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張靜一還是耐住了心裏的貪欲,這個寶藏,不能急著去取,現在自己的力量還羸弱得很,就算將這寶藏取出來了,也不過等於是手裏握著金元寶招搖過市的孩童而已。

王程和鄧健,則顯得很不安。

他們跟著張靜一胡鬧,不過是想穩住張靜一,等到張靜一死了心,便帶著張靜一前往江南避難。

對於捉拿什麽趙天王,他們根本是不抱任何的期待的。

此時,他們更為憂心的,卻是義父張天倫。

張靜一這家夥,真是沒心沒肺啊,親爹被拿了,卻還在此胡鬧。

卻不知義父此時怎麽樣了,朝中風雲詭譎,廠衛之間的鬥爭又厲害。

東廠想要將這鍋甩給錦衣衛,而錦衣衛能背這黑鍋的也隻有義父。

義父是個老實人,在這廠衛之爭的背景之下,勢必是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們二人也已想明白了,當初是義父收養了他們,將他們養大的,平日裏張靜一有肉吃,他們也吃肉,從不虧待,一旦義父斬首,自己二人便帶著三弟去江南謀一條生路。

二人一麵氣喘籲籲地挖坑,布置著陷阱,眼睛一瞥,卻見張靜一正趴在草叢裏翹臀窸窸窣窣著什麽,老半天,方才鑽出頭來,采了一叢映山紅,將花兒摘了,塞進嘴裏咀嚼。

王程氣的七竅生煙,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看看,這還是人子嗎?爹都要沒了。”

鄧健則是歎口氣道:“小點聲吧,義父對我們恩重如山,現在正是報答他的時候,三弟是義父唯一的骨肉……”

“就因為是唯一的骨肉,看他這般不學好,才恨不得一巴掌打翻他。”

打人……

誰要打人……

張靜一一聽到王程要打人,嚇了一跳,連忙捧著映山紅,像受驚的小鹿。

其實王程還真是冤枉張靜一了,張靜一可不是尋吃的,其他人在布置陷阱,而他最擅長的,卻是監工,畢竟是做項目出身,搞土方和工程的,指手畫腳才是他最擅長的事。

他一麵吃著映山紅,一麵監看每一個布置的陷阱,全程在指指點點。

另一麵,又尋了幾個人,讓在這遠處隱秘一些的地方搭了帳篷。

這可是持久戰,我張靜一要守株待兔,和你趙天王死磕了。

忙碌下來,眾人氣喘籲籲,而張靜一卻已和人刨坑挖了一個簡易的灶台,生火造飯了。

這附近的地形,他都了然於心,知道若是那趙天王來了,一定需要通過一條小路。

當然,偶爾看著王程和鄧健愁眉苦臉的樣子,張靜一心裏也是能感同身受的。

張天倫下了獄,生死未卜。

還有未來三兄弟的前途,似乎也都岌岌可危。

難怪回到古代,有人想做贅婿啊。

若是上天給我一次做贅婿的機會,可能我也會想去試試。

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心底的欲望便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打開。

不是張靜一沒誌氣,實在是他一個現代人,來這古代,沒人依靠,出了事便需自己來頂著,在這荒郊野嶺裏,吃著黃米粥,風餐露宿,實在是慘不可言。

當夜睡去的時候,這荒郊野嶺裏橫豎也睡不著,布棚的小棚子……遮不住夜裏的涼風。

張靜一便透過篷布,去看那遮不住的天上明月,明月如鉤似的,像是某位小姐的笑臉。

睡去之後,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實在不爭氣,竟是夢到了自己歡天喜地的去了南和伯府做了贅婿。

一連數日,王程已是不耐煩了。

其實即便是張靜一自己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他也漸漸地覺得這樣守株待兔不是辦法。

可就在這一夜的傍晚。

突見遠處林間傳出了火光。

鄧健是最早發現的,他仔細辨認,而後忙將睡夢中的張靜一拍打起來,低聲道:“有人,有人……”

張靜一一軲轆翻身而起,心裏突然莫名的恐慌起來。

雖然腦海裏有一整套的計劃,可是到了現實的處境裏,張靜一下意識的卻是想拔腿便跑。

他發現匍匐在一旁的臨時工,居然身軀也在顫抖,估計這家夥也是嚇著了。

臥槽。

真是烏合之眾啊!

來之前,張靜一還是樂觀的。

可真正事到臨頭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太多冒失的地方,比如對方武力如何,對方來的人數,對方是否有足夠的警惕心。

任何一個問題,都可能導致滅頂之災。

匍匐在張靜一身邊的王程倒是顯得鎮定,他感受到了張靜一身軀的顫抖,而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過去。

想不到……這裏竟真有人?靜一是如何知道趙天王會來這裏的?

可隨即張靜一表現出來的不安,不禁讓王程的眼神裏多了幾分鄙視。

慫蛋!

好在在這一連串的鄙視鏈裏,張靜一並不是處在最底端。

因為張靜一同時也在鄙視那些帶來的小嘍囉。

恐懼是人之常情,畢竟人都是爹娘養的,錦衣衛的這些所謂臨時工,本來就是一群餓殍,隻帶著一張嘴的夯貨。

眾人沒有動。

不久,那火把越來越近。

大抵有三四個人。

猜對了。

張靜一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趙天王雖然人多勢眾,可要藏匿自己的寶物,定然隻會選擇自己的心腹。

隻見在那火把之下,兩個人正氣喘籲籲地抬著一口箱子。

後頭押隊的,卻是一個身材魁梧之人,他顯然沒有感知到危險,隻是火光之下,這張不怒自威的臉,有一種讓人不敢侵犯的威嚴。

就是他了!

張靜一深吸一口氣。

卻在此時,那前頭搬運寶物的兩個嘍囉似乎有人一腳踩空,寧靜的黑暗中,突然一人啊呀一聲,連人帶著箱子摔了下去。

這人似乎摔下時,還死死拉著寶箱的環扣,以至於連拉帶扯,將另一人也拉扯了下去。

於是,二人一同跌入,隨即便傳出了二人的哀嚎。

那魁梧的漢子一見,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連忙要拔腰間的刀,一麵大吼:“是誰?”

黑暗裏沒有聲音。

錦衣衛的諸位,顯然都嚇呆了。

倒是這時,有人大吼:“王程在此……”

這聲音震得張靜一的耳膜疼。

嗖的一下,王程已提刀竄出。

張靜一急了,我們這麽多人,還不趕緊圍毆?

於是亦連忙大吼一聲:“弟兄們,給我上。”

見沒什麽動靜,便又大喝:“弟兄們,跟我上啊,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

雖是口裏說跟我上,可實際上張靜一隻是忽悠一下他們,並沒有率先衝上去。

而那些小嘍囉們似乎也不傻,並沒有被張靜一的戰術性假衝鋒所迷惑,依舊一個個趴在地上,悶不吭聲。

一旁的鄧健看著大兄已衝了上去,急了,嗖的一下也衝了出來,拔出腰間的佩刀,大叫道:“畜生,平日裏王大哥是怎麽對你們的,今日王大哥若是死了,誰也別想活著出這山!都跟我殺,誰衝上前的,賞銀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