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金蛇狂舞,黑烏奪命

替何天貫甲的是李秀——不曉得這個差使咋落到李秀頭上的,總之,不論何人,包括李秀自己,自然而然,都覺得,就該淑賢娘子替何侯貫甲的。

皮甲是“兩當甲”的結構,過肩以皮帶係束,其活舌帶扣在前,大致是肩窩的位置,李秀替何天扣上帶扣之時,臻首距何天鼻端,不過數寸,微微晃動,少女的發香乃至體香,幽幽入鼻。

何天學劍,已被李秀虐過無數次了,但距離如此接近,卻還是極少有的,不由有心神俱醉之感,於是,低聲問了個怪怪的問題:“哎,那個蔣俊,你背不背的動啊?呃,我是說,你背上她,還好不好自如行動啊?”

李秀略有點奇怪,“怎麽?這位蔣保林,是個大胖子嗎?”

“呃,不是,不是!目測………八十來斤罷!”

李秀用力一勒皮甲束帶,何天出其不意,險些叫出聲來。

“呸!”李秀輕啐一口,“待她長到一百八十斤,你再來問我‘背不背的動’罷!”

何天心說,老公我距“一百八十斤”還差的遠,老婆你一定是背得動我的……

“哎!”李秀打斷了他的YY,也輕聲問了個怪怪的問題,“那個丁乙,為人……真的可靠嗎?”

何天一笑,“丁乙是郭猗找的,為人如何,我其實一無所知;但今天見了麵,我可以確定——可靠!我說‘可靠’,不是說此人如何輕生死、重然諾——這我不曉得;但是,我看的出來,此人非但最是個‘喜事’的,而且‘樂禍’——也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種人。”

頓一頓,“他若跑去出首,司馬澹、劉振,不過賞他一萬幾千錢——有沒有命使,還不曉得;但太子救出來了,用不了多久,他不是個將軍、也是個校尉!他的出身,本是個‘百工戶’,你說,他選哪一條路走?”

李秀微微側過頭,過了一會兒,輕聲一笑,“好罷!你的心,總比別人多個竅的!”

從沒有貫過甲的,何天、郭猗、丁乙,都是提前貫甲——凡人第一次貫甲,都會頗不習慣,得給他們一點適應的時間。

掌燈之後,夜色如墨,空氣的水汽,愈來愈濃了。

一道又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驚雷連綿,一個接著一個。

但直到子初(晚上十一點)行動正式開始之時,這個雨,也還沒有下起來。

為不引起懷疑,宮門下鑰之前,丁乙回到了許昌宮,約好,在北垣最西端一處斷垣處等。

北垣數處坍塌,彼處是最易爬進爬出的一處。

到了斷垣外,呼以鷓鴣聲,斷垣內亦回以鷓鴣聲——丁乙已經到了。

說是“最易爬進爬出”,但真爬起來,何天暗暗叫苦:那裏好爬?

這段斷垣,雖已坍塌,但坡度還是頗陡。

幸好旁邊有個李秀,何天但凡有些不知所措,她便或一提、或一推,何天也就磕磕絆絆的繼續向上了。

也幸好雨還沒有下起來,不然,濕滑之甚,就更加不好爬了。

郭猗的表現,並不比何天更好,不過,他的旁邊是文虎,“提攜”郭猗的動作,好像捉小雞似的,拋來拋去,沒幾下,就拋到斷垣頂了。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不過,這段斷垣倒了過來——不曉得什麽緣故,是向內坍塌的,因此,“下山”的坡度,遠比“上山”平緩,“下山”之時,何天乃可以自力更生,不必李秀在一旁“提攜”了。

同時心說,挺好,萬一真的要我老婆背蔣保林,“上山”,就容易多了。

果然,丁乙已經在裏頭候著了。

直到此時,何天才留意到,文鴦、文虎兄弟的兵刃——

每人兩根短矛,通體漆黑,矛杆應該也是鐵鑄的,插在身後腰帶,當麵的人看過來,他們倆,兩手空空也。

變起倉促,不倫刺殺還是投擲,都是一揮手的事情。

丁乙換上皮甲,將衣裳罩在外頭,一眾人等,繼續前行。

一進許昌宮,何天便聞到一股異樣的腐爛氣息,這種磚石、泥土、植物、雨水混合在一起的特別味道,原時空,他在東南亞某國某“舊宮”也聞到過。

或者,但凡“廢宮”,都會有類似的氣息?

入宮小分隊並非一字長蛇前進,而是兩人一組,彼此拉開距離,有任何情況,前麵的人一揚手,後頭的人立即停止前進,俯身矮腰。

何天、李秀一組。

前頭“揚手”的情形,出現了三四次,不過,都是有驚無險。

隻是半空中動不動金蛇狂舞,照徹四周,有如白晝,叫人的心,總是一提一提的。

這個雨,咋還不下呀?

終於,鞠室在望了。

整個許昌宮中,數這個鞠室,最為紮眼,不是因為其建築形製多麽特別,而是整個許昌宮都烏沉沉的,唯有鞠室,燈火隱隱。

這些燈火,徹夜不息,直到天明。

小分隊停下,按照原先議定的“前三”“後七”分組。

“後七”中,鄧簡、墨姑打頭,李秀、何天、郭猗居中,洛瑰、鹿會斷後。

文鴦的分派,總是有意無意的將李秀同何天擺在一起,何侯自然是重點保護對象,隻是派淑賢娘子這樣差使,有沒有其他的意思在裏頭,就不好說了。

何天目力很好,躲在黑暗中的他,清晰的看見了文鴦兄弟是如何殺人的。

夾道口站了三個守衛,其中兩個,懶懶的,抱著胳膊打哈欠,另一個,像個小頭目的樣子,隱隱的聽他在罵:“剛上值,就這副鳥樣子,都給我精神些!”

嗯,這是“晚班”的。

丁乙手中拎著一個包袱,一邊走,一邊滿臉堆笑,隱隱的聽他說,“老孫!我是阿乙!那啥……”

三個守衛,一下子驚醒過來,“老孫”就是那個小頭目,左手一伸,做個“打住”的手勢,右手已按上了刀柄。

隻見文鴦兄弟手上一花,也看不清他們是如何動作的,三隻黑烏,已脫手而出,皆自守衛喉下入,三個守衛,還沒明白咋回事,已仰麵摔倒在地,手腳略略抽搐了兩下,便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