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陳家風平浪靜。

雖然老爺今日入朝,據說是要死諫。

但是大家都知道,這玩意就是個名目而已。

不會真的去死的。

可就在這時,突然一群人將陳家圍住了。

來的竟還不少,烏壓壓的,竟有數百人。

為首的一個,先拍門。

等門房一開門,看是一群布衣,頓時拉下了臉。

這可是陳家,家裏的老爺乃是左都禦史,往來的都是公侯,於是門房很是不屑地瞪大著眼睛,大呼道:“走走走……這裏沒有吃的。”

他擺出驅蒼蠅一般的手勢。

可對麵為首的一個大漢,飛起就是給他一腳,直接將他踹翻,口裏大罵道:“我們是來找陳演的,來……都進去……”

一聲令下,大家便踩著這門子衝了進去。

一時之間,這陳家驟然雞飛狗跳。

這些人哪裏見識過這個。

京城裏的宅邸,往往隻會有極少的護衛,畢竟……這裏是京城,而且是內城,安全的很。

那幾個護衛此時聽到有人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帶著武器便要迎頭過來,可一看這麽多人,頓時都驚慌地跑了個幹淨。

至於那些家眷,更是除了驚叫之外,再無其他了。

這衝進來的人,其中一人叉著腰,大呼道:“將這兒砸了,統統砸了,大家夥兒……不是他們陳家人死,就是我們亡,不要客氣,今日便和他們拚了。”

於是一幹人便衝入屋舍開始打砸,遇到人也不打,先是有人去了書齋。

有人嚎叫道:“別去那,別去那,那可都藏著老爺的寶貝,裏頭有不少重金搜來的孤本,還有許多字畫……”

“看來是找對地方了,進去……老六,你去內宅看看,瞧瞧有銀子沒有?”

“好。”

眾人進了書齋,隨即這裏的書畫,很快便化身為粉末。

內宅裏頭,陳演的兒子陳到已帶著幾個護衛衝了出來,他聽到消息,早就嚇著了,一麵道:“報官,快去報官。”

迎麵便見一群漢子,正朝著他這邊跑來。

看他拿著武器,這些人也都帶著長棍,直接蜂擁而上,便先將這陳到打翻。

陳到口裏發出了哀嚎:“啊啊啊啊……”

接著有人將他拎了起來,狠狠地朝著他的腦袋給了一拳。

陳到被打懵了,口裏無意識地道:“我乃左都禦史陳演之子,你們豈敢!”

他不說這個便罷。

一說這個,打他的人似是更氣了,勃然大怒道:“你爹算個屁,我乃至聖先師之後!”

說著,又是毫不客氣的一拳頭。

陳到直被打得七葷八素,口裏不停地叫罵。

其他人火了,畢竟……大家都曉得這家人和孔衍植是一夥的。

那孔衍植在曲阜,真可謂是胡作非為,人人恨之入骨,此時他們有了錦衣衛撐腰,底氣十足,便有人道:“打死這廝!”

於是又一陣拳打腳踢。

這陳到被打得嗷嗷叫,人群之中,卻有人狠狠一腳踹下,這一次,卻是發生了不幸,便聽陳到發出尖叫:“啊啊啊啊啊……”

卻是一不小心,直接踩著了襠部,這陳到下頭,頓時流出也不知是什麽**。他捂著自己的襠部,疼得在地上打滾,甚至拚命拿腦袋磕地……

這倒讓不少孔家人有些心慌了。

他們畢竟是老實本分的人,原是一肚子怒氣,又碰到不開眼的人非要撞到麵前來頤指氣使。

現在一看如此,便一窩蜂的散去,又跑去其他地方打砸了。

這陳到則繼續在地上打滾,一個奴仆小心翼翼地過來,口裏道:“少爺,少爺……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少爺……傷著了哪裏……”

這陳到依舊在地上滾動,理也不理這奴仆。

這奴仆小心翼翼地查看,終於發出了驚叫:“不得了,少爺他……他……蛋碎了!”

後宅裏頭。

一人正畏畏縮縮地取了火折子,點燃了炸藥包,而後……將炸藥包往一個巨大的坑裏一丟,而後轉身便跑。

片刻之後,轟隆……

一聲巨響,在陳家的宅邸裏傳出來。

此時這巨響,沒有衝天的火光,雖有硝煙彌漫。不過……卻更多的是衝天的臭氣彌漫出來。

有人禁不住大罵:“哪個喪盡天良的將糞坑炸了。”

這放了炸藥包的人便沒頭沒腦地衝出去,迎麵有人拎著他,罵道:“老六,你炸了啥?”

“茅坑呀。”

“你炸茅坑做什麽?”

