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一臉憔悴的樣子。

此時,大致的數目已經出來了。

當然,這個數目隻是金銀,當確定了最後的數目的時候。

天啟皇帝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還虛弱,還是因為這幾日睡得太少的緣故,他甚至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拿著賬目,天啟皇帝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終……他眉一挑。

“鄧健……”

鄧健耷拉著腦袋過來,行禮。

天啟皇帝道:“此次你助朕抄家,立了大功,朕一定要賞賜你一點什麽,就賜你紋銀五百兩。”

鄧健依舊還是耷拉著腦袋,五百兩……打發叫花子呢。

若是從前,這也算是一筆不菲的錢財了,鄧健絕對少不得要高興一下,可幫別人數了這麽多的錢之後,鄧健此時對這區區五百兩,已經提不起多少興致來了。

“以後朕抄家還找你。”天啟皇帝喜滋滋地道。

魏忠賢站在天啟皇帝的一旁,偷偷去瞄那賬目。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還是被這天文數字給嚇著了。

此時,天啟皇帝狠狠地握緊了拳頭,道:“朕……有錢啦。”

這一次,算是真正的有錢了。

一千一百三十五萬兩,這還是刨掉了尾數的結果。

天啟皇帝格外的激動,這是憑本事抄來的錢!

隨即,他又咬牙切齒地道:“朱純臣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朕還記得幾年前,他曾向朕叫窮呢,原來此人,竟有如此的身價。這些銀子,統統充入了內帑,朕……朕……朕就有許多事可以做了,朕要修宮殿,要造船,要造炮,朕還要掙更多的錢。”

一夜暴富。

這種感受,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尋常人想賺錢,是因為希望一家富貴。

天啟皇帝想要錢,是因為他這做天子的,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了。

天啟皇帝說到這裏,居然有些感動,這種發財的感覺,就是舒坦。

張靜一站在一旁,欣慰地看著天啟皇帝,因為很快,他就可以回家去,美滋滋的睡一覺了。

天啟皇帝樂嗬嗬地道:“忙活了這麽久,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新縣千戶所和東林軍校的人,魏伴伴,該賞的要賞,宮裏不能小氣了,張卿家當然也是頭功,若沒有他,哪裏來這麽多銀子……不過,他和鄧健還有朕,乃是郎舅之親,這也是他們該當的,朕有了錢,不就是他們的外甥有了錢嗎?”

陛下說的好有道理。

張靜一打了個哈欠。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小跑而來道:“陛下,內閣大學士黃立極與孫承宗帶大臣求見。”

天啟皇帝現在心情非常的好,滿麵紅光地道:“來的正好,帶他們到廳裏去。”

說著,領著魏忠賢、張靜一人等,至成國公府的大廳。

而在這裏,黃立極幾個早就等候多時。

一見天啟皇帝到了,立即拜倒道:“臣見過陛下。”

天啟皇帝精神奕奕地道:“卿等來此,所為何事?”

黃立極立即道:“陛下,臣等是來迎駕的。”

“知道了。”天啟皇帝很爽快地道:“朕待會兒就回去。”

黃立極和孫承宗麵麵相覷,黃立極則是苦笑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怎麽能為了這些許小事,而耽誤了國家大政呢?現在陛下不在宮中,朝中許多事都耽誤了,陛下……臣……哎……”

他實在有點忍不住了。

孫承宗也忍不住道:“黃公說的是,臣也有一言,不吐不快,成國公若是犯法,自然有有司來處置,可陛下卻每日待在此,卻不知這天下,有著多少的大事正等著陛下處置。”

天啟皇帝見孫承宗開口,倒是顯得沒有什麽底氣了,咳嗽一聲才道:“好啦,好啦,這天下有什麽大事,非要朕處置的?”

於是孫承宗便道:“有一件事,是關於陝西府免賦的,此事爭議很大,朝中百官一直圍繞這件事,爭執了很久……這件事,陛下應該也有印象,當初是爭執不下,可臣覺得,不能再拖延了。”

天啟皇帝滿不在乎地道:“原來是這麽一個事啊。”

他這話一說,黃立極和孫承宗倒也罷了,後頭的幾個翰林待詔,卻都急眼了。

一個道:“陛下,此言差矣,民生乃是大事啊,怎麽可以如此的輕忽呢?現在災情如火……耽誤不得了,何況關中的流寇,愈演愈烈,若是陛下再不決定,隻怕……”

“朕不是說了嗎?”天啟皇帝打斷他,現在的天啟皇帝心裏有著足夠的底氣,於是理直氣壯地道:“這賦免了。”

“免了?”眾人又驚了。

這演變有點突然啊!

