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變(三)

聽到牛皋這話,細妹眼睛一亮,虛弱地問:“幺哥真的還活著,你不騙我吧?”

牛皋氣道:“俺騙你做什麽,騙你我能有什麽好處?”

“幺哥,幺哥他終於逃出去了,還活著,大明尊保佑啊!”細妹的眼睛裏終於恢複了神采,眼淚成串地落下,最後竟是泣不成聲。

看到她這般模樣,牛皋反倒慌了神,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又是不敢,口中隻道:“別哭,別哭,別哭。楊幺雖然逃脫了,可軍使已經下了死命令,等到部隊休整完畢,會繼續派人搜拿,務必要將他捉住或者擒殺才好。楊幺不除,湖南永無寧日。”

“啊!”細妹低呼一聲,麵上全是焦急之色,表情又變得冰冷。

王慎心中苦笑:這個牛皋啊,怎麽連話都不會所。女孩子嘛,是要哄的。

看了半天,王慎看得無趣,正要走。突然,就見到嚴曰孟急衝衝地拿著一封插著三根雞毛的木匣子過來,一邊跑一邊高聲喊:“軍使,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這個時候,牛皋才發現立在一邊的王慎,臊得滿麵通紅;“見過軍使。”

看到雞毛信,王慎心中一凜,感覺到不好。泗州軍使用的是宋軍的通訊體製,根據急遞的等級不同以雞毛的數量做標誌。三根雞毛,那就是十萬火急。

王慎打開匣子,掏出放在裏麵的信隻看了一眼,就變得一臉鐵青:“嚴宣讚,信你看過了?”

嚴曰孟沉重地點了點頭:“剛看過,軍使,看來,我軍要啟程回安陸了。”

牛皋大驚:“軍使,我們要回家了嗎?”

“此事等下再議,是得回家了。”王慎點點頭,冷笑:“這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嚴曰孟。”

“屬下在。”

王慎:“你馬上去招集軍中指揮使以上軍官議事……陳蘭若的騎兵軍就不用叫了……我先和牛將軍和細妹說幾句話。”

等到嚴曰孟匆匆離去,王慎深吸了一口氣,微笑地看著細妹:“楊細妹。”

細妹竭力掙紮了一下,欲要起身。

王慎:“你身上帶傷,就不要起來了。方才你也聽到了,某家中有事,馬上要帶著部隊回安陸,這湖南的事情也管不著了。至於征剿你兄長楊太,我也打算就此罷手。所以,你盡管放心,你兄長會沒事的。”

“啊,軍使不和幺哥打仗了?”楊細妹麵上露出一絲喜悅的光芒。

王慎點點頭:“不過,你也知道,某的老家在江漢,你兄長在湖南,彼此之間隻隔著一座洞庭湖。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細妹連聲道:“軍使,我保證隻要你不去打幺哥,幺哥也不會去湖北的。”

王慎冷冷一笑:“你保證,你用什麽保證?對了,你們明教的首腦人物之間必然有特殊的聯絡方法。我也懶得問,不過,你好好養傷,盡快聯絡上楊太,就說我想見他一麵,大家好好談談。說得攏,某帶兵離開湖南,將這洞庭湖以南地帶讓給他楊幺。如果說不攏,對不住,我的部隊就在這裏紮根不走了。”

“另外,此事至為機密,隻你我還是牛伯遠三人知道,切勿傳到第四人耳中。牛皋,這事由你和細妹去做。”

……

“各位聽好了,馬上收拾行裝,咱們去鼎州和杜判官還有武陀匯合,征討湖南摩尼妖賊一戰已經結束,也是到該回家的時候了。”

等到眾人到齊,王慎厲聲說:“動作要快,我隻給你們一天時間收拾,明日一早大軍就要開拔。所有的船隻都必須要準備好了,如果船隻不夠,砍伐山上的竹木為伐。若有延誤者,軍法從事。”

眾將沒想到王慎如此急切要走,都是麵麵相覷,一臉色狐疑。

嶽雲:“軍使,這是怎麽了?”

王慎將雞毛信扔過去:“自己看。”

嶽雲剛一接過信,眾人就圍了上去。隻看了一眼,都大罵起來:“好個姓李的奸賊,咱們在前線流血犧牲,他不但不幫忙,反去賺咱們江漢,是可忍,孰不可忍。”

嶽雲:“誓誅此獠!”

王慎大喝:“罵能夠罵死李成嗎,有這工夫罵娘,還不快下去準備?”

這份急報是從複州送過來的,大概意思是說,李成的大軍突然乘船越過同洞庭湖在嶽州登陸,然後一路劫掠沿長江北上,前鋒已經進入複州境內。

李成軍其勢極大,嶽州宋朝守軍不敢出城。而複州那邊泗州軍也沒有駐軍,無法抵擋。

看信上的日子,已經是六天前了。按照時間來推算,此刻李成的前鋒應該已經到漢陽軍,說不定已經逆漢水而上,深入到安陸腹地了。

王慎心中擔憂,自己現在就算抓緊時間火速趕回安陸,卻不知道家裏又是何等情形。

現在他隻慶幸自己留了個後手,出征湖南的時候隻帶了背嵬軍一部。而前軍、踏白、選鋒、勝捷、破敵諸軍都還在。加一起一萬多人,即便自己不在家,李成又能如何?

