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鬆起床的時候還感覺有些困頓,昨晚這三個小時比做題還累,腦子裏進的數據和證據量太大了。白鬆昨晚吃了那麽一大碗麵,又是肥腸又是牛肉的,到睡覺時居然已經餓了,消耗可見一斑。

這個案子請專家是對的,按理說白鬆其實倒是沒什麽大用。

現在的兩個辦案難點,第一個是地質問題,第二個是林晴被殺案現場的痕跡問題,請的龐老和歐陽新玉都是很具有針對性的。

不過白鬆是熟悉這裏麵的流程的,這應該是地方提出了案件情況,魏局等人開會研究安排的人員。

所以,整個人員安排80%都是合理的,唯一不合理的就是,白鬆為啥被派過來了……

這不是多餘的嗎……

想到這裏,白探長心中多少有些難過……

起床之後,他先關注了一下群裏麵。

王亮他們這幾天過的很爽,簡單地說就是一天三頓小燒烤。那邊吃的東西不怎麽樣,就是燒烤比較多。現在他們正在辦手續,應該兩三天內就回來了。

如果自己的隊伍都在這邊,白鬆有信心今天一天徹底了解這整個案子,然後開始分析辦案的東西,但是目前就是他自己一個人,沒有什麽幫手。

龐老白鬆以前沒有太多接觸,隻知道有些老學究,但想來是有真本事的。歐陽新玉白鬆接觸過兩次,這個人是真的牛,痕跡檢測這一塊當年的郝鎮宇都不如她。要知道郝鎮宇可是王華東的恩師。

已經到了飯點,洗漱完的白鬆饑腸轆轆,出門的時候還有些不適。

在樓道裏看了看,昨晚那個在這裏的男警察現在還在那裏坐著,看到白鬆門開了,立刻站了起來,走了過來。

“白處”,年輕的警察道:“您這是要去吃飯嗎?四樓。”

“好的謝謝”,白鬆問道:“你不吃嗎?”

“我一會兒有人替我崗,您這屋裏有涉密材料,這邊不能離開人,您先去吃吧,不用管我。”

“好的,辛苦了。”白鬆點了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白鬆從這個警察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這一晚上絕對沒睡覺,就這麽在這裏坐了一夜。

年輕的男警察聽到這裏,立刻立正,回答道:“報告領導,我叫張藝馨!”

“行”,白鬆點了點頭,決定今天有空的時候和當地的領導誇一下這個民警。

……

四樓這邊的早餐還可以,就是酒店的自助餐,因為這兒的檔次可以,早餐標準也不低,所以沒有額外再安排早餐。

吃了十幾分鍾,歐陽新玉和虞婭莉也過來了,跟白鬆打了個招呼。

虞婭莉跟白鬆說,龐洪山已經吃完飯在一樓等大家了,年紀大的人起床早。

“昨晚屋子裏的壽司我現在都不怎麽消化”,歐陽新玉道:“少吃點我就下去。”

“我也快吃完了”,白鬆道:“你們還是吃一點,畢竟上午估計會很忙。”

說完話,白鬆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兩位專家昨晚看的材料很少,他們更需要去現場看看,所以睡得比較好。

吃完早點,四人跟著這邊的車子,一起去了北渝分局。

在白鬆的提議下,一切從簡,迎接會就直接開始匯報案件。

做匯報的是這邊的代支隊長,能力是有的,案件從頭到尾給捋順了一遍。

目前案件推理,普遍認為林亮是殺害林晴的凶手,不僅是因為錢,更是因為兩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林亮殺人一定是有一個合作者的,不然也不存在林亮死後三天有人用林晴的手機號給林晴母親發微信。

根據代支隊的意思,這個跟林晴母親說情況的人可能並不是為了激怒警察和炫技,而是可能良心發現,找個合適的理由讓林晴母親去發現女兒已死這個事情。

如果這樣分析的話,這個人之所以不報警,也沒有和林晴母親說清楚是怎麽回事,可能是為了躲避偵查,這個人擔心直接報警或者直接告訴林晴母親她女兒死了的話,他使用的林晴手機會被反向定位,威脅他自己的安全。事實上,林晴的手機給林晴母親發完信息後確實是就關機了,徹底失去了位置。