“那邊教我點了火藥包之後,就扔到一個地方,俺就一直在想,這茅坑若是炸了,是什麽樣子。”

“你這不成器的狗X玩意。”對方罵罵咧咧:“跑,快跑……”

爆炸的效果很驚人。

整個陳府,一時之間是衝天的臭氣。

女眷們真比殺了她們還難受,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

一會兒,又有伺候的小女婢道:“不好啦,不好啦,老太爺受了驚嚇……受驚嚇了……嚇死啦……”

這陳家上下,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順天府聞訊,已是火速衝殺了過來,可剛到陳家門口,卻見這外圍,早有一隊錦衣校尉按刀而立,將為首的都頭攔住。

這都頭道:“我等得到了警報,說是此處……”

而百戶劉文秀則麵無表情地回應道:“不能進去。”

“裏頭要出事,這是左都禦史的宅邸……”

“左都禦史的也不行,誰上前一步,立殺無赦!”

都頭頓時察覺到不對勁了,他發現自己左右不是,倘若置之不理,順天府尹那邊肯定無法交代,誰不知道,府尹可是一直巴結著左都禦史的?

可若是衝過去,這些校尉可惹不起。

“我們若不能衝進去拿賊,爾等既為廠衛,為何不拿人?”

“因為這些人拿不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什麽人拿不得?”

“這是孔聖人之後,是聖裔,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拿他們,你是什麽東西,你祖先又是什麽東西?”

一番質問,竟是讓這都頭瞠目結舌,一時吐不出半個字來!

“滾開!再敢囉嗦,扒了你的狗皮,我知曉你姓劉,也早就知道你的住處,曉得你家裏有幾口人!”劉文秀厲聲大喝。

這都頭平日裏在京城,雖是麵對上官需小心奉承,顫顫驚驚,可在尋常人麵前,卻是囂張跋扈,真是橫著走的。

如今……頓時萎了,他抬頭看一眼陳府,隻覺得後襟一涼,連忙抱拳道:“告辭。”

說罷,人已飛也似的,帶著一幹差役,望風而逃。

看著遠去的背影。

劉文秀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回頭。

而後……轟隆一聲……

劉文秀回頭,此時終於看到正兒八經的火光衝天了。

前頭那一聲爆炸,總覺得怪怪的,而且……總覺得味道好像不太對。

可這一次……炸的似乎很有派頭。

一團火焰氣勢洶洶地在陳家上空升騰而起。

緊接著,便是許多人衝了出來,原來是那些衝進去的人,自己都嚇壞了。

不隻孔家人,還有陳家人,也個個都奔逃了出來,一個個口裏大呼:“不好啦,賊人將我們的祖祠給炸了。”

又有人道:“快,快請大夫,少爺的蛋碎了……快……請**聖手周大夫……他最在行……”

一番亂哄哄的……

劉文秀卻已帶著人……也一哄而散。

整個京城……遭殃的不隻是陳家。

許多的府邸,都遭了襲擊。

順天府這邊,直到最後才有資格進去,看著這裏頭一片狼藉,尤其是陳家,總感覺哪裏都有糞便的味道,讓人作嘔。

偶爾……有人抬出一兩具屍首,當然……其實死人並不多。

隻是……活人死的不多,這死人就有點……慘了……

祠堂都給炸了……

一時之間……京城裏又是鬧哄哄的。

大家紛紛議論,說是看到一群賊人,當街而去,個個趾高氣昂。

而錦衣衛,也早已撤了,一下子,街道便清空了出來。

五城兵馬司、順天府,甚至包括了北鎮撫司的緹騎,這才出現在街道上,從方才的躲在一旁,望風而逃,又變成了頤指氣使,不可一世。

……

此時,殿中。

到處都彌漫著殺氣。

沒錯,是殺氣。

大家看著張靜一將孔衍植的罪證送到了天啟皇帝的麵前。

天啟皇帝立馬就拍案叫罵:“孔衍植該死!”

而這時,百官的心裏,隻是冷笑。

左都禦史陳演上前一步,義正言辭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天啟皇帝大怒道:“罪證都明明白白,難道還不清楚嗎?”

“就算有罪……”陳演忍不住繼續辯解,他很清楚,錦衣衛要挑人錯,肯定能找出錯來。

可就因為人家濫殺了幾個無辜,便要殺人全家嗎?

若是如此,這滿朝文武,誰不該死?

“陛下,此乃聖裔,乃是至聖先師之後啊,現在錦衣衛竟是猖獗至此,尋了罪證,便要誅殺全家,這……臣等為聖人門下……今日親自目睹這般的惡行……寧願與張靜一同歸於盡,也絕不願聖人後裔,受此戕害……懇請陛下……以孔聖人為念,以天下讀書人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