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邵聽罷,已是大吃一驚。

他萬萬想不到,在這廣平府,錦衣衛早就布置下了天羅地網。

三千多錦衣校尉,這是傾注了多少的資源。

張靜一而後看著他,笑了笑道:“這些人手夠嗎?若是不夠,我還可調遣。”

“夠,夠了。”張邵方才還有幾分破罐子破摔,否則也絕不敢觸怒龍顏。

可現在他遍體生寒,陡然發現,一切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張靜一於是點頭道:“既如此,去布置吧,三日之內,我要結果!”

張邵連忙點頭稱是。

當日,邯鄲縣裏突然開始出現大量的人馬,緊接著,便是侵門踏戶。

而這些錦衣衛們再熟悉不過了。

時不時從縣中各處,傳出了槍響。

這是處決人犯的聲音。

從附近各處田莊抓來的人,幾乎堵塞了城門,一時之間,這城中人人自危。

當然,天啟皇帝也沒興趣在這個時候,張貼什麽安民告示。

因為用不了多久,這裏和這裏附近,數不清的軍馬將在此調動。

而此時此刻,自己要做的……便是將這邯鄲成為一個巨大的戰場。

一切的部署,都很快。

京城和邯鄲的聯絡,已經徹底的切斷。

這當然是為了防範京城有人不斷向外傳遞天啟皇帝和張靜一的部署。

活了這麽多年,天啟皇帝算是明白了。

京城那些人,沒有一個可信的。

根本的原因就在於,不管是什麽舊製還是新政,大明王朝出現這麽多問題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人!

這些人早就從大明建立起,甚至早於大明開創之前,就已成為了一個個的巨族,他們憑借各種的原因,一步步的走上高位,無論是什麽製度,他們永遠都是拿最大的那一份好處。

其實得好處就罷了。

可問題就在於,人得到了好處之後,並不會因此而罷休的,因為他永遠隻會想要得到更多。

就好像邯鄲張家這般,他們起初是挖礦掙錢,後來覺得挖礦的利潤還不足以滿足,便會想著上市,當上市賣股依舊無法填滿他們欲望的時候,他們就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攫取更多。

天啟皇帝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理解,本來好端端的大富大貴,為何這些人會走到這一步。

最後得到的結論就是,這些人的貪欲便是無底洞,朕是永遠無法滿足他們的,既然無法滿足……那麽……

一支前鋒的軍馬,在十七日之後,抵達了邯鄲。

他們是在夜裏入城,披星戴月之下,為首的三千人,也即東林軍第一教導大隊第一團人馬,在團指揮李定國的帶領之下,在火速入城之後,李定國則馬不停蹄地前去拜見了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很高興,看著這年輕的家夥,立即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如今自己已年過三旬,比從前穩重了許多,而此時的李定國,不過是二十出頭,卻已官拜指揮,帶領著東林軍最精銳的兵馬了。

在擴編之後,軍校同時建立了東林軍,東林軍除各大教導隊之後,下設團營,團營的官長稱指揮,再之下,則設中隊和小隊。

“後續的人馬,何時抵達?”

李定國道:“後續的輜重不少,十日之內,便可抵達預定的位置,盧副總教官害怕陛下和恩師有失,所以命我輕裝而來,先來會合。”

天啟皇帝頷首:“南直隸那邊的流寇,如何?”

“這些流寇,狡猾得很,他們深知我們重兵在南直隸,因而隻在外圍襲擾,並沒有深入,所以彼此之間,更多隻是對峙。”

“為何不主動出擊?”

李定國苦笑道:“流寇在進攻的時候,便是鋪天蓋地,而到了平時,便化整為零,大軍一到,絕大多數人丟了武器,便又成了百信,根本無從進剿。東林軍最擅長的,乃是攻堅和野戰,可流寇若是不尋求決戰,東林軍若是四處出擊,反而是殺雞用牛刀了。”

天啟皇帝還是有些不明白。

張靜一則解釋道:“說到底,東林就是一個拳頭,用來硬碰硬的,剿賊這樣的事,更多隻是維持治安,反而東林軍難有奇效。除非高迎祥和張獻忠此二人,集結兵馬決一死戰,如若不然,數萬大軍,固然兵精糧足,又去哪裏尋覓敵軍大部人馬。”

天啟皇帝則道:“那麽為何不也學流寇一般,作戰時凝聚起來,平日裏分兵捕賊呢?”