代支隊的這個分析白鬆是認可的,嫌疑人多會躲避偵查,采取這樣極端的手段也是比較正常的。凶手良心發現想把林晴之死告訴林晴母親,這種現象在一些相關案件中也有體現。

年輕人使用的手機都設有密碼,林晴的手機密碼一般人自然是不會知道的,隻有林亮有可能,因為他倆曾經是情侶,這也側麵證明發信息的人和林亮是一起的。

從這裏往上分析,這個人既要和二人都認識,又要跟二人都有仇,這就真的是不太正常。

首先就說林晴,林晴雖然說因為不明原因得罪一些同事,但是從目前的所有證據都可以看出,林晴得罪的人都是一些小打小鬧,不存在非要弄死她還分屍的情況。

至於林亮……林亮這人想弄死他的倒是大有人在,就那些他坑過的工人、合作夥伴,沒幾個不想弄死他的。

所以目前代支隊這邊的推斷是,另一個人其實是和林亮有大仇的人,但林亮自己以為關係還不錯。二人都缺錢,林亮殺掉林晴的時候這個人可能是幫手,也可能是旁觀者。

後來兩個人分開,這個人又想辦法坑死了林亮。

代支隊的這個推斷白鬆隻能認可一半,首先白鬆默認這個害死林亮的是一位高手,這種人為什麽要和林亮一起殺掉林晴呢?他不至於會為了一點錢而如此作為吧?

林晴卡裏的錢都在,並沒有人取走,家裏也就是幾千塊和一些電子設備,加起來也就三四萬元,這對於一個能人來說實在是不值得。

聽到這裏,白鬆沒有繼續說,接著聽代支隊講。

“林晴的母親問題非常嚴重,出現了遷延性心因性反應,簡稱PTSD,是一種嚴重的應激性心理疾病,現在已經完全不能配合我們詢問”,代支隊道:“現在一直是林晴的父親在配合我們。”

“這麽嚴重嗎?”白鬆有些不解。

人與人之間確實是很難感同身受,人類的悲歡也不相通,白鬆能夠理解林晴母親發現女兒屍體的時候無比崩潰甚至精神恍惚,但是直接嚇成這樣他還是有些想不到的。

代支隊表述案件的時候還是比較準確的,推理就說推理、猜測就說猜測,既然對林晴母親的評價是PTSD,那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白鬆也不需要去確認。

“非常嚴重”,代支隊拿出來一段視頻給白鬆看了看,白鬆簡單地看了看就知道林晴母親確實“瘋了”,這不是能裝出來的。

“那天林亮開車出去,去哪裏,到底是要去做什麽,這個了解了嗎?”白鬆開始問關鍵性問題。

“目前我們了解到的,他應該是要把車子送到北川區,那邊有兩個婚慶,他要去跑兩天婚車”,代支隊道:“這個是有記錄的。”

“殺完人還要去跑婚車?”白鬆皺眉:“心理素質夠好的。這麽說這個人也不是都賺昧良心的錢,這種錢也賺。”

“畢竟也是輛保時捷”,代支隊道:“定金他都收了,不過隻有200元,得去跑才會收到尾款。”

“那他之前的行蹤掌握嗎?”白鬆反問道。

“這個還真沒有”,代支隊道:“這個案子要查的人或者事情太多,關於領導您提到的這個,好幾天之前就安排人在查了,今天早上有了一定的進展,等出了結果我肯定跟您匯報。”

“行,案子差不多了解了”,白鬆道:“昨晚我看完了他們的人際關係表,但是有點亂,這個估計也不是你負責的,讓專案民警跟我一下,給我講清楚一點。現在抓緊安排兩位專家指導案件吧,我想他們也了解基本案情了。”

“好的,因為是兩個不同的現場,我安排了兩輛車,白處長您跟著去哪邊?”

