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很快張靜一就領教了什麽叫做真正的牛股。

一連數日,廣平礦業突然開始暴漲。

這種漲幅,遠超了張靜一的意料。

以至於張靜一本是每日埋頭幹著自己的事,卻還是禁不住嚇壞了。

一個個奏報送到了張靜一的案頭上。

其中最上頭的一份,乃是股經。

股經中大肆吹噓廣平礦業的業績。

其中還提出未來的增長勢必大增。

這幾日以來,廣平礦業從二兩五錢銀子,居然直接拉升到了六兩。

如此一來……趨勢便形成了。

這種暴力拉升的結果,就導致大量的人開始對廣平礦業進行大肆的吹捧。

也讓不少當初沒有買廣平礦業的人捶胸跌足。

越是這種上漲,求購的人就越多,此時的京城百姓,顯然是沒有遭受過毒打的,此時絕大多數人還沉浸在買股票就能掙錢,買到好股票就能掙大錢的夢境之中。

因而,求購者越來越多,交易所裏……幾乎已形成了一麵倒的求購潮。

張靜一看的目瞪口呆。

眼看著今日五兩,次日變成六兩,再次日則成了七兩,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操作。

於是錦衣衛緹騎四處打探這瘋狂上漲的成因。

雖然股經和許多報紙,都已明言,這是因為未來廣平礦業未來的前途大為看好,甚至定下了來年能增產數倍,盈利超過十倍的目標。

可張靜一依舊還是覺得不真實,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聰明,而是因為……張靜一在前世,有豐富的被莊家們毒打的經驗。

……

而在此時,這張嚴之卻已成了京城裏最熱門的人物。

股票暴漲,於是乎他開始四處活動,拜訪許多的官吏,順便也向不少官吏售出一些股票。

當然,還是老辦法,低價售出。

他畢竟是士紳出身,最看重的就是人脈和關係,如今他的身價,半個月不到,就暴漲了四五倍,此時若是不拿出一點好處,給大家同享,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因而,朝中百官,竟有不少人都受了張嚴之的恩惠,人們提及此人時,都是眉飛色舞。

……

此時,又一份奏報送到了張靜一的案頭。

親自來送奏報的,乃是錦衣衛指揮使千戶劉文秀。

劉文秀此時黑著臉,筆直著站在一旁。

等到張靜一低頭看完了奏報後,張靜一道:“前些日子,有人出動了數百萬兩紋銀,瘋狂購買市麵上的廣平礦業,這才引發了搶購?”

“是。”劉文秀道:“卑下人等,認真的尋訪之後,發現當時的資金,幾乎都在一個源頭。”

張靜一皺眉道:“源頭在何處?”

劉文秀道:“在廣平府。”

“廣平府?”張靜一坐下,低頭呷了口茶,此時,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的腦海裏慢慢升起。

這些狗東西,不會才沒幾天,就開始將後世的手段,都學會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

看著張靜一糾結的樣子,劉文秀道:“要不,卑下這就去拿幾個廣平礦業的人……”

張靜一打斷他道:“先不必打草驚蛇,何況人家若是自己回購,你拿人家,用什麽罪名呢?說到底,還是這交易所的規矩過於簡陋了,有道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劉文秀便道:“那麽……此事就算了了?”

“算了?”張靜一搖搖頭,想了想道:“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你先繼續查著吧,若還有什麽消息,速來報我。”

“是。”

劉文秀抱拳:“遵旨。”

張靜一想了想還是決定入宮一趟。

這件事……某種程度而言,其實不算是罪證,因為確實這天下沒有自己不能回購自己的法規。

就算放在後世,回購拉台股價,在許多人看來,也是負責任的表現。

說穿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出台審計的法令,隻有如此,才可確保到時不會出什麽大事。

其實張靜一先弄出股市,可是法規滯後,他其實一開始並不在乎,因為他覺得這種新東西出來,不至於很快就有人抓摸到漏洞。

可哪裏想到,有一些家夥,別的本事可能沒有,可論起怎麽搞錢,思想意識卻個個超前。

張靜一在宦官的領路下,至西苑。

傳報之後,便進了勤政殿。

隻是天啟皇帝現在卻不在勤政殿之中,好一會兒,天啟皇帝才穿著一身短裝,氣喘籲籲地帶著魏忠賢踱步進來。

天啟皇帝的精神很好,見著張靜一,高興地道:“張卿難得來看朕……怎麽……有何事?”