“不能急,急也沒有用,越急越出鬼。”王慎在心中暗暗告戒自己。

……

第二日,全軍開拔。王慎也等不及後麵的部隊慢慢乘船攜帶大量物資沿沅江北上,而是直接和一百騎兵騎了快馬先趕到鼎州城外二十裏的老營,和杜束、武陀匯合。

“李成實在可惡,軍使,末將上次蘄州攻城戰受傷回黃州休養之後,迄今已經半年,身上的傷早已經好得完全,還請讓末將歸隊,待我上戰場之後親手斬下李成的腦袋。”

武陀看到王慎之後,一張臉上全是憤怒和不甘。

李成這人凶殘成性,在路上,王慎都在擔心杜束和武陀的安全。現在見他們沒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杜束一臉的愧疚:“軍使,此事都怪我,要罰你就罰我吧!”

王慎一把握住他的手,歎息一聲:“約之,畢竟,就算是現在,我們和李成部也都是朝廷的官兵,是友軍,這事也不怪你。”

原來,在李家離開鼎州北進的這幾天裏,李成派了一支人數不多的部隊將杜束和武陀的營地團團圍住,等王慎來,才撤軍離開。

在大本營被圍之後,武陀發現情況不對,也預感到外間肯定有不得了的大事發生,就向杜束提議由他帶著一對人馬殺將出去,將這隊敵軍驅除。

可是,杜束正因為有這樣的顧慮,就下令大家都呆在營地裏安兵不動。

他的理由也充分,部隊的主力都被王慎帶去攻打連雲寨,營地裏就隻剩下幾百人,除了他們的一百水勇之外,其他都是臨時征發的民夫,真和李家軍打,未必打得過人家。

就這樣,他們被圍了幾日,不但不能把消息帶出去,對於外麵的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杜束低著頭:“道思,真沒想到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沒想到李成狼子野心,都怪我呀!”

王慎安慰他道:“不要緊的,安陸老家我尚有雄兵數萬,不會有事的。李伯友還算是顧念著往日的情分,他既然不肯殺約之你,自然不會在安陸將事情做絕。馬上派出快馬偵騎和家裏聯絡,某估計還要在鼎州呆上幾天,還得做好一件事才能走。”

武陀:“是,末將這就親自負責此事。”

武陀出去沒兩日就回來了,還帶著一隊踏白騎兵和家裏的消息。

就在這兩日,安陸那邊又有大變。

首先,在隨州的曹成、商元、張用等人在休養了兩月之後,暫時恢複了一些元氣,調動所有的兵力朝安陸推進,準備攻打王慎的根本之地。

王慎皺起了眉頭,問那幾個踏白斥候:“敵人有多少,安陸那邊的防務究竟是誰在主持?”

斥候的隊長道:“稟軍使,曹成、張用盡起主力,總數達五萬,安陸那邊的防務由陸燦陸副軍使負責。凡事,都會通報夫人。”

王慎:“輿圖。”

嚴曰孟急忙將一張地圖鋪在地上,斥候隊長指著上麵道:“如今,穀烈將軍的破敵軍駐守應山縣;吳憲法將軍的勝捷軍則駐守光華鎮,把出隨州和安陸之間的官道,陸副軍使的破敵軍則去了雲夢。”

杜束一呆:“陸燦不是主持所有防務嗎,他怎麽跑雲夢去了?”

斥候隊長回答:“判官,雲夢以南地區都為李成占領,不可不防。”說到這裏,他苦笑起來:“李成畢竟是朝廷的官,他又得了李橫李相公的軍令,來安陸名義上是為了征討張用、曹成。軍使不在江漢期間,李橫是江漢地區軍政長官,他下了命令,別人拿他也沒有個奈何。陸副軍使品級高,他去雲夢還是拖延李成一陣子。至少,李成還不會立即同他翻臉。”

王慎點頭:“陸子餘這個安排好,隻是,他這人有點迂腐,怕就怕他著了李成的道兒。對了,安陸州府駐守的是那一支部隊?”

“是呼延通將軍的前軍?”

杜束:“還好,還好,呼延將軍勇冠三軍,有他在,安陸無憂也!”

是的,前軍的戰鬥力說實在話,在泗州軍各部中以前是排在最後的。不過,自從交給呼延通帶之後,好像提升得極快。呼延通乃是軍中第一勇士,所謂軍是兵之膽,有這樣的長官,手下的士卒自然人人奮勇當先。

王慎:“不對,某的騎兵呢,又放到什麽地方了?”

是的,安陸各地要點都有部隊駐守,惟獨沒有踏白軍的影子。

斥候頭兒:“回軍使的話,屬下正要稟告此事。其實,小人等都是從郢州來的,騎兵軍就駐守在郢州京山。”

王慎吃了一驚,厲聲喝道:“踏白放著安陸不守跑去郢州做什麽,誰下的命令?”

是的,踏白可是現在安陸唯一的機動部隊,按理是要留在家裏做總預備隊的。如今,安陸兩麵受敵,哪一邊出了狀況,騎兵軍就要第一時間跑過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