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火上澆油

兩天後,張華給了何天答複,大致意思是:

照您介樣辦,一來呢,實在是太打趙王的臉了,到底是“宗室尊屬”啊!二來呢,趙王一仗沒打,就把人家架空了,也不公平——是騾子是馬,總得先拉出來溜溜嘛!

所以,抱歉了,抱歉了。

何天長歎,心說,等騾子馬們溜完了,不曉得已多耗費了多少國家錢糧?多填進去多少條士兵、百姓的性命?

那些錢糧,本不必虛耗;那些性命,本不必枉死!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亂的第一道門,本也隻是開了一條縫,若及時、精準發力,還是可能將之關上的,等騾子馬們遛完了,這條縫,十有八九,就開的更大了!

還關不關的上,不好說了!

張華對孟觀的能力有疑問,何天不怪他;可是,何天不相信,以張華的眼光,看不出趙王無將帥才?看不出趙王苛虐?看不出趙王、解係不和?

何天有一種感覺:今日之張華,已經不是伐吳、都幽之時的張華了——年紀愈大,誌氣愈是消磨,如有人批評的那樣,開始“保位安常”了!

唉!

西北局勢初步明晰之前,也即騾子馬們溜完之前,何天再薦孟觀,已沒有意義,中樞肯定不會接受,而他也確實沒法子叫那幾位相信孟觀“有文武材用”——孟觀唯一的“戰績”,就是攻打楊府,在軍事層麵,距“專斷西北軍事”,差了七、八個數量級。

隻好坐等了。

但坐不住,因為又有壞消息到了。

蔣俊生了,是個男孩。

平安誕育,又是皇孫,這是個大大的好事兒呀?咋會是壞消息呢?

你算算時間。

時間……啊?早產?!

對,早產,而且,不是早了十天八天,而是足足早了一個多月!

嬰兒先天不足,一落地,不是哭,而是咳,小臉兒憋的紫紅,險些就沒有救過來!

而且,瘦,不過四斤多點。

產婦血崩,鬼門關前走一遭,也是險些沒搶救過來。

何以至此?太醫說,自然還是之前動了胎氣的緣故。

何天聽到這個消息,心底冰涼:如果這個小孩子好不起來,我再折騰,也彌縫不了太子同賈氏的關係!

同時,也深深的為蔣俊感到難過。

他請郭猗密切留意嬰兒的病情以及太子的反應。

至於蔣俊,什麽話也不要跟她說了——她身體極虛弱,不敢再給她任何精神上的壓力了。

嬰兒的病情,一直沒有實質性的好轉,總是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基本上,就沒見他哭過,唯一的動靜,就是咳,一咳就是滿臉紫紅,每一次,都讓人覺得,怕是再也緩不過來了!

能咳還是好的,就怕咳也咳不出來了!

至於太子的反應,可以想象,一日比一日暴躁、憤怒,加之於賈午身上的惡詈,已不可能不涉及廣城君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畢竟,“日她阿母”,而賈午的阿母,是廣城君嘛。

而這些情形之相當一部分,也必然被人傳到了皇後的耳中。

孫慮的真實身份,何天不可以說給太子聽,連郭猗都不能說,因為東宮無人曉得孫慮的真實身份,孫慮如果暴露了,基本上就隻能是何天泄露的了;但何天那天曾對蔣俊說過,即便太子真有不滿賈氏乃至皇後的言行,整個東宮,除了她一人之外,再不要在第二人麵前流露了!

蔣俊冰雪聰明,希望她能明白是什麽意思吧!

事實證明,何天的悲觀,很有道理,不過一個半月後,壞消息又來了。

賈謐侍講東宮,這段日子,講的是《漢書》,這天,太子神思不屬,賈謐拿出兄長和老師的派頭,大開教訓,本來,這也是常有的事,以前,類似的情形,太子都是一聲不吭,不會承認錯誤,但也不會反駁,可那天不曉得咋回事兒,太子突然暴怒,大聲反駁,賈謐先是大大一楞,待反應過來了,又怎肯在阿弟和學生麵前落了麵子?於是,你一嘴、我一嘴,愈吵愈厲害了!

當天,成都王穎入東宮拜候太子,剛剛好撞到這個場麵,不由大為震駭,即上前厲聲斥責賈謐“無人臣禮”,據說,成都王揎袖攘臂,險些對賈謐動手呢!

郭猗的版本是,雖沒有真的動手,可也差不多了——成都王狠狠的推了賈謐一把,賈謐踉踉蹌蹌數步,險些跌了一跤。

這就鬧大發了。

成都王可不是普通宗室!他是今上的親弟弟,太子的親叔叔,武皇帝所出諸子中,除了病怏怏的秦王柬、已被砍了腦袋的楚王瑋以及暫時作“不縈於物”之姿態的淮南王允這“外鎮三王”之外,論資望,就輪到成都王穎了——一直是被目為“宗室賢者”的。

不數日,詔書頒下,出成都王穎為平北將軍,鎮鄴。

朝野尤其是宗室,大嘩!

這個遷轉,本身並不能說是降黜,征、鎮、平、安,還是符合成都王皇弟的身份的,問題是,這個“出”,出在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則誰都明白,這是對成都王對賈謐那一推的報複!

“無人臣禮”的,明明是賈謐!成都王明明是仗義執言!但板子,卻打在了成都王身上?!

不公!不公!

事實上,成都王對賈謐的發作,本身已經代表宗室對賈、郭的不滿了,將成都王趕出京師,更是火上澆油了!

坊間隱隱傳出了“廢後”的呼聲,雖不知真假,但這是“二聖臨朝”以來的第一次。

這個“呼聲”,上頭或許也聽到了?不數日,又一道詔書頒下:征梁王肜為大將軍、錄尚書事。

梁王肜者,宣皇帝第八子,趙王倫之八兄,同為今上之嫡親叔祖,汝南王既被楚王砍了腦袋,梁王,基本就算是宗室第一人了。

好啦,咱們又有宰相啦。

這是個很倉促的安排,目的也很明顯:安撫宗室。

梁王還沒進京,西北前線傳來消息:

郝度元大敗官軍,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帥齊萬年為帝,進圍涇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