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鬱怒(二)加更

這次進攻王慎調動了一個營,超過兩千人馬,目標直指蘄春水西門。

其實,現在旱得厲害,水西門也不能稱之為水。正因為一滴水都看不到,水門就露了出來,成為蘄春城防的一個漏洞。所以,泗州軍的攻城戰一開始就以這裏為主要突破方向,一兩個月下來,這片死地吞噬了無數條生命。

和以前泗州軍專用俘虜打頭陣不動,今天他們出動的都是精銳主力戰兵,這一點從士卒們身上的裝備和精氣神就能看出來。

頓時,城上的人心中都是一緊。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敵人卻沒有著急地投入進攻,而是不慌不忙地整理隊伍,架設攻城器械。

隻見,一排大車被騾馬拖過來,士卒們將上麵的木架子卸下,開始拚裝。

半天,才假起一台太巨大的投石車。

看到這巍峨高大的投石機,城上的人心中又是一緊,這種對重式投石機射程遠,力量大,在過去的戰鬥中,他們可是吃夠了苦頭,就連城樓也在這種重型機械下被打塌了。

孔家軍士卒更是心慌,連聲大叫,命令後麵的人做好準備,一旦城牆倒塌,盡快運輸資材修葺。

突然,對麵響起了嘹亮的號角,接著是激烈的鼙鼓。

一架架雲梯、衝車、撞車、箭樓搖晃著,緩慢朝前移動,後麵跟著大片列隊的士兵。他

“轟隆”巨大響,在二十多個泗州軍士卒的鼓搗下,一顆顆炮石飛來,打得城牆上灰塵鬥亂。

對於敵人的石炮,孔家軍士兵也習慣了,也總結出一整套的防炮經驗,頓時發了一聲喊,所有人都藏在雉堞後麵,縮成一團。

劉複忙對身邊的呂本中道:“呂師,此地實在危險,你還是快點下城去吧!”

呂本中心中也是畏懼,正要離開。忽然間,泗州軍那邊有鑼聲鳴響。

“嘩啦”一聲,先前還沉默著向前移動的敵人同時掉轉身體退了回去。

同時,那些還在不住發射的投石車也停了下來,操持石炮的炮手們開始拆卸大炮。很快就將之分解成十幾塊零件,裝箱,用車拉走。

“這是在幹什麽?”見泗州軍退了下去,城上的孔家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大為疑惑,就連呂本中也停了下來,趴在垛口上定睛看過去。

還沒等這一營的泗州軍退完,另外一營士卒又來了。依舊如先前那樣,不慌不滿地架設攻城器械,組織集團衝鋒。可衝不了幾步,就又依令退了下去。

就這樣,各營你來我往,絡繹不絕,忙乎了一整天,直將城上的士卒折騰的疲憊欲死。

這情形純粹就是軍事演戲和炫耀武力,其實,炫耀武力這個目的已經達到。

上萬泗州軍來來往往,秩序井然,顯示出嚴格軍紀,看得孔家軍一陣沮喪。

呂本中:“老夫好象有點明白了。”

劉複:“還請教呂師。”

呂本中:“王慎自然知道強攻,部隊損失大。而且,前一陣子攻城,他的主力都沒有出動。今日此舉是在訓練士卒,看來,他距離動用手上所有的精銳對我城發動總攻的日子沒幾天了。哎,敵人如此狂妄,如果能夠提一支精銳殺出去就好了。何至於如現在這般眼睜睜看著,卻無法可想,致我軍士氣低落啊!”

劉複和他身邊的士兵都是麵色大變:如果正如呂本中所說,王慎即將動用手頭所有的精銳對蘄春發動最後的總攻,這城還守得住嗎?這蘄春,我孔家軍這是要完了!

天漸漸地暗了下去,對麵燃起了火把,接著又有一排大車推了出來。

劉複身邊有士兵喊了一聲:“將軍,看旗號是王慎親率的泗州軍前軍,你看那是不是三弓床弩?”

劉複定睛看去,頓時抽了一口冷氣。卻見對麵是一排又一排床子弩被泗州軍士卒抬了出來,架在空地上,看數量至少有上百具:“對對對,是床子弩,老天,王慎什麽時候弄出這玩意兒來,還這麽多?呂師,是不是你以前居留黃州的時候教給他的?”

呂本中一翻白眼:“老夫可沒教過他,泗州軍中有不少西軍老卒,自然是知道這種軍國重器的。再說了,床弩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很難造嗎?”

劉複苦笑:“呂師有絕世之才,這種兵器對你來說自然不難。”可是,對於普通人來說,隻怕連床子弩的威力為什麽會大成這樣都不知道,更別說製造了。

那頭,傳來孔彥舟憤怒的大叫:“咱們也將床弩架起來,射擊。”

木錘砸下,早已經架在城頭的床弩猛地射擊,空中全是轟隆風聲。

可是,粗大的弩箭射出去之後,卻被黑夜吞噬了,仿佛是射在空氣裏。

正當城牆上的士兵們驚疑不定的時候,突然,更巨大的風聲襲來。

抬頭看去,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隻見,上百支弩箭從天而降,插在城牆上,直射得火星四濺。城牆上的那些守城器械被這一陣弩箭射成碎片。

呂本中終於懼了,三步並著兩步逃下城牆,一道煙似地回到孔彥舟行轅,喘息半天才回過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到一群人亂糟糟地跑進來,同聲喊:“郎中,郎中,傳郎中。”

定睛看去,隻見孔彥舟頭上纏著一匹已經被血染紅的白布,在眾人的簇擁下狼狽地跑了回來。

還沒等呂本中問,孔彥舟就破口大罵:“叫什麽叫,要什麽郎中,一點小傷大驚小怪個屁,若是傷了我軍士氣,老子砍掉你們腦袋,都給我滾蛋。”

“可是……啊!”

孔彥舟一腳將那個正要說話的士兵踢翻在地:“少他娘廢話。”

呂本中忙站起來問:“將軍可打退王慎了,傷得可要緊?”

“打什麽打,姓王的小賊根本就不派兵登城,每次都是虛幌一槍就把部隊撤下去,直娘賊這是拿老子練兵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絲地抽了一口冷氣:“我還死不了,就是王賊的床子弩實在太多,先前一箭射起一塊磚頭正好砸到老子頭上。”

他已經出離地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