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偷香,賞玉

“大娘子?”何蒼天微愕,“哪一位啊?”

“常侍的阿母、皇後的阿姊。”

賈午?

嘿,這可是中國曆史上追求愛情、婚姻自主的代表人物之一呢!

哎——

不對!不對!

賈午……是皇後的阿妹呀!

“大娘子的閨名……可是一個‘午’字?”

“是啊!”

啊?

賈南風、賈午兩姊妹的倫序……史載有誤?

何蒼天試探著,“皇後……還有別的姊妹嗎?我是說,廣城君所出,一母同胞的姊妹?”

認真說起來,皇後還有兩位同父異母的姊姊——賈充前妻李婉所出。

“沒啦!”阿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同胞姊妹——就她們倆呀!這是全天下都曉得的呀!”

我真糊塗了!……

時空位移?妹妹移成了姊姊?

“好啦,大娘子既來了,不敢叫她久等,你漱個口、洗個手,咱們就過去吧!回來再繼續用這個偏膳。”

“我稱呼她,是‘大娘子’?還是‘夫人’?”

“當然是‘大娘子’!”

好吧,我是賈氏的人。

“大娘子的脾性……實話實說,我也摸不大準;反正,在她跟前,你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嗯?

這位大娘子,脾性似乎不大好呢。

阿舞帶的路,通往擷芳閣。

踏上長長的閣道,光影迷離,何蒼天想,不曉得原時空賈午那段傳奇而**的婚戀史,本時空,有沒有什麽“位移”?

“韓壽偷香”,可是同“相如竊玉”、“張敞畫眉”齊名的風流典故呢!後世李商隱、歐陽修以下,不曉得多少文人墨客將其引入自己的詩文?

韓壽者,賈午之老公、賈謐之老爸也;香者,明指禦賜於賈充、為賈午偷贈給情郎的、一種西域異香,暗指,自然就是賈午本人了。

這段故事,個中曲折,是完全可以拿來寫傳奇話本滴……

她為什麽要見我?

估計……就是瞧個新鮮吧?

“水族館新進了兩條白鯨,咱們去看看?”——差不多的意思?

正在胡思亂想,一人匆匆迎麵走來,賈謐。

“雲鶴,家母的脾性,屬於……疏闊一路,到時候,言語之間,若是有什麽唐突處,幸勿見怪!”

何蒼天連聲遜謝。

阿舞於前、賈謐於後,反複鋪墊,他終於警覺了:

這個賈午,大約不是個好相與的。

考慮到她皇後長姊的身份,未必不能左右天聽,還是要小心應對呀。

禦榻上的皇後,姿勢同何蒼天第一次覲見時幾無分別——斜倚隱囊,雙腿都搬到了榻上,赤足。

這不稀奇。

可異者,是禦榻左下首,擺了一張連坐榻,榻上的貴婦人,居然同皇後一樣的姿勢——亦斜倚,亦雙腿都搬到了榻上。

唯一的區別,是著了白襪。

“雲鶴,這位就是家母了。”

何蒼天長揖,“見過大娘子!”

本來,君前,臣下之間,沒有正經見禮的道理,但很顯然,目下的情形,並非普通的“君前”。

“大娘子”姿勢不變,沒有任何還禮的意思。

此女之形容舉止——

十足十大半個號的皇後。

雖然以慵懶的姿勢倚靠在榻上,但還是看得出,她比皇後,至少高半個頭,膚色則仿佛,都偏黑。容貌呢,雖然“光麗豔逸、端美絕倫”八字略有自吹自擂之嫌,但確是黑美人一枚。

眉眼口鼻,幾乎同皇後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卻較皇後更顯精致一些。雖不至於被誤會成雙生,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們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賈午開口了,“喲,果然是個寧馨兒呢!”

何蒼天秉承阿舞姊姊“能少說話、就少說話”之訓誨,欠一欠身,不說話。

賈午似笑非笑,“初次見麵,也沒備什麽禮……嗯,這樣吧!”