張靜一直接開門見山道:“陛下,臣今日來見陛下,是希望議一議股市法令之事。”

“法令?”天啟皇帝不解地道:“怎麽啦?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張靜一便道:“臣覺得那廣平礦業,有些不正常。”

天啟皇帝下意識地眯著眼,隨即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張靜一:“不正常?”

張靜一道:“所以做出一些限製,臣以為是非常有必要的。”

天啟皇帝倒沒有反對,而是道:“由著你吧,你上章程,朕到時準奏就是了,朕倒是聽說,現在這廣平礦業,上漲得很嚇人。”

張靜一鬆了口氣,道:“所以臣才覺得蹊蹺。哦,對了,陛下渾身大汗淋漓的樣子……”

“哈。”天啟皇帝興致勃勃地道道:“朕去騎了一會兒馬,這幾日,這朝中百官都爭相在辦新政,倒是朕現在每日無所事事了。”

張靜一一時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現在新政的發展,確實是一日千裏。

甚至不需張靜一的推動,許多新的法令,也都奏了上來,大家都爭著搶著幹。

當然……也有一些不對味的地方。

可至少比當初……的保守要好的多。

張靜一陪著天啟皇帝說了一會兒閑話,便告辭出來。

剛剛出來不久,後頭有人道:“張老弟。”

張靜一駐足,卻見魏忠賢追上來。

魏忠賢確實年紀大了,當初的時候,張靜一看他的時候,還顯的有幾分‘英雄氣概’,如今腿腳卻有些不便起來,兩鬢生出些許的白霜。

張靜一駐足。

魏忠賢左右看了一眼,而後道:“廣平礦業,是威脅到了遼東礦業嗎?”

張靜一搖頭道:“倒是沒有威脅到。”

魏忠賢便奇怪地看著張靜一,隨即道:“咱還以為是有私仇呢。”

張靜一不禁苦笑道:“魏哥這話……怎麽說的,我提出這些,是希望引發注意,不要將來出事,一旦出事,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魏忠賢道:“那廣平礦業的大東家,咱也知道,當初他還拜謁過咱,不過咱沒理他,咱年紀大了,隻想侍奉陛下。不過聽說此人,最近可是春風得意,朝中的不少人……都與他利益攸關。”

魏忠賢的話,意味深長。

張靜一驟然聽出來了,於是道:“魏哥提醒的是,我明白了。”

魏忠賢倒是好心地道:“現在陛下恩準你製定法規,隻怕要得罪人,所以……要提前有所防範才好。”

張靜一道:“這是自然的。”

張靜一說罷,便和魏忠賢辭別。

此時,沒有年關將至,張靜一讓人擬定法令,隻是這法令……卻總是滯後的,而且這是新東西,許多人依舊還是沒有什麽頭緒,張靜一也不好過多幹涉,擔心的就是生搬硬套,反而和現在的實情不符。

到了這個時候,劉文秀卻又送來了一封奏報。

這一次……看到了奏報之後,張靜一已是大吃一驚,他臉色極為沉重,皺著眉頭凝視著劉文秀道:“消息準確嗎?”

“十分準確。”劉文秀很是確定道:“學生不經甄別,怎麽敢報來給恩師。”

張靜一又低頭看了一眼這奏報,隨即站了起來,背著手踱步。

來回渡了幾步,似乎又想起什麽來,快步回到原位,又拿起了那份奏報繼續看一眼。

接著他才深吸一口氣道:“這是太歲頭上動土啊!”

劉文秀在站的筆直,看著張靜一,紋絲不動。

張靜一隨即將這奏報拍在案牘上,冷笑道:“老虎不發威,這是當我張靜一是病貓了。”

“請恩師示下。”

張靜一眼睛變得冷厲,而後突然咬牙,殺氣騰騰的臉上,蹦出了兩個字:“拿人!”

劉文秀身軀一震,朗聲道:“是!”

……

京城鍾鼓樓不遠,因為這裏靠近交易所,而交易所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商賈。

在這裏,住宅的價格,也暴漲了數倍,一時之間,許多大商家雲集於此,將住處安在這裏。

而在這裏,一處宅邸處在幽靜的街巷之中。

平日裏,這宅院似乎也沒有什麽來客。

突然之間,馬蹄傳出。

密集的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猶如鼓點一般。

隨即,數十個錦衣衛飛身落馬。

急促的敲門聲傳出。

那門環狠狠地敲打在青漆大門上,讓人的心也不禁為之跳動起來。

門……開了。

門房剛要開口問話。

隨即便被三四人按倒在了地上。

一人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口裏大喝道:“一個都不要放過!”

“喏!”

人如潮水,湧入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