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拿到想要的(一)

另外,倒是可以親眼看看杜束的女兒是何方神聖。

雖說現在杜家女兒生得何等相貌已經不重要了,可王慎總覺得不塌實。

為此,王慎特意叫上安娘一起去拜會杜束。

建康保衛戰之後,杜束和文官們依舊每日去軍營點卯、喝茶,看書,到晚間則自回家去和家人團聚。

王慎也沒想到杜約之家裏的人會這麽多,他有一妻一妾,三個兒子,七個孫子,一個女兒。直他娘,杜束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歲,就做爺爺了。

家中這麽多人口,又一路逃難來金陵,日子過得自然苦到極處。好在一場大捷之後,他算是入了杜充的眼,要作為杜家的精英大力栽培。於是,留守司的人紛紛拜上門來,或送禮,或請吃,日子漸漸過得爽利。

既然王慎這次上門商談的是兩家婚事,又帶了家眷,杜束就設了家宴。

如此,王慎總算是見到杜束的女兒。一見之下,大吃一驚,心中閃過一個名詞:歐壯。

歐洲人似的壯健啊!

杜充這人也算是一表人才,文質彬彬,中年帥哥一個,可他的女兒卻慘了點。

怎麽說呢,這小娘子長得也不醜,五官也端正,身高不錯,起碼有一米六十五以上。就是骨架實在太大,很占地方。那手臂,那腿,矯健如運動員,最讓王慎不能接受的是她皮膚有點黑。

嶽雲已是壯漢一個,若與杜小娘子成親,生下孩兒,卻不知道結實成什麽模樣?是男孩尚且罷了,大不了留在軍中做一統軍大將,如果是女孩,將來還如何嫁人?

頓時,王慎心中就有點不快,感覺自家吃了大虧。

好在杜小娘子倒是溫婉性子,和安娘倒也說得來。

倒是杜小娘子的生母對王慎和安娘非常熱情,眉宇中也甚是得意。她是杜束的正室,可不知道什麽原因,成親多年,一直沒有誕下麟兒。倒是夫君納的小妾一口氣生下三個兒子,叫她非常生氣。建康之戰之後,嶽雲必然會做大官,於是,她這個未來的老丈就得意起來,看杜束小妾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屑。

女主人一高興,自然賓主盡歡。

吃過飯,杜束已經醉了,就將王慎請進書房,屏退左右,斷著茶碗咯咯地笑起來:“道思啊道思,遇到你是我三生的幸運啊!往日,留守司的人見我就像是見鬼似的,如今卻都來巴結。嗬嗬,還不是知道叔父要提攜我,說不好要許我一個知府什麽的,再考個進士……呃……現在世道亂得很,科舉什麽的誰也不當真,走走門子,那卻是必中的。再混個十來年,那就要進朝堂了。這前程,當真大得緊。”

看到他醉態可掬的樣子,王慎又給他續了茶水,笑道:“卻不知道約之要去哪裏高就?”

杜束:“叔父問我去不去泉州。”

王慎也替他高興,道:“那可是好地方啊,去得去得。”

“撲哧,我去泉州做甚?”杜束笑起來,搖頭:“沒意思,沒意思,我回絕了。”

“回絕了?”王慎瞪大了眼睛。

杜束道:“對,回絕了,那什麽知府,俺可沒興趣當,真去那裏,非悶死不可。怎麽比得上和道思你一起金戈鐵馬來得暢快?男兒大丈夫,總得要做些事,青史留名才不枉此身。”他激動起來,用手拍著放在身邊幾上的一柄手刀,長嘯:“請君且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道思,那兩場血戰之後,我是想明白了,隻有在軍營裏,在沙場上,我才覺得這人生是有意義的。杜束雖然駑鈍,但還是能夠做點事情的。若你不棄,泗州軍去哪裏,你王道思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王慎心中感動,一把握住他的手,道:“約之兄,王慎何德何能敢看不上你,隻是……杜相公那裏……”

“不用擔心,叔父那裏我自說去。”杜束道:“反正去哪裏都是為國家出力,說說,道思你下一步怎麽打算,我好去回話。”

見說到重點,王慎點點頭:“我要獨領一軍,西行平定荊湖叛亂。”

再過得半年,金人搜山檢海捉趙構的戰役會告一段落,接著,南宋就會和女真和談媾和,兩國之間會迎來一段時期的和平時光,至少在江淮地區如此。

沒有金軍的威脅,南宋王朝就會將精力放在南方的叛軍上。在真實的曆史上,南宋集中整個江淮地區的所有軍事力征剿所有的叛軍和流寇,先是李成、曹成、張用、孔彥舟,在接著就是鍾相、楊幺。如果不能徹底平定南方,南宋小王朝這條破船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實際上,在這片時空中,各地的匪患已經很嚴重了。大大小小好好幾十股流寇,他們攻州掠縣,割據一方,阻斷東南和西南、西北的交通,如今的南宋王朝所管轄的隻有江浙和巴蜀兩塊區域。

