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我去!我“發現”曆史了!

而對麵的石崇,明明年紀大的多,資曆深的多,官銜也高的多,但對於王敦的發難,卻持一個隱忍、或至多說是防禦的姿態,好像……生怕開罪這個小年輕似的?

王敦的底氣在哪裏?石崇的底氣不足,又是因為什麽?

王敦出身天下名族,他本人,又是家族中最被看好——既被本族看好、也被世人看好——的新秀。

他的婚姻可以從一個側麵說明問題。

王敦不但“尚主”,而且,“尚”的是武帝最鍾愛的一個女兒——襄城公主下嫁王敦時,遣送十倍諸主,陪嫁侍婢百餘人。

由此可見武帝對王敦的家族以及其本人的看重——非但著意籠絡他的家族,也著意籠絡他本人。

王敦,是真正的“世家”。

這是其底氣所在。

而石崇,老爹石苞雖然位至上公,但卻是個苦出身——趕大車的,地地道道一介草民,石崇,“官二代”耳,距離“世家”,還有數代人之遙。

石崇、王敦放對,表麵上,前者資曆、官位遠過後者,但論及根基,論及背後勢力,前者卻遠不能同後者相提並論。

事實上,老爹的經曆,已經足夠叫石崇警惕了。

敉平諸葛誕叛亂後,石苞鎮撫淮南,勤於庶事,威德服人,士馬強盛。當地乃有童謠曰:“宮中大馬幾作驢,大石壓之不得舒”,淮北監軍王琛因而密奏石苞交通吳人。

之前已有望氣者雲“東南有大兵起”,王琛表至後,武帝不由疑雲大起。

會荊州刺史胡烈表吳人欲大舉為寇,石苞聞吳師將入,乃築壘遏水以自固。武帝聞之,愈以為石苞將有“不順”,雖然羊祜力證石苞清白,但武帝依舊疑心難去。

乃召石苞子喬為尚書郎,然石喬道路盤桓,經日不至,武帝終於認定石苞要反,遂下詔以石苞不料賊勢,築壘遏水,勞擾百姓,策免其官。

同時,遣太尉義陽王望率大軍征之,以備非常;又敕鎮東將軍、琅邪王伷自下邳會壽春,竟是兩路大軍,左右開弓,對石苞形成了一個“鉗形攻勢”。

當此之時,稍一不慎,就是個“夷三族”的下場,石苞乃用掾孫鑠計,隻身一人,離開軍隊,步行至都亭“待罪”。

武帝這才“意解”,雖不進一步加罪,但“策免其官”的決定不變,征石苞還京,以公就第。

發難的王琛真的認為石苞“交通吳人”嗎?不是!王琛不能容忍石苞的,是石苞的“素微”——你特麽一個趕大車的,憑什麽出將入相,同我們“世家”平起平坐?

那個“宮中大馬幾作驢,大石壓之不得舒”的童謠,十有八九,是王琛自己搞的鬼。

對了,也是個姓王的哦,也是琅玡王氏哦!

而且,我去!王琛是王敦的親叔叔啊!

哎喲!我“發現”曆史了!

石崇本人、王敦本人,雖無宿怨,但石氏、王氏卻是有“宿怨”的!

怪不得!怪不得!

何天連拍大腿,得意非凡!

石崇邀請王氏兄弟做客,說不定有“解怨”“修好”意,孰料,事與願違?

如是,將最出色的妾侍“發配”給王敦勸酒,也未必就是“隨機”的?

哈!

綠珠怕還是不曉得她同石崇的那個“架”,是咋“吵”起來的?

又或者,綠珠本就銜有“特殊使命”,卻把差事辦砸了?

如是……似乎也沒有瞞我的必要啊?

這個心機妞!

不過,就算瞞我,老子也不在乎,反正,她身契上主家的名字是老子,這個,做不來假!

何天依舊得意洋洋!

興奮一番後,思緒再翩遷:

石老爹的下場算好了,石苞若想起老爹的那位同事——趕大車的那位同事——鄧艾的下場,更加會不寒而栗吧?

