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五萬對五萬,精銳對雞犬

同時,一俟成都王離開洛陽,留守的成都軍的軍紀,一夜之間,便變壞了。

初初之時,還隻是“借錢借糧”,調戲婦女;很快,沿路設卡,盤剝行商,銅錢珠寶,盡指為“賊贓”;進而破戶入門,以“搜檢賊贓”名義,翻箱倒櫃,形同劫掠。

奸**女、殺害人命之事,也是愈來愈多。

洛陽普通人家,十有五六被其害,尤以中小富戶為甚。

公卿大族暫未被其害,但已有許多中小官吏的家,被成都軍進去“搜檢賊贓”了。

自然也有人委婉訴於石超麵前,石超亦表示要“整頓軍紀”,然說說而已,也曾打過幾個兵士的板子,但不痛不癢,連做做樣子都算不上。

事實上,一來,麾下們敲剝、搶掠來的財帛,有相當一部分,裝進了石超本人的腰包;二來,成都軍上下,皆目留守洛陽為肥差,大夥兒紛紛走孟玖的門路,以求留守洛陽,石超若真的“整頓軍紀”,那就是斷孟宦之財路啦!

豈敢?豈敢?

左右亦進言,“大王在洛,美望緊要,兒郎們隻好憋著;大王既已回鄴,該叫兒郎們撒撒歡兒了!打了許久的仗,一敗再敗,半饑不飽的,苦啊!”

石超乃同諸將約定:以一月又半為期——一個半月後,還是要“整頓軍紀”滴。

成都軍所作所為,傳到伊闕,何天笑言,“適足以為吾驅除耳!”

同時,雍秦之交傳來消息:

韓燁率軍走到潼關,聞知長安失守,頓阻關下,進退失據。

就在此時,城樓之上,現出河間王來,揚聲喊道:

“幹戈已息,吾奉天子詔,將歸老田畝,所部軍兵,交由衛將軍天、雍州刺史沈節製,爾等務上體天心,下順孤意!”

韓燁還在瞠目結舌,郅輔已振臂大呼:

“奉天子詔!奉天子詔!”

韓燁在軍中的資望,遠不能同張方相較,既沒有自立的能力,也沒有自立的心思,回過神來之後,即下令:

放仗!投降!

孟觀主持,文虎、衛博協助,負責對河間軍的整編;同時,衛將軍的米糧,水陸兩路,源源不絕,運抵潼關,河間軍總算吃上飽飯了。

這是孟觀第二次主持整編雍、秦軍馬——上一次是接手梁王、敉平齊萬年之亂,可謂駕輕就熟,他威名著於西北,河間軍中不少將領,亦可算是他的舊部;兩個助手,文虎同樣“威名著於西北”,衛博則是地主,再加上糧食的加持,整編進行的非常順利。

近七萬大軍,本就是雍秦精銳,整編三人組甄別遣散了其中刁滑頑劣以及無心再當兵吃糧等不甚堪用者,所餘五萬餘人,算是精銳之中的精銳了。

孟觀寫信給何天:再過一個月,這支兵馬,即可為明公效命了!

何天看過信,微笑,“此其時矣!”

好了,可以聯絡東海王了。

事實上,在此之前,東海王已經聯絡過範陽王了。

範陽王屯許昌,銜頭是“征南將軍”,手中捏著一支兵馬;東海、範陽,同一個祖父,皆為宣帝四弟東武城侯馗之孫,嫡親的堂兄弟,算是一係。

當初,齊王冏用範陽王,其實也是為了籠絡“宗室之望”的東海王。

東海王對範陽王說,成都已人心盡失,大兄起兵向洛,天下必雲集景從,俺為內應,三下五除二,驅逐石超,共獎王室,再造乾坤!

然範陽王很猶豫。

成都似乎確實“人心盡失”,但石超有五萬兵,成都本部的兵,尚過於此數;我手上的兵,還不到石超的一半,更別說跟成都本部比了。

強弱懸殊,這個仗,咋打?

齊王起兵,“天下雲集景從”,那是因為趙王篡代;成都雖然荒唐,到底還沒走到趙王那一步——再者說了,他是天子胞弟,就算走到趙王那一步,也未必就被視為“篡代”啊!

想來想去,東海王這個彀,終是不敢入。

而對於實力上的差距,何天這邊,也不是一點疑慮沒有的。

會議群僚,有人以為,待孟叔時完成整編之後,再對石超發難,會不會更穩妥些?

何天看向王彰,“文昭,那邊兒的情形,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了——君以為呢?”

“那邊兒”,指的是“成都王那邊兒”。

王彰,還記得嗎?原參成都王軍事,“勸離”江統,免其殺身之禍;之後,領銜諸僚,上書苦諫成都王赦陸雲的那一位?

相關事跡,詳見本書第二四九章《誅陸》、第二五零章《絕非凡品,必有作為》。

成都王夷二陸三族,王彰激憤,留書拂袖而去;那封信,言辭激烈,被成都王視為叛逆,乃遣人追捕。

王彰是匈奴東部人,本向北走,追兵也以為他必還鄉的,一路北追,但在一支神秘的小隊伍的協助下,王彰半路掉頭,連兜了幾個圈子,甩掉追兵,最終到了伊闕,入衛將軍之幕。

“石超小豎,”王彰欠一欠身,“殺雞焉用牛刀?彰以為,孟叔時整訓之軍馬,明公非為石超而備也!”

何天微笑,“何以言之?”

“石超有大將名,無大將實——連最基本的軍紀都不能維持,談何‘大將’?其治軍用兵,怯於進,勇於退,七裏澗一役,就是因為這個秉性,見機的早,退的快些,所部損失有限,在成都的眼裏,就成了‘大將’了!”

“石超實無方麵之才能,成都卻付以鎮洛之重任,結果,不過旬許,便將成都最後一點‘美望’,折騰的幹幹淨淨!”

“成都上下顢頇,佞幸用事,打一仗、敗一仗,早就沒了心氣,之前不過強撐著,長沙、東海相殘,

成都‘躺贏’,上上下下,最後一口氣泄了,再也提不起來了!”

“留守洛陽五萬兵,數量看似不少,但管帶諸將,都在孟玖那裏使了錢,這五萬兵,非但七拚八湊,號令不一,且上上下下,眼睛裏隻有孔方兄,別的人,都不大認得了!”

“這樣一支兵,有何戰力可言?就再多些,明公觀之,亦不過土雞泥瓦犬耳!”

何天拊掌大笑,“君言甚是!吾計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