而造成這個局麵的始作俑者,就是杜充這個鳥人。

他先是在開封引起留守司內訌,致使大軍分裂。而東京留守司叛變的大將如孔彥舟、曹成、張用、王善等人都跑長江以南成為各地流寇的頭目,後來更是投入金所立的偽齊政權的打手,侵略南宋的急先鋒。

建康保衛戰之後,杜充手下的兵將再次嘩變、潰敗,如戚方者,也同樣成為一方大寇。

可以說,南方的流寇土匪都是杜充以前的部下。最要命的是,那些流寇中的骨幹可都是宗澤以前在開封訓練出的精銳,軍事素養過硬,戰鬥力驚人。南宋剛組建的軍隊一投入戰場,就被判軍打得滿地找牙。

即便強如嶽飛者,在戰場上對上曹成、李成等人,也吃過不少暗虧。

比如在剿滅南昌曹成的時候,親叔叔嶽翻陣亡,大將韓順夫被人砍掉一條手臂,部隊損失極大。

在這片時空,沒有戰神嶽飛,老實說,王慎並不看好明年開始的南方剿匪戰役。

說起戚方,這廝深得杜充信任,手中掌握著建康留守司最精銳的部隊。這次女真渡江,他因為深恨杜充,竟領著手下兵馬叛逃了。同樣,那日大亂,杜充手下的人馬基本都逃散一空,未來的南方肯定會被這些人馬攪得一塌糊塗。

至於這場好不容易得了的大勝,王慎也是這幾日才陸續將所有的情形弄明白。原來,那日留守司部隊渡江被耶律馬五擊潰之後,竟然被人繳獲了將近四十條大船,而不是真實曆史上的二十條。

於是,兀術就分兵兩路。一路由馬五率領直撲馬家渡下渡口,一路則由拔離速帶著五百拐子馬由上渡口登陸,夾擊杜充。

王慎在後來聽人說起這事之後,差點抽了自己一記耳光。怪就怪自己才依賴史料記載,戰前的準備工作沒有做到家。如果他早知道馬家渡有兩個渡口,事先指定的作戰計劃隻怕會是另外一種模樣。

他所熟知的曆史徹底發生了改變,最後不得以陷入了苦戰。好在靠著一千新軍,苦戰兩場,竟將著已經惡化到極點的局勢徹底扭轉過來。

說不得意也是假話,大勝之後,心中自是生出一股豪氣:這建康滿城軍民都因我一人而活,這或許就是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意義吧!

實際上,此戰的勝利不但拯救了金陵百姓,也拯救了杜充的政治前途。

建康是整個東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一旦陷落,女真人可依托這座大城的人力物力追擊趙構,席卷整個江南。最要命的是,建康的丟失對於新生的南宋王朝的民心士氣是一種沉重的打擊。也因為如此,在金陵陷落之後,杜充明白自己前途盡毀,絕望之餘將心一橫投降了金國。

如今,擊退兀術大軍,守住這座大城,不但南宋的軍政形勢好轉,做為江淮地區的軍政長官,杜充的威望和權利必然如日中天,一掃丟失開封的頹勢。不但政事堂的位置坐穩了,將來還很有可能爭取宰輔的位置。

如此種種,皆因有王慎,有他手下的泗州軍士卒在馬家渡撒下的熱血。

杜充這人好權謀,殘忍好殺,可並不是個弱智。能夠坐右相位置的人,別的不說,智商和情商都比普通人高。自然知道王慎這一場勝利對於自己的意義,如此大功若是不賞賜,今後誰還肯為自己效力?

今日杜束設家宴請王慎赴宴,表麵上是商量兩家親事,實際上論功行賞。

其實,他的意思是留王慎在留守司效力,若是王慎點頭,可讓其頂替殉國的陳淬出任中軍統治一職。

這一點,他已經先和杜束交代過。

王慎能夠以小小一個營指揮使被提拔為統治官,又實際領軍,杜束也替他高興。

可王慎卻很幹脆的推辭了,放著好好的金陵不呆,卻要去荊湖地區平叛,這讓杜約之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道思你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卻去荊湖,那地方亂得緊,犯什麽糊塗?不行不行,我絕對不答應。”

王慎隻看著杜束笑。

杜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道思你看我做甚,又笑什麽?”

王慎:“約之兄,今天你所說的話是站在留守司杜相的立場,還是站在泗州軍的立場上?”

“這不是廢話嗎,今日是家宴,也就是咱們老友之間的閑聊。況且,我現在不還是泗州軍的不軍使嗎?”杜束睜著醉眼氣道:“道思,你我是什麽交情,說這話又有什麽意思?”

“嗬嗬。”王慎淡淡地笑起來,良久,才緩緩道:“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這建康是守住了,將來說不準官家又將行在搬來金陵呢!我輩不過是一介武夫,終歸要沙場征戰才能建功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