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呂本中之計(一)

在踏白軍中軍大帳中。

眼見著一場大屠殺就要開始,突然,從外麵衝進來一個渾身鐵甲的大漢,隻一腳就叫把門的郎千軍踢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好個郎千軍,不愧是踏白軍中久經沙場的悍卒,在地上滾了兩圈,就猛地躍了起來。欲要朝來人撲去,可一看到門口那人的模樣,卻如中電擊,身子一顫,停了下來,失聲叫道:“應祥將軍!”

眾人聽到聲音同時看出去,卻見一個年輕的將領抄手立在門口。他渾身鐵甲上到處都是破口,上麵全是幹涸的人血,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血戰,不是嶽雲又是誰?

“嶽雲!”一刹那,不但姓尚的幕僚和牛千斤,就兩坐在上麵的呂本中的麵容上都同時失去了血色。

嶽雲是什麽人,軍中僅次於呼延通的強者,有萬夫不當之勇。而且,手段比起呼延通來說,更是凶暴。

此刻他正渾身披掛地立在門口,直如凶神下凡。

放才牛、郎二人堵住大門,欲要大開殺戒。可轉眼間,形勢逆轉,自己卻成為甕中之蹩。

最要命的是,嶽雲不是正和王軍使在湖南征討鍾相嗎,現在突然現身,豈不說明背嵬軍主力已經到郢州了?

“你你你……”牛千斤提著大斧指著嶽雲:“你是怎麽來的?”

嶽雲輕蔑地看了他和郎萬軍一眼:“小爺怎麽就不能來,哼,不就是富河被遼狗奪了嗎,小爺反手奪回來就是?耶律馬五算什麽東西,咱們軍使能夠打敗他一次,自然能夠再贏他第二回。”

“你你你……”牛千斤還在口吃。

其他踏白軍的將領都歡呼起來:“軍使到了,軍使到了,太好了!”

方我榮聽到這個消息,露出笑容,也鬆懈下來,但眼淚卻莫名地沁了出來。

嶽雲喝道:“方我榮!”

“在。”

嶽雲將王慎的信和兵符扔過去:“這是軍使的手書和兵符,命我暫領踏白軍統製一職,從現在開始,你們歸我管了。”

“是!”

“眾將麵上都露出笑容,齊齊恭身行禮。

嶽雲罵道:“你是怎麽回事,竟然被區區四人就將困在這裏,你的衛兵和其他上千勇士呢?”

方我榮:“回將軍的話,按照我軍中製度,將領進軍帳議事,不許帶鎧甲和兵器。先前末將等一時不慎,又被牛、郎調走帳前衛士,著了著幾個奸佞小人的道兒。”

“廢物,這次的事情就這麽算了,且寄下爾等項上人頭,若再有下一次,軍法定然不饒。還有,以後大家進我軍帳議事,可帶兵器。咱們沙場廝殺的好漢,手中的兵器就是我們的生命,就算是吃飯睡覺也一刻不得離身。”

“是,將軍,遵命,將軍!”

眾人應允的聲音越發響亮。

呂本中身邊那個尚姓幕僚見他們無視自己,大怒:“牛千斤、郎萬軍,殺了嶽雲!”

呂本中心叫一聲不好:“不要!”姓尚的真是不開眼,竟然卻惹嶽雲這個凶人。他或許不清楚,但自己卻是知道的,這個嶽應祥手段凶殘,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今天若是想活,就不要得罪他。

聲音尚未落下,就聽得呼一聲,嶽雲突然扯下腰上的連枷扔了出來,直接打在尚姓幕僚麵上。

嶽雲的力氣何等之大,頓時將尚姓幕僚打得腦漿液迸裂,淋了呂本中一頭一臉。

瞬間殺了一人,嶽雲叉著腰冷冷地看著牛千斤:“你也要同我動手嗎?來來來,小爺我現在赤手空拳,正是你動手的好時機。”

“我我我……”牛千金渾身亂顫,不住後退,和郎萬軍撞在一起。

再看牛萬軍,也同樣麵如死灰。

突然,二人扔掉手中的兵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隻不住磕頭:“應祥將軍,饒命,饒命啊!小人是吃糊塗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

嶽雲的名頭實在太響,他在戰場的雄姿,牛、郎二人是親眼見到過的,哪裏還有勇氣上前。

“既然你們不動手,那就別怪小爺不客氣了。給你們機會不要,也怨不得別人。”嶽雲大步走到上座,從地上揀起地上粘血的連接,看了呂本中一眼,做了個請的姿勢。

“應祥將軍……坐,坐……”呂本中觸電似地跳起來,立在一邊。

嶽雲做到交椅上:“來人,將將牛、郎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給我拖出去砍了!”

