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桃花朵朵開

次日一早,新除寧州刺史李毅改除後軍護軍的詔書便頒下來了。

昨日入覲,何天問了一句“李毅改除後軍護軍的詔書何時頒下”,皇後笑他“還挺心急”,何天賠笑默認,皇後便說,“明日一早,如何?目下天色,經已向晚,實在也沒法子更快了”,何天乃代李毅謝恩,雲雲。

皇後踐諾,而事實證明,何天的“心急”,一點也不多餘。

詔書剛剛頒下,也就前後腳的功夫,一個叫做魏林的侍禦史彈劾李毅的奏章就遞了上來,指其擔任隴西護軍期間,貪汙受賄,侵占公款,要求朝廷派員徹查。

隴西護軍,是平吳之後,李毅離開王浚麾下,出任的第一個官職,其後,他還做過繁縣縣令、雲南太守、犍為太守,何以對頭挑了個距今最久遠、最難調查清楚的職位發難?

很顯然,對頭並不掌握李毅“貪汙受賄、侵占公款”的實證,也就並不指望“調查清楚”,而繁縣、雲南郡、犍為郡都在西南,王浚在蜀地經營多年,李毅更是當地土著,對頭的勢力又不及於西南,天長地遠的跑過去,能折騰出啥名堂來?

隴西不同啊,那是對頭勢力可及之地,上下其手,坐實李毅“貪汙受賄、侵占公款”,並不如何為難。

對頭是誰?

還用說,太原王氏呀。

算盤打的蠻好,問題是,魏林遞彈章的時候,並不曉得李毅改除後軍護軍的詔書已經下來了,待曉得了,登時就傻了眼,先不說李毅身後有啥大勢力的人物在,李某改除的詔書一下來,自己的彈章就上去了,誰看了,都得以為,自己是故意跟皇後對著幹!

太原王氏麵子再大,也大不過皇後的呀!

何況,還不曉得李毅背後的人是誰?

王氏“請托”魏林,含糊其辭,並未提及何天;而金市衝突的詳情,也還未傳到魏林耳中。

反正,火中取栗的事情,不能幹!

於是,趕緊索回彈章,說是“道路傳聞有誤”“仔細核實了再說”。

這也就是彈章還沒來得及送達禦前,不然的話……魏林一頭冷汗!

向午時分,新安侯府來了位客人——李秀。

雲英、雨娥頗以為異——剛走了位衛家娘子,又來了位李家娘子,咱們府上,桃花開的很好呀!

何天則老神在在——此客之來訪,原在俺之料中!

而李秀的神情,較之昨日,頗有不同了。

其一,沒想到,王氏動作如此迅速,勢力又如此驚人,若不是何天,後果真真不堪設想!

驚魂甫定啊!

對何天的感激,是發自肺腑的。

其二,沒想到,何天力量更加驚人——真正是一語可動天聽!

蜀地遙遠,而何天崛起時間尚短,在彼時的交通通信條件下,“何雲鶴”到了蜀地,已不如在京師般響亮,因此,對於何天的能量,之前,李秀是沒有“感性認識”的。

兩個因素疊加在一起,李秀致謝之時,甚至有了幾分靦腆之意。

何天很滿意,嗯,這才像個女孩子樣子嘛!

謝過了,“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何天滿麵笑容,“但凡力之所及,無不從命。”

“呃,家君的意思,還是想去寧州的。”

啊?

何天愕然。

李秀的樣子,也頗為尷尬,“是這樣子的——”

頓一頓,“我們是西南土著,之前,繁縣、雲南、犍為……家君服官,一直都在西南,刺寧,其實人地兩宜,並不以之為苦,反倒是到了轂輦之下,這個……”

說到這裏,頗難措辭,不由躊躇。

但何天已經明白了。

“反倒是步步艱難、處處荊棘,就算再怎樣小心翼翼,亦難免動輒得咎?”

“是!”李秀不由透口氣,“何侯……雲鶴先生洞見世情人心!”

頓一頓,“不是家君杞人憂天,實在是王士公殷鑒在前,思之……令人心悸!”

王士公,即王士治,王浚。

二王爭功,王渾但凡上書攻訐王浚,“有司”這樣物事,總是桴鼓相應,一而再的要將王浚治罪。

二王還在前線之時,“有司”便奏請檻車征王浚,武帝雖不許,但也不能不以詔書責讓王浚以“不從渾命,違製昧利”。

凱旋回京,“有司”又奏王浚“違詔,大不敬”,請付廷尉科罪,詔不許。

“有司”不肯罷休,再奏王浚“赦後燒賊船百三十五艘”,要求“輒敕付廷尉禁推”,詔勿推。

可以說,若不是武帝全力保護,王浚這個平吳的大功臣,早就被“有司”在獄裏扒了幾層皮下來了。

因此,別看在前方之時,王浚威風八麵,同王渾似乎旗鼓相當,但在後方,二王的勢力,天差地遠,王渾的姻親故舊,盤踞要津,太原王氏,真正樹大根深,豈是王浚“孤根獨立”可比?

李秀見何天沉吟,斟酌著說道,“家君說,王士公同他說過這樣一句話,‘犯上幹主,其罪可救;乖忤貴臣,禍在不測’,這一回,我們是把太原王氏得罪的狠了,如果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那個,呃,耀武揚威,他們必定恨上加恨,這個仇,就更難解了!”

何天心說,小妞,你說的這一篇兒,還是挺有道理的,有些事情,我還真沒想到。

同太原王氏打擂台,何天雖然不懼,可是,若一個回合又一個回合,沒玩沒了,那也是挺累人的,如是,老子還如何放飛心情,流連山水?

笑一笑,“那邊傳過來的消息,王聿那一跤,跌的雖狠,似乎並無大礙,至少,腦袋沒有摔壞。所以,賢父女也不必太過擔心。”

李秀妙目一亮,“是嗎?”不由以手撫胸,“謝天謝地!”

何天沉吟片刻,“改除的詔書,畢竟已經下來了,如何再改……賢父女容我一、二天光景,如何?”

李秀長揖,“是!一切拜托雲鶴先生了!”

李秀辭去不久,又有一位女客上門,這一回,雲英、雨娥緊張起來了——來者乃陳才人是也。

何天依舊“老神在在”——這位客人,原也在俺料中。

不過是興師問罪而來嘛!

坐定之後,阿舞第一句話,“我就曉得你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