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綠珠殺

開筵。

首位自然是賈謐,石崇主位相陪,而賈謐之下,就是何天。

這並非因為今日雅集,雲鶴飛入蟾宮折桂,乃得高位,而是郭彰既不在,何天的官銜,就比“二十四友”中石崇之外的任一人都高,也就是說,客人中,他的官銜,僅次於賈謐,而座次,是按照官銜來排的。

何天倒也謙遜了一番,不過,自然沒人肯越過他,推辭不過,也就坦然入座了。

一路望過去,果然,王敦也換了新衣裳。

可是,換了新衣裳的,似乎隻有我和王敦?

這不對呀!

難道,別的人,都不用上廁所?

事實上,大部分的人,都解過手了,隻不過,石崇家裏,另有普通廁所,別的人,有需要的,都用的普通廁所。

夜總會風格的招待,不是誰都消受的起,太尷尬,也太繁瑣,一般說來,隻有不知底細的“新客”,才會光顧那間超豪華七星級廁所,第二次做客金穀園者,都會選擇普通廁所。

大多數第一次進超豪華七星級廁所的人,都會鬧笑話,這不是啥愉快的體驗;而那班侍婢,也養成了個“點評”的壞習慣,有時候,甚至不等客人走遠,就會在後頭嘰嘰喳喳,不然,何天咋聽得見“必能做賊”呢?

何天不在乎,是因為他沒鬧笑話,鬧了笑話的人,聽到“點評”——其實就是譏嘲,自然不痛快,對這間超豪華七星級廁所,更是敬而遠之了。

好,既然已經開筵了,“有味道”的話題,就暫時打住。

先上菜,水陸珍饈,布滿食幾,不必細表。

然後,司宴喊一聲,“上酒!”

環佩叮當,香風陣陣,一隊豔姬,嫋嫋娜娜,魚貫而入。

每人手裏抱一酒甕,一共二十六人,一客一美女,她們的任務是——勸酒。

身邊的美女巧笑嫣然,何天有點暈乎乎的,隱生異感。

倒不是色授魂與,而是美女吐氣如蘭——不是形容詞,美女身上香氛繚繞,十分正常,可是,為啥您檀口張合,也隱有一股異香?

這個香味,同您身上的,頗不一樣,我不會搞錯滴!

看來,傳說石崇使侍婢口含異香,行而笑語,則氣息如蘭,隨風而至,不為虛語?

紅袖添酒,瓊漿滿爵,何天微笑頷首,以示謝意,正待舉杯,門口方向,隱隱傳來一陣**。

扭頭望去,是王氏兄弟那兒有狀況——

王敦身旁的美女匍匐稽首,王敦揚著臉,並不搭理。

王導兩手交握,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們周圍的人,不論客人還是美女,個個臉色古怪。

司宴的臉色也變過了,先偷覷了家主一眼,石崇卻是木無表情,司宴隻好揚聲喝道,“綠珠!怎麽回事?”

綠珠?

何天心頭一跳。

女子抬起頭來,那是一張絕美的臉,隻是麵色慘白。

“王都尉……”隻說了三個字,聲音顫抖,說不下去了。

王敦尚武帝女襄城公主,拜駙馬都尉。

這時,王導探過身子,似乎是想勸解的樣子,王敦一擺手,王導隻好又縮了回去。

王敦轉向石崇,臉上似笑非笑,“季倫!聽說,你以軍法部勒美人,凡美人行酒,客飲不盡者,美人便要軍法從事?”

石崇的聲音幹巴巴的,“不錯。”

“行何法?”

“斬首。”

客人們隱隱一陣**。

“唉!”王敦歎口氣,“季倫!我勸你,還是將這條‘軍法’撤了罷!”

石崇不說話。

客人們又是隱隱一陣**。

這個王敦,想幹什麽呀?

“是這樣,”王敦悠然說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上午飲了酒,下午就不能再飲!沒法子,今天,我這個‘客’,一定是‘飲不盡’了!既如此,又何必饒上一條美人性命呢?所以,季倫,我勸你啊,還是趕緊將這條‘軍法’撤了罷!還趕得及!”

客人們坐不住了!

王敦的酒量,大夥兒看的明白,絕不止於那三大爵,何至於“上午飲了酒,下午就不能再飲”?

他這是要搞事情呀!

可是,此間主人,哪裏對他不住?他竟要做個惡客,打主人家的臉?

石崇的臉上,不能再無波無瀾了,嘴角微微**,顯然在強行自抑。

何天的腦子中,亦快速的轉著念頭:

王敦此舉,所為何來?

還有,綠珠不是石崇最心愛的侍妾嗎?怎麽會被“發配”操為客人勸酒之“賤役”呢?

嘿,你別說,這個王敦,還真是“能做賊”!

超豪華七星級廁所侍婢們的“點評”言猶在耳,其效已驗了!

話說,將人置於一個極端的環境中,並不給其從容反應的時間,確實可以暴露其人的本質,那班侍婢,其實“見多識廣”,眼睛毒的很呢!

哎,絕色佳人正麵臨生死關頭,我咋走神兒了?

倒要看看,相關人等,如何解困?

總不能真把綠珠殺了吧?若是另換個美人,石崇大約眼睛眨都不眨,說砍就砍了,可是,綠珠為其最心愛者呀!原時空,孫秀以勢力相迫,石崇猶不肯屈服,況王敦目下,雖然尚主,“駙馬都尉”之外,正經官銜,不過一個太子舍人?

關鍵是怎樣下這個台?

有人出來搭梯子了,是賈謐,“嗬嗬”一笑,“處仲既不能多飲,亦不必相強,我看,飲盡此爵便可了!之後,不再添酒,也就無所謂‘飲盡’不‘飲盡’,也便不犯及季倫的‘軍法’了,如何?”

賈謐其實在故意曲解石崇的“軍法”,但主人自然不會指明,而以其地位,客人也不能批評賈明公閱讀理解不及格,如此,雙方便都有台階可下了。

孰料,王敦把臉微微一揚,抬手一揖,“明公恕罪!我的量,確已盡了!即便一爵,亦無能為力了!”

竟是連賈謐的麵子都不給!

眾人大出意料,交頭接耳,堂中一片“嗡嗡”。

賈謐的臉,掛不住了,想說什麽,但到底忍住了。

以他的身份,既被懟了回來,實在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石崇的臉,愈發的黑了!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樣罷,處仲的酒,我代他喝了。”

何雲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