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賈南風,你要司馬遹死?

謝淑媛不幹何天的事情,但自問蔣俊同他已算是朋友,而最重要的是,何天欲掌握太子,蔣俊是一個最不可或缺的關鍵人物!

司馬遹的性格,確有重大“突破口”,由之而入,何天自認有替其“塑形”的能力,但這個不是一日之功,“複太子”之後,何天不可能“隔絕內外”,從容對司馬遹下水磨工夫,而“塑形”的前提是對象三觀還未成型,正在“搖擺期”,特麽的搖來搖去,搖到別個那裏去,咋辦?

司馬遹之“心窄”,注定了,即便成年之後,他待人處事,所憑恃者,也不是理智和邏輯,而是感覺和好惡——太“窄”了,擺不下足夠的理智和邏輯!

為皇孫虨請王爵一事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老子的道理,明明講的明明白白,但他就是聽不進去!

所以,蔣俊的角色,極其重要,她是太子唯一親近和信任的人,隻有她說的話,太子才可能真正聽得進去,有她在,老子的傀儡養成計劃,事半功倍;她不在,事倍功半,甚或,難以成事!

所以,一定要把蔣俊救下來!

可是,還有時間嗎?

對謝玖和蔣俊的處置,沒有正常的程序可言,一般來說,太子被送入金墉城之後,就會對她們下手了!

太子的“自供”,是何天離京的次日爆出來的,則其被廢,十有八九,是第二天、也即是昨天的事情——

不!天已經亮了!是前天的事情了!

我再如何拚命趕路,再快,也隻能今天下午到達洛陽城!

還趕得及嗎?!

何天心急如焚,但此時此地,就真燒起來也沒有用,他努力收攝心神,叫鹿會繼續說下去:

當天晚上,太子被扣在了式乾殿,沒回東宮。

第二天一大早,“二聖”幸式乾殿,大會王、公、卿。

皇帝臉色蒼白,神情木然;皇後麵色凝重,雙目微紅,淚眼猶在。

大夥兒相互以目,心裏嘀咕,皇帝也罷了,皇後這副模樣,可是從來沒見過,出啥子事兒了?

皇後開口,細聲細氣的將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朝堂上下,瞠目結舌!

皇後表示,太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都是我這個母後的失職!我痛心已極,哭了一個晚上,方寸已失,也不曉得接下來該咋辦了?

唉,一切都仰遵陛下的意旨罷!

說完了,中常侍、黃門令董猛便拿出太子昨日那份“自供”,揚一揚,然後,宣天子手書的青紙詔,幹巴巴的七個字:

“遹書如此,今賜死。”

(靠!賈南風最初的計劃,竟不止於廢黜——竟是要弄死司馬遹呀!)

殿內死一般寂靜。

董猛下階,捧著太子的“自供”,一一示於諸王、公、卿前。

待董猛轉過一圈了,終於有人說話了,是張華,聲音微顫:

“此國之大禍!自古以來,常因廢黜正嫡以致喪亂!陛下……審之、慎之、詳之啊!”

頓一頓,“且國家有天下日淺!經不起大折騰!臣再請陛下審之!慎之!詳之!”

皇帝一聲不吭。

裴頠說話了:“傳書者誰何?宜加檢校!不能排除有人心懷不軌,仿冒儲君筆跡,加誣於太子!”

頓一頓,“臣請比較太子手書!不然,恐有詐妄!”

皇後早有準備,微微頷首,董猛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大疊紙張來,都是太子之前的各種啟事、功課——統統都是“手書”。

然後,同昨天的“自供”一起,呈於諸王、公、卿前,“請諸公‘檢校’!”

打張華、裴頠開始,“諸公”一一細辨——

嘿,邪門兒了!

這份“自供”,還真特麽是太子的“手書”!

在場者,大多精於法書,這個,糊弄不了人。

當然,也不是全無可疑。

個別字跡,似有添補跡象,不過,不足總數之十一,而且,都在後頭;前頭那幾句,也是最大逆不道的幾句:“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入了之。中宮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沒有任何添補跡象,並無可疑。

這下子,真不曉得該說什麽了!

但“賜死”的處置,堅決不能從命。

傅祇亢聲說道,“漢戾太子稱兵造亂,識者猶以為不過‘盜弄父兵耳’,給一頓板子,也就足夠了!孝武帝亦以為然,更為戾太子築思子台!況乎太子遹不過酒後狂言?論跡不論心,太子遹並無造逆之行,豈可置諸國典?”

哥倆好,傅鹹立即桴鼓相應,並把責任往保、傅、賓客頭上推,說都是師傅沒教好,“宜重選師傅,先加嚴誨,若不悛改,棄之未晚也!”

總之,在場的王、公、卿,或者由始至終,一聲不出;出聲的,一定是或者反對廢太子,或者反對“賜死”的。

沒有一個出聲讚附廢太子的,“賜死”就更不必說了,包括賈、郭在內。

賈模的表現,尤其有趣,他在“由始至終、一聲不出”之列,但並不是完全不張嘴——他動不動就激烈的咳嗽,咳得滿臉通紅。

不止一次,議者不能不按暫停鍵,等他咳完了,再繼續發言。

賈模不咳的時候,臉色就是鐵青鐵青的。

議了整個上午,沒有結果,中午不能不小憩一陣,喝口水,祭祭五髒廟,過半個時辰,繼續開議。

還是上午的情形——或者一聲不出,出聲的,一定各種直接、間接反對廢太子、更反對“賜死”。

皇後的臉色終於不對了,多次以目示意皇帝,但皇帝木然的神色不變,並沒有“速決”的意思。

期間,皇後還遞給皇帝一張紙條,皇帝看時,嘴角微微**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但終於還是繼續一言不發。

一直議到了太陽西斜,階上、階下,坐的、站的,人人眼冒金星,但張華、裴頠等還是堅決不肯讓步。

終於,皇後撐不住了,開口說道,“我視太子如己出,賜太子死,我是最痛心的那個呀!陛下,妾替太子遹求個情,請收回‘賜死’的詔書,免其為庶人罷!”

差不多一整天了,皇帝說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