“是!”立即就有幾個軍官衝上去,將正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兩人扯起來,然後揀起他們扔在地上的斧子,一斧一個。

兩顆血汙的腦袋在地上滴溜溜地轉著,黑色的人血趟了一地,帳中有一股刺鼻的腥味彌漫開來。

說也來怪,牛千斤和郎萬軍二人先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可看到嶽雲,竟然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就這麽乖乖坐以待斃,嶽應祥的凶威,竟至於此。

殺了若人,嶽雲轉頭盯著呂本中。

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呂本中感到是如此的熟悉。是的,是的,這樣的目光他以前從孔彥舟的眼睛裏看到過。

應付這樣的凶人,他自然是有經驗的。

雖然心中慌亂卻還是下意識地叫道:“應祥將軍且慢!”

嶽雲淡淡笑道:“什麽?”

呂本中:“將軍神威,能孤身一人從湖南來郢州,單騎馬踏連營,殺穿耶律馬五大營,雖然天神也不過如此。王軍使還沒有來吧,卻不知道此刻背嵬軍主力又在何處?”

“好個老匹夫,滿口胡說什麽?”

“應祥將軍,剁了這條老狗!”眾踏白軍將領都大罵起來。

嶽雲一呆,瞪大了眼睛:“老狗,你怎麽知道小爺是一個人來郢州的?”

“啊,軍使沒來?”

嶽雲笑罵著指著手下的將領:“你們幾個夯貨腦袋裏裝的都是糨糊嗎,沒看到軍使這份手令上的落款日期嗎?沒錯,呂老匹夫還說對了,軍使聽說你們這裏有事,女真和契丹韃子過來了,怕你們頂不住,命我先一步過來掌握部隊,維持住這裏的局麵。至於他,則帶著主力在後麵,說不好什麽時候能到。”

眾將這才“哦”一聲,恍然大悟。

嶽雲說到這裏,心中對呂本中又驚又懼,還有些莫名地敬佩,暗道:“這老匹夫果然了得,小爺以前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狡猾奸詐之人。呂老頭自從在俺們身邊出現之後,就給軍使和泗州軍製造了很多麻煩,再不能容此人再活下去了!”

王慎現在還需要打著宋朝這麵大旗,對於朝廷官員和如呂本中這樣的士紳名士諸多容忍,上次蘄黃直戰的時候饒了呂本中一命。其實,泗州軍諸將士心中早已經不甘。

現在姓呂的再次落到大家手頭,豈能讓他走了?

嶽雲坐在交椅上,身子不動,腳一勾就勾起地上的連枷,提在手頭,目露凶光地看著呂本中。

看到他手頭血淋淋粘著人血和腦漿子的兵器,呂本中頭皮都麻了。但他這人又一個優點,越是在危險的時候,腦子轉得越快。

當即插嘴道:“應祥將軍說得是,如果王道思來,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過來。而且,嶽將軍渾身帶血,顯然是剛經過一場血戰從契丹人的富河防線單身突過來的。試想,如果背嵬全軍而來和耶律馬五決戰又是何等的動靜,為什麽那邊沒有消息傳來。所以,老夫這才料定來的隻是應祥將軍一人。”

一個將領嗬斥道:“應祥將軍也是你這老狗能叫的,嶽統製,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眾人都同時發出怒吼。

嶽雲緩緩地點了點頭,一人揀起地上的利斧就要朝呂本中頭上砍去。、

下麵,方我榮不忍心看到這一幕,閉上了眼睛。

呂本中看到眼前閃爍的利刃,嚇得魂不附體,大叫:“可想回安陸?”

“當!”氣流在頭頂回旋,撲麵生疼。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嶽雲手中的連枷突然動了,鐵鏈前斷的鐵錘瞬間打到斧子上,將那柄鋼斧彈開。

“讓這老匹夫把話說完。”

死裏逃生,呂本中兩股戰栗,軟軟地跪了下去:“應祥將軍饒命啊,你是不是想回安陸去救安夫和陷在城中的家眷?”

嶽雲:“廢話,一天不看到俺姐和將士們的家眷,咱們一天就不得安心。”

呂本中:“應祥將軍若想回安陸,首先就得突破富河碼頭。據老夫所知道,富河隻有碼頭那一段幾裏長的河道能夠涉水而過。如今,耶律馬五已經控製了那個關口。要想會安陸,隻能先消滅那三千契丹皮室,而且得快。否則,一旦完顏希尹的三千女真騎兵一到,兩下合擊。既然耶律馬五的契丹人到了,完顏希尹也不會呆在襄陽城裏不動。蒼鷹搏兔,當用全力,女真酋首穀神也是個通曉兵法的人,不可能讓契丹人孤軍深入。兩軍必然一前一後互為奧援,協同而進。說句不客氣的話,區區一千不到的踏白,碰到敵軍步騎協同,南北夾擊。打又打不過,走又走不了,卻隻有全軍覆滅的下場了。”

“老匹夫你說什麽,敢小看我踏白?”有軍官憤怒地罵起來。

“不不不,老夫如何敢小看各位英雄好漢。”呂本中急得滿頭大汗,跪在地上不住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