讒害鄧艾的,台麵上,衛瓘一人耳,但同王渾攻訐王浚一樣,中央政府內,“有司”這樣物事,總是第一時間桴鼓相應,終於要了鄧艾的性命。

讀史,何天有一個深刻的感覺:對於如鄧艾、石苞庶人出身、王浚寒族出身而至高位者,“世家”們,總是抱有天然的、本能的、深刻的惡意。

司馬氏“創業”時期,唯才是舉,鄧艾、石苞這種出身,有積功至高位的可能,到了“守成”時期,如鄧艾、石苞者的出身,哪還有攀至高位的可能?

左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的牢騷,不為虛語,在人口比例上,“世胄”總是極少數,這個國家大部分人口中的“英俊”,始終無法出頭,一代又一代,這個國家,有好發展的可能嗎?

事實上,石崇的“炫富”,未必沒有這樣一個用意:以財富替代“年資”,填平自己和“世家”的溝壑,縮短自己和“世紀”的距離,使自己盡快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世家”。

這一招,管用不管用不好說,但副作用極大是肯定的。

其一,招人眼紅,引人垂涎。原時空,石崇倒黴就倒黴在這上頭了。

其二,“世家”這樣物事,各有各的家風,若是陳郡何氏——也即是想和何天連宗的何劭他們家,以奢靡為務,或能引石崇為同道;可是,琅玡王氏的家風,注重文化教育,對子侄的約束,也相對嚴格,石崇這種無底線土豪做派,很可能引起對方的反感。

譬如,王敦進入悅康館,對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珊瑚之多,一定也同何天一樣,深感震驚,王敦的受刺激,也可能是他對石崇發難的原因之一。

無論如何,何天已經下定決心,此時代,自己要麽無所作為,若要有所作為,就一定要狠狠的收拾“世家”這樣物事!

何天鄭重投剌,拜李老師的門。

李老師第一次正式的接待了何學生。

何天將綠珠的來曆,詳詳細細、一五一十說了,懇切表示,這個女人,不能擺在平安裏,瓜田李下,成何體統?可是,我手頭上,暫時沒有多餘的房子,隻好來求李老師了,暫時叫她在此借居幾日,待另找到了房子,就搬過去,不會打擾李老師太久滴,雲雲。

何天說完了,李秀雖難掩麵上訝色,但隻略一沉吟,便說道,“又另去找什麽房子?你錢多了紮手嗎?就叫她在這兒住下來好了!她是個可憐人,我拿她當妹妹待!”

何天心中暗喜:她的年紀,大約比你還大個二三歲,不過,先入門者為大,自然該喊你“姊姊”滴……

當然,這個話,隻好自己在心裏YY,說出來了,就不是被虐那般簡單了。

綠珠見李秀,完全照見主家娘子的禮節,伏地稽首,李秀自然不肯受,亦伏地還禮,兩個女孩子反複彼此推讓,最後,“觀禮”的何天都煩了,說,別再推了,就照李良使說的辦罷!綠珠這才說,“既如此,婢子就僭越了,人後,高攀一聲‘姊姊’;人前,可萬不敢這樣稱呼!”

人前,還是“良使”或“娘子”。

好罷。

這才算消停。

李秀本來還有心給“妹妹”份見麵禮的,但看到綠珠的“行李”,便打消了相關念頭,算了吧,這個“妹妹”,比我有錢一百倍!

“妹妹”卻給“姊姊”備了份極豐厚的見麵禮,除了沒有劍、鞭,其餘的,較上回的禦賜,也不遑多讓了。

眼見二女高高興興的過起了日子,何天也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平安裏,坐定,雲英一邊煮茶,一邊對何天說,“郎君,外邊的人都在傳,說是太子同賈家,出狀況了!”

何天一怔,“什麽狀況?”

“說是太子一個妾侍,同賈大娘子爭路,叫賈大娘子給打了!”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