說著,解下衣絛上係著的一塊玉佩,斜倚的姿勢不變,隻懶懶的伸出手來,“這個……賞你了!”

這是一塊羊脂玉,溫潤無暇,一等一的上品,沒十萬八萬錢的下不來。

但是——

這算什麽?

你郎君“偷香”,你“贈玉”?

可是,這個玉,不是回贈給你郎君的,而是送給另外一個男人呀!

不對,啥“贈”?人家說了,是“賞”!

“賞”,是主對仆、君上對臣下用的,賈午本人並無某“君”的封爵,她的地位,取決於郎君的地位——韓壽曾做到散騎常侍、河南尹,官三品,而何蒼天官五品,這個身份,莫說官三品,就是太子、公主,也不好輕易對之用個“賞”字。

賈謐的臉,微微漲紅了。

皇後亦也難掩尷尬之色。

但何蒼天一無異狀,走上一步,躬身,雙手平伸,朗聲說道,“謝大娘子的賞!”

一旁的阿舞趕緊上前,打賈午手中接過玉佩,輕輕放在何蒼天手心裏。

何蒼天後退一步,將玉佩珍而重之的揣好了,再次對賈午長揖。

“好了,都下去吧,我同皇後,還有幾句梯己話說。”

賈謐以下,紛紛退出。

就這樣,何蒼天結束了這次詭異的“覲見”,前後攏共說了……十一個字。

臣下、侍婢都退出了,皇後的臉,立即拉了下來。

“你過了吧?我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這不是……替我招怨嘛!”

賈午依舊懶洋洋的,“招啥怨?我這是試一試他!若這點子事就沉不住氣,對你,也就談不上真正的忠誠……如是,有啥可用的?”

“再者說了,他又不吃虧——那塊玉,少說也值十萬八萬的。”

“有你這樣試的嗎?正經人……哪個受得了?”

“喲!正經人!”賈午斜睨皇後,“難道不是一物二用,白天替皇後出謀劃策,晚上叫皇後……欲仙欲死?”

皇後大怒,一拍床榻,“你胡唚什麽?哪有的事?”

賈午冷笑,“別裝模作樣了!我還不曉得你?”

“別說這個姓何的了,就是阿謐……我說,你這個做姨做姑的,可別把他給掏空了——他還沒娶親呢!”

“啪”一聲,皇後再次猛拍床榻,手都拍疼了,“你噴糞!”整個人都有些發抖,“你……你……有你這樣做阿母的嗎?!”

喘了口氣,冷笑一聲,“‘欲仙欲死’?……你說的是你自己罷!你那些子爛事,打量我不知道?”

賈午悠然,“知道又如何?我也沒打算在你這裏扮貞婦。其實,韓郎一人,已足夠我消受了,偶爾一兩個年輕後生,不過點綴而已——”

頓一頓,“就不曉得,你那位郎君一人,夠不夠你消受呢?”

皇後氣得說不出話,半響,咬著牙,“我曉得的,當年,若不是你偷偷懷了阿謐,太子妃的位子,原也輪不到我——為了這個,多少年來,你就看我不順眼!”

賈午的臉,也沉了下來,“你以為我在乎那個太子妃位?你那個郎君,哪一點比得了韓郎?要我嫁他,倒不如叫我——”

下頭的話,傷阿妹過甚,打住了。

姊妹倆一時無語,皇後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過了好一陣子,賈午開口了,淡淡的,“算了,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幹嘛?我今天過來,是替你把把關的——”

“這個何蒼天,看著還成,隻不過,到底出身東宮——謝玖那個賤婢生的!你也不好毫無保留的信任他!”

乍一聽,還以為是說何侍郎是謝淑媛生的呢。

皇後皺眉,“他在東宮,是做給使的,被阿謐撞破假扮東宮那誰,東宮那誰還要拿他——這算啥‘出身東宮’?”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你的事——”

略一頓,“得了,大約宮門也下鑰了,我也懶得去叫門了,你替我安排下處罷。”

皇後本還想說什麽,忍住了,透口氣,站起來,扯過一條鈴繩,一拉,清脆的銅鈴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