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鬆有點沒緩過神來。

當年他剛參加工作去派出所的時候,和三米一起去處理一起普通的樓房漏水問題,結果遇到了狂躁暴力型的精神病,當時被精神病拿刀追,差一點就發生了危險。

這次他們是有準備的,甚至也穿了防刺服,這在白鬆看來都屬於準備過當了,沒想到遇到了這種硬貨。

按理說不該啊!

這一瞬間白鬆都有些失神,他冷汗流了下來自己卻不知道。

警察的工作中,什麽最可怕?永遠是未知最可怕,如果已經知道這個女的有這種東西,甚至就算是有AK都沒事,隻要提前知道並且做了充分的準備就好辦。但這種未知的情況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是哪來的?”白鬆還是反應力上線,一把奪了過來,並隨時準備控製好這個女子。

“噓”,女子小聲道:“別嚇著孩子。我跟你們走,回頭你們幫我,把孩子送回她奶奶家,她奶奶家的地址你們應該有吧。”

“好”,白鬆看著女子站了起來,先給她上了銬子,直接帶了出去,這時候他的心率都在150以上。

白鬆把人帶出來之後,華所突然看到白鬆手裏還有個東西,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白處,我沒記得你出來的時候帶槍了啊,這麽隱蔽嗎?”

“這不是我的,是她的。”白鬆歎了口氣。

這個屋子的走廊太過狹窄,站在兩個學員後麵的華所基本上啥也看不到,剛剛聽前麵的對話也沒聽出來是啥。華所還納悶為啥這個女的會說“我不想當著女兒麵殺人”這種話。

“啥意思?”華所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再仔細看了看,白鬆手裏的這一支的型號,汗都下來了。這不是警用的東西,是一種有著七八十年曆史的老古董,造型和現在的完全不一樣,一次隻能打一發,是一種非常簡陋的單發滑膛式武器。

“這是她的?”華所指了指女子。

“嗯,她剛剛說的話,是有底氣的”,白鬆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麽,跟女子問道:“你這個填裝了嗎?”

“嗯”,女子點了點頭。

白鬆試了一下,輕鬆地把子彈退了出來,這才放下了心。這種老古董最多隻能打一個人,威力也不夠打穿一個人,所以不知道為什麽,白鬆倒是沒那麽緊張了,但是他看著子彈,有些疑惑。

這個古董本身是可以良好保存多年的,隻要不生鏽,百年隨便放,但是子彈不行,這玩意這麽多年可就失效了,而這個子彈看著就挺新的,不可能是老貨色。

這手槍名氣之所以大,在於在二戰時期非常非常便宜,最便宜的時候一支隻要2美刀,到1945年就停產了。用的45ACP子彈,這種東西倒是沒有停產,現在還能搞到,當然國內肯定搞不到。45的意思是0.45英寸,直徑高達11.43毫米,當然殺傷力遠不如遊戲裏常見的7.62mm(0.3英寸)。

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國內有這個槍是可能的,說有人偷偷收藏是可能的。但是子彈就不現實了,收藏者沒有作死去配子彈的。而如果說是走私的,誰走私這麽老的款?

別看當初2美元,這可是收藏品,比現在的狠貨還要貴。

這女的哪裏搞到的?

“你這是哪來的?”

“呼……”女子也是深呼了一口氣,沒有接白鬆的話,隻是留戀地看了看自己租的房子,接著轉過頭去,再也不回頭,跟著幾個人下了樓。

王華東等人立刻跟了過來,看到大家已經把人銬了下來,都欣喜不已,這意味著案子已經破了。

“白處,你們把人帶回去吧,先帶到我們所的辦案區,再通知婁支隊他們過去接人。”華所到:“這邊我們留下,一方麵要現場搜查,另一方麵她女兒我們要想辦法安置一下。”

“你家裏還有別的危險物品嗎?我們不希望對你孩子產生影響。”白鬆問女子。

“沒有了。”女子搖了搖頭。

“好”,白鬆看向華所:“注意安全。”