張靜一耐心地分析道:“臣不是說沒有效果,可一旦分兵,軍中的教學可能就停頓了,另外,東林軍總不能四處拉著火炮,帶著一箱箱的火藥,深入到各村落去剿賊吧。一旦陷入這樣的境地,東林軍反而處處陷入了被動,教學的任務,就也要荒廢,還是保持原有的長處最好。”

天啟皇帝點頭:“不過這一次,總算可以大戰一場了,看來不隻是朕,便是東林軍,現在也是磨刀霍霍了。”

說罷,他便看向李定國:“你也辛苦了,早些回營歇了去吧。”

李定國頷首,行了個禮,便告退。

過了兩日,有奏報送來。

在淮北一帶,大量的流寇開始聚集,高迎祥與張獻忠也已舍棄了南直隸,一路北進。

得到了訊息,天啟皇帝忍不住怒氣騰騰地大罵道:“東廠都是一群廢物,還有內閣和六部……統統都是酒囊飯袋。”

張靜一伴駕左右,不禁道:“陛下為何勃然大怒?”

天啟皇帝此時是氣得幾乎要跳腳,罵道:“當初的奏報,一日一個小捷,三日一個大捷,今日殺了多少賊,明日又殺了多少賊,這也就罷了,還成日在奏報之中胡說什麽,高迎祥與張獻忠反目,彼此內鬥,高迎祥受重傷。又奏什麽李自成與高迎祥決裂,彼此痛罵,劍拔弩張。還說張獻忠的老兄弟,被李自成捕殺,慘遭極刑。”

冷哼一聲,他接著罵道:“可你現在看看,武昌的李自成一有動作。高迎祥與張獻忠此二人便立即合兵一處,策應那李自成。由此可見,這三人即便有什麽積怨,也絕不是奏報中所誇大的那般,他們為了滅我大明,真如一股繩子一般,朕的這些王公大臣們,還在成日做著賊兵今日內訌,明日相互攻殺的白日夢。”

張靜一:“……”

天啟皇帝接著道:“李自成的兵馬,火速出擊,不過他們距離北直隸較遠。而高迎祥和張獻忠二人……如今卻殺奔而來,這一路……朝廷幾乎無防可守,看來……一場惡仗就在眼前了。”

張靜一頓時就道:“既然如此,那麽就先給高、張二人,迎頭痛擊!”

天啟皇帝頷首:“朕也有此打算,他們既是出擊,一定是沿著河南一線殺奔而來,不如……”

於是君臣二人,又議了一夜。

……

浩浩****的軍馬,如入無人之境。

此時,高、張二軍,已是合為一處,十數萬人,已朝著北直隸殺奔而來了。

高迎祥接到了李自成的書信之後,第一時間決心策應。

此時高迎祥依舊還是流寇名義上的首領,自封闖王,此時的李自成,不過是闖將罷了。

當然,以這幾年的情勢來看,自是有了很大的變化,李自成在武昌,招兵買馬,慢慢的開始從流寇向割據政權過度,此時兵多將廣,實力已隱隱在高迎祥之上了。

反觀高迎祥和張獻忠,本來一直打著拿下南直隸的算盤。

隻不過他雖為流寇,但是行事卻謹慎,幾次試探,發現這南直隸穩如磐石,除了集結了重兵之外,朝廷在南直隸收拾人心,也得到了巨大的成果。

於是……高迎祥尷尬了,河南、關中等地,連年顆粒無收,已是無法養活的了如此龐大的軍馬。

可南直隸一時又拿不下。

想去投奔武昌的李自成,偏又拉不下臉麵來。

在這種境況下,當書信一到,高迎祥就立即敏銳地意識到,機會終於來了。

他先是連夜單騎去見了張獻忠,曉以厲害,二人一拍即合,決心決不可錯過這機會,索性殺個回馬槍,直接拿下京城。

畢竟京城已經發生了內訌,皇帝老兒似乎也已焦頭爛額,再加上李自成又出兵,朝廷勢必顧此失彼。

隻要一舉掃清京城外圍,便可直接圍城,到了那時,大明的滅亡,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此時的高迎祥,正意氣風發,他與張獻忠並馬而行,二人打馬,看著浩浩****的人馬延伸至視力的盡頭。高迎祥道:“老張,要加快步伐,一定要趕在李賢弟的人馬抵達之前,一舉剿滅官軍。到了那時,那李老弟一到,你我二人,便反客為主了,不過,卻要小心了……”

“沒什麽可小心的。”張獻忠想也不想的便道:“那些官軍都是酒囊飯袋罷了,這明軍的戰力,莫非大王不曉得嗎?俺專殺的便是明賊!”

張獻忠顯得很樂觀。

事實上,這些年來,死在他手裏的明軍,已不知凡幾,大明官軍的作戰實力,在他眼裏,可謂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