劉文君道:“此人從不顧念天下百姓,百姓平安和福祉,他也從不放心上,他滿心隻是好大喜功,為了逢迎天子,盡顯諂媚,因而……不顧百姓疾苦,隻曉得耀武揚威,慫恿陛下效仿漢武之事。”

“漢武是什麽?”

“是從前的一個皇帝,窮兵黷武,民脂民膏為所浪費者,蓋不知凡幾。”

豪斯:“……”

見豪斯不理解,劉文君道:“那武皇帝登基,成日所念的不過是征伐之事,天下人人為兵,聚天下錢財,蓄養戰馬,四處出擊,從不體恤民間疾苦,所求的,不過是大宛的戰馬,南越的玉石罷了。”

豪斯突然感覺,劉文君是在罵自己。

當然,他也隻是置之一笑,畢竟……這事和自己沒有關係。於是他道:“即便是這樣的人,拿不出對付艦隊的辦法,又有何用,養多少匹戰馬,人人都為兵,不能在海洋上戰勝我們,那麽一切都是枉然。”

劉文君心裏鬆了口氣,他起初還覺得張靜一會壞事,可細細一想,豪斯說的對,那遼東總兵官,不也是徒勞無功,他若是反對議和,有本事,教他的東林軍,去殺海賊去。

劉文君道:“此人也負責海防,為總兵官,乃老夫部屬,可迄今為止,不曾奏言一字半句海防之法,屍位素餐,可見一斑。此等人……若是叫囂什麽,老夫倒也想看他有什麽顏麵空口白話。”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道:“劉公,劉公……”

急切的走進來的,乃是鄧演之。

鄧演之也是剛剛被人偷偷拉了去,顯然是有什麽消息送到了行轅,他這個幕友前去處理。

可看過了奏報之後,鄧演之卻是急切的走了進來。

這一下子,卻將堂中的氣氛破壞了。

王文君露出不喜,可一看是鄧演之,知道鄧演之是個很本份的人,若不是急事,絕不會這般浪費,隻是這豪斯在,又覺得不方便說話,正想先送走豪斯,再與鄧演之議事,誰曉得鄧演之卻是急切的道:“方才送來的奏報,西津渡的守將陳克似是反了,突然調動了本部人馬,朝著鎮江殺來,現在天黑,城外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曉得,鎮江城外出現了人,還聽說,錦衣衛那邊……也有異動。”

王文君一聽,頓時皺眉,他顯出憤怒的樣子:“陳克是誰?”

鄧演之也是一臉懵逼。

其實陳克這樣的千戶,別看隻是一個中層的武官,可畢竟他守的乃是西津渡這樣的門戶之地,這麽一個關鍵和重要的武職,王文君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其實鄧演之也不知道。

他們一個是文臣,一個是高級的文吏,是不會將尋常的丘八放在眼裏的,連來路都懶得去了解,說穿了,無論是誰,哪怕是總兵官,那也隻是給他們幹活的人。

“大抵是謀反,還是什麽情狀?”

“這……調動了兵馬,不就是謀反嗎?隻是此事透著詭異。”鄧演之壓低了聲音:“聽聞……錦衣衛的百戶……一早就出了城,往西津渡去了。”

區區一個千戶,王文君可以不在乎,可是錦衣衛的人,他不得不在乎,於是他背著手,來回踱步:“這些緹騎,越發的不像話了,區區一個百戶,迄今為止,都不曾來拜見老夫,且還行蹤詭秘,實是可疑,不如這樣……你親自帶著人,別怕……調城中軍馬出去,讓那千戶來拜你,若是不拜,則立即拿我的牌票,就地格殺,遣散他的本部人馬。若是他乖乖俯首帖耳,別有什麽情狀,那就先解了他的甲,押至老夫這兒來,再做定奪。”

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區區一個千戶,帶著數百人來,這事太詭譎。

問題現在天黑,很難有效溝通,所以必須得了解情況。

可若是輕易去了解情況,又怕出事,那麽就得帶兵了。

三千兵馬,足以護著周全了。

而讓鄧演之去,那也合理,畢竟別人王文君不放心,鄧演之乃是心腹之人。

鄧演之道:“是。”

說罷,王文君氣度非凡的取了牌票,交給鄧演之。

卻看到一旁一頭霧水的豪斯人等,卻大氣的笑了笑:“出了一些小事,不過你們放心,小事而已,不值一提。豪斯閣下,現在習慣了喝茶嗎?”

“慢慢習慣了一些。”

“那麽不妨,就在此喝一口好茶再走吧。”王文君微笑。

豪斯倒也樂意,他知道,王文君或還有什麽話要說。

卻說鄧演之,火速拿著牌票,調集了一隊人馬保護,隨即讓人開了城門,又囑咐這城門守備,待自己出城之後,緊閉大門,任何人不得出入,隨即帶著浩浩****的人馬出了城去,才走幾裏,前頭的斥候便火速的回來,道:“前頭有人說,是遼東總兵官到了。”

“是那張靜一?那張靜一所署的,難道不是遼東海防嗎?怎的突然來此。”鄧演之皺眉。

隨行來的遊擊將軍張康道:“既是總兵官到了,何不出迎拜見。”

鄧演之聽罷冷笑:“我等奉的乃是督師票牌,是總兵官大還是督師大。”

其實這個時候,鄧演之已察覺到不對勁了,這個時候張靜一出現,而現在鎮江這邊,議和已到了關鍵時刻,那家夥,可別壞事的好。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先來一個下馬威,反正在這裏,督師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什麽總兵官,不還要受節製,再者說了,這裏是鎮江,不是遼東,輪不到有人說三道四。

那遊擊將軍聽罷,於是唯唯諾諾,倒也不好說什麽了。

鄧演之便道:“就地紮營,先等那千戶來見。”

果然用不了多久,黑夜之中,數十騎星夜入營。

為首的自是陳克。

陳克匆匆來見鄧演之,鄧演之卻是看都不看陳克一眼,道:“你私自調動人馬,可還知罪嗎?”

“卑下為遼東總兵官先遣,護送……”

鄧演之大怒:“豈有此理,不要拿總兵官來當擋箭牌,你是歸督師節製,不得督師之命,擅自調動,便可形同謀逆,這些規矩,你不會懂嗎?”

陳克方才路上,還在想著,自己肯定是站在張都督那邊的,也未必是張都督更厲害,而是因為他天然的親近這勳臣出身的遼東總兵官。

可現在看鄧演之,卻是心虛了。

雖然鄧演之不是督師,隻是一個區區幕友,可這幕友的身份,其實是很厲害的,至少他一個千戶,在人家麵前,人家可能平日裏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

又見對方直接搬出了國法,頓時心虛了:“是,是,雖是事出有因。”

“國法無情,何來的事出有因,你是朝廷命官,豈敢如此,今日若是不整肅你這般的丘八,豈不是這沿岸六省兵馬,都要作亂了不成,來,將他綁起來,先鞭打三十,再送來回話,他的隨從,統統都綁了,也都狠狠打二十鞭子。”

說罷,鄧演之將牌票一揚:“再有這樣的人,更不能輕饒。”

一幹人便被拉下去,陳克還想解釋,卻很快被按的結結實實,此時隻剩下啞口無言了。

收拾了這些,鄧演之方才慢慢的鎮定下來。

打鄧演之是下馬威,而這棘手的遼東總兵官,總還要打交道,於是又道:“總兵官大駕光臨,事先也無征兆,這雖是他們無禮,可我等奉督師之命公幹,卻不可失了禮數,派人去看看,總兵官大駕到了何處,等他到了,我自去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