回去的時候開了一輛七人座的車,王華東開車,副駕駛是張寧,中間兩個位置是兩個師弟,白鬆和任旭兩個人控製著女子坐在最後一排,一路上,大家沒人說話。

本來白鬆的想法是,這個人帶回去的路上就帶著她去找那些屍體,但是因為這個變故,他現在還沒有緩上來。都說警察這個工作是越幹越小心,果然是沒有錯的。

一路開了半個多小時,回到派出所,進了院子,孔所才知道了這個事情。

“人抓到了?”孔所看著幾個人從車上走下來,喜出望外:“白處就是白處啊,這個案子本來我們都覺得沒可能破,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把人追到了!”

“還有個這個”,白鬆拿出證物袋,給孔所看了看。

“這是?”證物袋所透明的,孔所一下子就看出了這是啥:“怎麽還有意外收獲?玩具的?”

“入庫吧,等刑警的來了,交給他們慢慢處理吧。”白鬆歎了口氣,人抓到了,他對這個案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了,隻等著回去寫個報告。

孔所接過白鬆手裏的證物袋,掂了掂分量,麵色有些凝重:“咱們所自從我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現在怎麽會有這玩意?”

“回頭刑警那邊問清楚了,讓他們給我留一份案件報告。”白鬆倒也不是想不明白的人:“還有我這幾個師弟師妹,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這方麵的事情。今天這個事情是我考慮不周,但是有驚無險。他們經曆這個事,不是好事也不是太壞的事情,權當學習了吧。”

說完,白鬆跟李俊峰二人道:“我說的你們也都聽到了,今天這個事情是我考慮不周,你們也要引以為戒,以後如果你們有這種事情,一定要多做準備。”

白鬆是個謹慎的人,他每次開門都不是楞衝,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開門的時候一定要全打開,打開的時候不要站在門口而是站在入口的一側,然後伸出頭看一下確定沒有危險再上。

這次抓捕行動,白鬆也是看了一眼,當時也沒看到這個家夥,所以就直接帶人去了,但說再多、解釋再多,他就是有失職的事情存在。

“白處你也不要考慮太多”,孔所見多識廣,看這個樣子也大概能猜測出來這個東西是怎麽回事的,這完全屬於不在預料範圍之內的情況:“警察辦案永遠所有偶然現象發生,你們不可能想象的麵麵俱到。再說了,沒事就一切安好,我聽說白處以前經曆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

“沒啥看不開的”,白鬆笑了笑,看了眼女子:“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殺掉她的丈夫並且碎屍,但是隻要是人就有人性。”

說著,白鬆看向女子:“今天這個事,你做了個正確的選擇。”

女子看了看白鬆,想說話,但是沒有說。

白鬆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離開了派出所。

今天的這個案子,又給白鬆上了一課,而且這一課也算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

第二天,案件報告已經遞交了上來,看樣子所連夜寫的。

從報告裏,白鬆得知,婦女確實是在發現屍骨那頭兩個多月之前和丈夫發生了糾紛,當時是惡向膽邊生,一Q結束了丈夫的生命,地點就在家裏的洗手間。

也不知道是現在的人都太沒有鄰居意識還是大白天的都沒人住,這麽大的聲音居然沒人報警。

接著,婦女為了處理丈夫的屍體,選擇了用家裏的砍刀分屍的辦法。

當天下午,她停止了分屍的行動,去學校接了孩子,把孩子暫時寄放在小姨那裏一段時間,然後每天晚上出去埋屍快,每次都坐公交車去很遠的地方,有的地方埋得多一些,有些地方少一些。