天啟皇帝道:“國庫若有什麽不足,朕來補這虧空就好,對啦,還有什麽事?”

“還有東江鎮的毛文龍……”

這孫承宗還沒說完,天啟皇帝便大手一揮,豪爽地道:“這事,朕也記得,好像你們議過,也鬧過一陣子,兵部和戶部,爭執不下對不對?”

黃立極皺著眉點頭道:“正是……關於此事,臣的看法是,毛文龍的要求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朝廷這邊,也有困難,犒賞的銀子就算了,理應拒絕,可欠餉也卻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

“不用啦。”天啟皇帝又打斷他,很直接地道:“多大一點事啊,朕都準了,犒賞當然要給,不給,將士們怎麽拚命?欠餉也很沒道理,將士們都要養家糊口的,成日欠著人家的餉銀,他們吃什麽呢?這一共要花多少?”

黃立極和孫承宗幾個,都覺得天啟皇帝莫不是瘋了。

黃立極小心翼翼地道:“怕是三萬兩銀子上下。”

“給五萬!”天啟皇帝當機立斷地道:“東江鎮的軍民,困居在皮島,生活艱難,又要耕,又要戰,在那天寒地凍的遼東,很是辛苦,不能委屈了他們。對啦,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

黃立極:“……”

孫承宗已是嚇了一跳,直接給五萬……那還不把他這老骨頭給賣了?他忙道:“陛下,國庫今年隻怕拿不出……”

“那就從內帑來拿,朕來給,毛文龍與東江鎮的諸將,朕是知道的,他們極為艱難,不能委屈了,告訴他們,好好建功立業,將來,朕少不得他們的好處。”

陛下……好像吃槍藥了。

可天啟皇帝很爽,就說這兩件事,其實已經議論很久了,大家都在爭執,說到底……就是一文錢得分為兩瓣花,朝中的大臣們,圍繞這二事吵得不可開交。

隻是現在……這就是一個屁。

朝廷窮,這就是天大的事。

朕有錢了,這還是事嗎?

“陛下,當真?”

一下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紛紛緊張地看著天啟皇帝。

這家夥不會是吹完牛就跑吧,到時拿不出錢來……

天啟皇帝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口裏道:“朕是那種開玩笑的人嗎?就算開玩笑,也斷然不會拿陝州府的百姓和東江鎮的將士們開玩笑。不過……朕有一事,還想向你們請教。”

這一下子,大家都打起了精神,紛紛道:“懇請陛下示下。”

天啟皇帝先問黃立極:“黃卿家,你家裏有多少銀子?”

黃立極有點暈,這是要幹嘛?

天啟皇帝見黃立極一臉為難,便笑了笑道:“朕就問問,你隻管答。”

“臣……窮的很,家裏至多隻有一兩千。”

天啟皇帝點點頭,一下子精神了,忙招呼張靜一:“記下,記下,他家有兩千……”

於是又問其他人,這些人都傻了,這個道:“隻有三百。”

那個說:“隻有五百。”

天啟皇帝籲了口氣,再不問了,道:“好啦,朕知道了。”

他麵上的表情很詭譎。

可這一下子,卻令黃立極不放心了:“陛下……何故要詢問這些?臣等……臣等……”

“也沒什麽,隻是問問而已,想當初啊,朕記得,好像是三年前,朕問成國公朱純臣,問他家裏如何,他和朕哭窮,說是快活不下去了,田莊的收益如何不好,家底要沒了,隻五六千兩銀子……”

這話說的,黃立極更不放心了,連忙追問:“這……這和今日問臣等的有什麽關係?”

天啟皇帝氣定神閑地道:“可朕現在從他家裏,抄出來的金銀,就有一千一百三十五萬兩。”

一千一百三十五萬兩紋銀。

黃立極和孫承宗聽罷,已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天文數字啊,難怪陛下如此痛快。

這成國公府居然這樣有錢?

此時,卻聽天啟皇帝又道:“用這個除五千,是多少來著?”

張靜一在旁立即道:“兩千二百七。”

天啟皇帝不禁驚訝地看著張靜一:“你算術這樣好。”

轉過頭,又歎了口氣:“方才黃卿家說,家裏隻有兩千兩銀子,若黃卿也和朱純臣一樣低報了數目的話,我看黃卿家家裏隻怕藏著五百萬兩銀子,還有你……孫師傅,你家得有一百七十萬了,還有你……你家……”

這話一出,大家的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