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劍膽琴心

咳喘略定,還沒直起身來,隻聽李秀說道,“你這一招,也不曉得向誰學的,其實還是有點意思,可是,怎能先跨步,再舉劍?你舉劍之時,中門大開,不可入敵之攻擊範圍,先跨步,不是將己大開之中門主動送入敵手了嗎?”

何天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自己記憶中的動作,次序並沒有錯,但一付諸實施,手忙腳亂,次序就錯了。

可是,這個動作看似簡單,但練到手上、腳上,協調一致,不露破綻,那也不是一日之功呀!

總算直起身來,隻見李秀嘴角掛著揶揄的笑容,“還不錯嘛!至少沒把劍扔掉嘛!再來!出劍!”

何天低頭一看,確實,右手還握著木劍。

不由苦笑,啞著嗓子,“淑賢,你刺我這一劍,如何出的劍,我看都看不清楚……”

言下之意,以你我目下的差距,“對練”,除了被你虐、讓你爽,還有其他的意義嗎?

李秀蹙眉,“你哪來那許多廢話?方才,你滿腦子都在琢磨那個劈砍的動作,自然不及其餘,若專心防守,未必就看不清我的劍路!快點!出劍!”

何天想想,是呀!

左肋還疼的厲害,雙手握劍是不成了,“砍”也不曉得咋“砍”了,既如此,那就來個“刺”吧!

攥緊了劍柄,吸一口氣,弓步跨出的同時,劍尖對準李秀的胸膛,猛刺過去。

這個動作,來源於他對奧運擊劍比賽的記憶。

劈砍和擊刺的動作,是很不同的,何天自以為已出盡全力,但他的力氣,其實大部分都花在了“攥緊劍柄”上,劍柄都捏出汗來了,卻是無用功,木劍雖比真劍輕的多,但他這一刺,在李秀眼裏,還是晃晃悠悠,既軟且慢。

木劍向左一擺,動作幅度很小,但用的是寸勁,輕輕鬆鬆就把何天的劍磕開了,接著,順著反彈之勢,反手刺出,正中何天左肩肩窩。

這一劍,李秀已刻意放慢了速度,但何天依舊避無可避,他是個右弓步,木劍向右磕開,身體的重心,自然而然,向右前傾斜,既變成個極“開放”的姿勢,也根本來不及改變步伐,閃避攻擊。

李老師放慢劍速,並不為“放水”——就再慢一點,何學生還是避不過去;她是為了叫何天看清楚自己是如何被刺中的?而何學生不負李老師厚望,這一回,總算大致“看清楚”了。

“看清楚”歸“看清楚”,可是,還是——疼啊!

左肋於前,左肩於後,接連兩記重擊,何天的整條左臂,幾乎抬不起來了!

左臂本身無恙,但一抬,就牽扯到肋下和肩窩,疼的他倒吸冷氣!

李秀笑吟吟的,“你這一招,還是有點意思,到底哪裏學的呀?”

頓一頓,“隻是學而不得其法!如此擊刺,前後兩腿須極靈活,隨時變換,一擊不中,便可退開;你可好,整個身子都壓在前頭的腿上,敵人反擊,如何閃避?”

何天苦笑,“是我自己瞎琢磨的,自然……不得其法!叫淑賢你見笑了!”

淑賢不是“見笑”,而是冷笑,“這兩招,若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還用向我學劍?該我向你學了罷!”

咦,這個小妞,眼光是真好呀!

正想再分說兩句,李秀兩手往身後一背,“好啦,今天就練到這裏!不是有早膳嗎?我還沒吃飯呢!”

何天如逢大赦,一疊聲的,“快!快!替李老師備膳!”

雨娥領命而去。

本來,這是一個極好的同佳人“對食”的機會,但何天隻能忍痛放棄——“忍痛”二字,不為虛語,實實在在:俺得回房瞅瞅傷成啥樣子啊!

心說,幸好我也沒來得及吃早飯,不然,挨你這兩下,尤其是第一下,吃多少,吐多少!

李秀剛要開步,想起什麽,轉過身,“明天,還是這個辰光練劍!”

啊?!

何天隻好苦著臉,“是!”

回到上房,解開衣裳,左肋一塊、左肩一塊,各一青紫,觸目驚心。

雲英又是心疼,又是擔心,一邊替何天上藥揉搓,一邊說道,“這個淑賢娘子,下手也太狠了!郎君,這個劍,明天,就不要學了吧?緩一緩,待傷好了,再說,好不好?”

何天一邊呲牙咧嘴,一邊強笑說道,“那怎麽行?老師不辭辛苦早起,學生倒偷起懶來了?”

“婢子不是這個意思……”

何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言道,“我曉得你什麽意思。”

頓一頓,“你放心,她下手,還是有分寸的。”

“這還叫有分寸?”

真的是有分寸的——這兩擊,都精準的避過了骨骼和筋脈。

雲英還待勸說,雨娥進來了,“稟郎君,淑賢娘子的早膳已經備好了,她正在用著;另外,洛瑰、鹿會兩個,在外頭求見。”

何天哼哼唧唧,“你問問他倆,是不是見獵心喜,想同淑賢娘子‘切磋’啥的?如是,叫他倆滾一邊兒去!我沒空搭理他們——別再拿這個來聒噪我了!”

雨娥出去,果然,沒人再來“聒噪”了。

過不多久,雨娥再入,不過,不關洛、鹿事,“淑賢娘子已用完早膳了。”

何天趕緊穿衣、正容,趕到花廳。

李秀蹙眉,“我走我的,你非得送,我還得等你,煩不煩?”

何天正色,“你我雖無師弟之名,卻有師弟之實,有師傅離弟子家,弟子不送的嗎?”

李秀微微一笑,“好罷,這位‘弟子’,不要忘了明日之約呀!”

“我沐浴焚香以待。”

李秀臉上一紅,瞪了何天一眼,不過,不再說什麽了。

何天將李秀送出了大門,看她上了馬,出了巷口,消失不見,這才轉身回府。

何天自己是不大會騎馬的,卻看的出來,李秀非但劍術了得,騎術亦精,怪不得金市一鞭,便阻奔馬——不對馬性十分了解,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隻是寒風凜冽,她不蒙麵,一張臉,依舊光潔如玉,咋做到的?

用過了早膳,一直到晚膳之前,何天都在反複複盤自己挨的那兩劍。

越琢磨,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