“我去林亮那邊,跟著龐老”,白鬆跟虞婭莉說道:“你做好那邊的服務工作。”

“明白”,虞婭莉立刻點頭。

這邊收拾好了,就準備出發,這時候代支隊接到了電話,聽了幾句之後,臉上露出了疑惑之情。

“什麽事?”白鬆停下了腳步,感覺是有新線索了。

“這個消息還沒得到確認”,代支隊道:“我手下的偵查人員跟我說,他們找到了林亮的幾個狐朋狗友,林亮在死亡當天及前一天的下午,都和他們在一起玩,去了一家洗浴中心,從來沒有離開他們幾個人超過一個小時,那個洗浴中心距離林晴的家至少有半個小時車程。跑一趟是來得及的,但是按照我們之前的估計,凶手殺掉林晴再切割再仔細清洗,最起碼也要四個小時的時間。”

“這個事麻煩代支隊去親自確認一下”,白鬆臉上也有些疑惑:“如果是這樣的話,林亮能免除當天的殺人嫌疑。”

“我肯定好好查”,代支隊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手下,這種事太重要了,他自己不去問問是不放心的。

白鬆對代支隊是比較放心的,沒有跟著去,他不再去想這個事,帶著龐洪山一起前往事故發生地。

今天是個大晴天,加上這會兒已經過了早高峰,到達案發地點後車子倒是不多。

這裏的路不寬,就是雙向兩車道,因此不方便把警車停路邊,這樣別的車想過去隻能逆行。雖然說警車有特權,但白鬆還是建議把車子停在案發地旁二百多米的一個台子附近,大家走過去。

一行七八個人,還有人跟著拍照--這是要上分局網頁新聞的。

龐洪山拿了一把藍色的Estwing地質錘,和他樸素的造型倒是有些不搭,走在了最前麵。

白鬆走他前麵的話,就特別礙事,所以讓龐老走最前麵倒不是不尊重他。

到了事發地,龐洪山蹲了下去,一點點地在路邊尋找著東西。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天,雖然後來下了雨,但路邊還是有山上脫落下來的泥和石塊。

簡單地撿了一些,龐洪山又敲了敲,接著指了指缺了一小塊的山上:“我要過去看看。”

大家自然是不會拒絕,兩個年輕民警對這裏比較熟悉,帶著大家一起上了小山坡。

在這邊,能幫上忙的一個都沒有,龐洪山一個人在這附近轉了半個多小時。

“白科,你過來”,龐洪山招了招手,白鬆幾步就跑了過去。

“別跑,小心土層再滑了下去”,龐洪山製止道。

“明白”,白鬆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造成山體滑坡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地形,而是地層土的性質和分布,當然降雨地震植被是主要誘因。這裏後期進行的預防式挖掘對現場破壞很大,但依然可以看出這是順層滑坡,也就是岩層傾向於邊坡坡向相同,岩石傾角小於邊坡傾角形成的滑坡。從地質條件上來說,這裏有自然形成山體滑坡的較大隱患。”龐洪山道。

“所以?”白鬆道:“龐老您的意思是?”

“這個地方是上坡、拐彎處,屬於日常車子車速較低的區域,加上路窄且路況不好,車子非常容易在這附近聚集,這裏彎道還安裝了凸麵鏡,下雨天凸麵鏡不好用,車速會進一步降低”,龐山道:“我能給出的判斷就是,這旁邊的這個角,才是最容易發生滑坡的位置,而不應該是這裏。”

“那這裏有人為爆破的可能嗎?”白鬆問道。

“要讓幾百噸砂石這麽快跌落下去,爆破的聲音很大的”,龐洪山道:“其他的機械等辦法都比較慢,而且隱藏不了。”

“那……”白鬆陷入了疑惑之中。現場其他的司機的筆錄都取了,這個山體滑坡確實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且也沒有爆炸聲。如果有,那麽明顯,大家一定能聽到:“有沒有可能提前就已經滑坡了,隻是用阻攔網等攔住了呢?”

龐洪山聽了白鬆的話愣了一下,他地質方麵比較了解,但是對於設計和逆推犯罪方法這種事遠不如白鬆,聽了白鬆的話,他思索了一陣子:“我再慢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