上京這樣都大都市,本地人比較少,外地人也都懶得管閑事,這個女子在十幾個地方埋了三四十塊屍體,都沒有人報警。

其他的事實確實是如白鬆所料,男子死亡當天,確實是和女子發生了互毆行為,且用了手肘。

一般來說,普通夫妻吵架都是以“吵”為主,“打架”也是為了拚道理,而不是真的為了弄傷弄死對方,拳打腳踢就算是上限了,很少有動用肘擊的。

這女子也是農村來的,身體也是很健碩的,但是男的下了死手,直接動了手肘,這就殺傷力太強了,女子根本無法反抗,最終拿出了自己藏了許久的東西,一下子結果了男子的生命。

那段時間裏,女兒在小姨家住了三天,她用了三天的時間把男子一點點地埋在了上京地各個角落。

根據女子的回憶,婁隊已經找到了大半的屍塊,但是仍有一小部分沒有找到,畢竟這個女子對上京並不熟悉,坐公交車的記憶力也沒那麽好。

白鬆看著報告的前半截以及後麵附的照片,這個男子的腿、頭都找到了,但是主幹部分缺失太多,這些都沒什麽特征確實是不好記。除此之外胳膊也少半截。

而且白鬆仔細地確認了一下,目前找到的這些屍塊裏,是沒有彈孔的。

目前婁支隊等人正在全市到處找屍塊,目前總結的規律就是靠近公交線路……呸,這是什麽規律……整個上京市區就沒有不靠近公交線路的地方!

報告的後半截是白鬆比較感興趣的,就是槍的來源,這個很簡單,是女子撿到的!

她說有一天她下班,去垃圾桶倒垃圾,結果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捆的很好放在那裏,她剛開始以為裏麵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後來拿回家才發現是這個,就沒敢放回去,沒想到著急的時候最終還是用上了。

關於女子的這個解釋,白鬆有些疑惑,但是既然刑警審訊的是這個結果,也隻能認可。

按照這個女子的說法,她撿到的時候裏麵有兩發子彈,用掉了一發。

白鬆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懷疑這個事情,他對這個型號的東西不太了解,但是他知道有人了解,於是給婁支隊發了信息,讓婁支隊找個專門的鑒定部門鑒定一下這個東西的來源,順便鑒定一下最近有沒有開過火--這個確實可以嚐試。

碎屍案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完結了,凶手被抓,對殺死丈夫、分屍丈夫的行為也是供認不諱,但白鬆卻一直好奇這個FP-45的來源。

回來之後,白鬆仔細地查了查這個FP-45,當時一共造了100萬支,看似很多,但後來二戰結束,漂亮國回收了大部分進行了銷毀,再加上時代變遷等,目前存世量並不多,在很多漂亮國的收藏家眼裏這都是稀罕貨,價格相當昂貴,怎麽會出現在一個窮人聚集地區的垃圾桶旁呢?

白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準備過幾天婁支隊那邊不忙了、收集到了更多的屍塊之後,去城東區看守所提訊一下這名女子。

與白鬆這邊的狀態不同,婁支隊那邊可是非常非常興奮的。

這個案子之前說了,大概率會破不了,很可能今年城東區的命案就做不到100%破案率,更是會影響全市,麻煩可是真的大。

去年白鬆等人遇到一起複雜的命案,由白鬆帶人解決了,今年同樣如此,而且解決的相當幹淨利落,刑偵支隊這邊還什麽都不知道,案子突然就破了,甚至直接抓到了人。

總的來說,目前碎屍案已經完結,凶手的女兒也被送到了老家,小女孩的爺爺奶奶聽到這樣的消息基本上也是崩潰的狀態,好在還剩下一個孫女,日子還要過下去,他們想追究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追究,隻能跟警察說依法處理。

也不知道為什麽,死者的父母對這個事情沒有太強的追訴欲望。

一切的謎題解開,潘晨師兄那邊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是本案最大的功臣,白鬆則一點邀功的想法都沒有,後麵的決策失誤沒出危險就已經足夠了。

但是,這個案子裏還一定藏著什麽事,這才是白鬆最想搞清楚的地方。

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