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鬆看著燕雨,感覺有點像當年剛剛畢業的他自己。

遇到大案子就好奇、走不動道。

燕雨來實習兩個月,第一次見到命案。實際上也不能算第一次,上個月隔壁派出所發生了一起砍人案件,她還通過同學的關係過去看了看。

整個城東區每個派出所都有偵查專業的學生,燕雨人緣很好,過去了之後才知道殺人犯當時就已經被抓了。

日常生活中的謀殺案實在是太少了,可能十起凶殺案裏隻有一兩起是謀殺,其他的多是**殺人。那個命案雖然是看著很慘,當街把人砍死,但案情非常簡單,簡單到任何一個警察都知道該怎麽辦理。

“你要是想在這裏,就在這裏吧”,白鬆看了看手表:“現在證據太少了,基礎的屍檢也沒做,我先休息去,明天要是破不了案,我再來。”

“那要是凶手今天晚上跑掉了怎麽辦?”燕雨有些不解,她不懂為啥師兄能見到這種案件不激動,這肯定是謀殺案啊!燕雨聽說白鬆辦過很多案子,按理說師兄也是見到案子走不動路的情況。

“要跑的話,按照投毒的時間來算,可能已經跑到了國外了”,白鬆道:“地芬尼多這個藥物,你了解過嗎?”

“是安眠藥嗎?”燕雨皺了皺眉頭,她雖然喜歡研究推理、辦案,但知識量差距還是比較大的。

“不是安眠藥,是治療暈機等的藥物,防治多種原因或疾病引起的眩暈、惡心、嘔吐”,白鬆道:“這東西見效沒那麽快,高劑量時會先抑製中樞神經係統,然後會引起興奮,然後會繼續形成抑製,中毒患者的死因是呼吸功能衰竭。之所以他們認定是這個藥物中毒,主要是現場發現了藥瓶,而且呼吸衰竭的症狀能對的上。但是這裏麵你沒發現疑點很多嗎?”

“額,師兄請明示一下”,燕雨想了半天,也沒發現哪裏有問題。

“剛剛法醫給描述死者的情況時,照片你看了嗎?”白鬆反問道。

“看了”,燕雨道:“確實和師兄說的情況一樣。”

“那我問你,她身上捆綁的痕跡,是怎麽回事?”

“被投毒後捆住了”,燕雨脫口而出。

“現場有繩子嗎?”白鬆接著問道。

“額……那就是等人死了拿走了。”

“這藥見效那麽慢,現場等倆小時等人死?”白鬆問道:“現場有非常劇烈的掙紮痕跡嗎?而且現場痕跡不少於四個人,也就是說嫌疑人有三個,三個人弄死一個女的,至於這麽費勁嗎?最關鍵的問題是,采取這種方法是不是太過於腦殘了?”

“師兄……”燕雨被白鬆一句句說的有些難過了,她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白鬆最後一句話不就是說她腦殘嗎……

“現在就是得等屍檢結果,確定死因到底是不是地芬尼多,不能因為現場有藥瓶和出現呼吸衰竭就證明是地芬尼多,這是其一;其二邵大木現在還沒有找到,即便找到了也不見得是凶手,需要把他找到進行偵訊;其三就是這案子連死者的具體情況、工作和身邊的圈子、死之前去過的地方、動向以及接觸的人還有可能存在的矛盾與殺人動機都完全不知道,基礎工作就是0,光靠一個沒監控的現場勘查,就能破了?”白鬆道:“在這裏待著也是等,咱們倆不可能去查這些,哪個也不是兩個人能辦到的,真出去查了,隻會透支大腦,而且還會錯過很多關鍵線索。”

“……”燕雨道:“所以……”

“所以回去睡覺啊,這都淩晨三點了,你不困嗎?”白鬆適時的打了個哈欠:“我們這奔三的人真不能和你們20歲出頭的人比體力,我反正困死了。”

“可是,熬夜辦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燕雨還是不想走,他知道白鬆說的都對,但是這樣的案子難道不應該和大家在一起並肩戰鬥嗎?

“你啊……”白鬆心道這要不是自己學校的師妹,他肯定不會多說:“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是城東分局的!”燕雨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白鬆扶額:“行吧,隨你吧。”

說完,白鬆轉身就走,燕雨樂意通宵就讓她通個宵吧,年輕人嘛……

燕雨不懂的是,現在他們都是城東分局的不假,也都是金寶街派出所的人,但是他倆都是四組的,而這個案子是二組的。

實際上,即便是二組,後期也不負責案子的偵辦,主辦方還是刑警隊。所以,在沒有正式接到刑警隊的邀請之前,來辦這個案子屬於費力、得罪人,還可能丟人。

白鬆是能辦案不假,但是他一個人絕對不行。他依賴的是一整個團隊。

他習慣於和孫傑、王華東配合,得到完美的屍檢、現場痕跡報告,進而王亮負責全程的監控和衍生視頻資料,然後還有柳書元搭配著分析和處理外部事物,他負責整合全部、提供偵查方向。

尤其是王亮,很多別人找不到的視頻資料他能找到,很多人分析不出來的大數據他能分析出來,而且熟練掌握一些技術手段。

現在他的團隊不在,他剛剛就已經讓婁支隊有些不爽了,再強行留在這裏辦案,隻會影響城東分局刑偵支隊的偵辦。

想解決一個疑難雜症,絕對不是靠硬堆力量完成的,這是解題不是殺人,不是“大力出奇跡”的時候。

燕雨留在這裏其實還好,不招人反感,而且一個漂亮姑娘在這裏,這些刑警估計都不困了,所以白鬆也沒多說。

……

回到宿舍,白鬆再次複盤了一下今晚的案子,選擇了休息,這會兒已經三點半了。

一覺醒來,七點多了,白鬆的生物鍾延遲了。

還是有些困,白鬆搖了搖頭,起床洗漱了一番,打開手機,一條信息都沒有。

案子肯定是沒進展。

有些不急不慢,白鬆穿好了衣服,去了食堂。

“白警官”,二組的前台值班民警看到白鬆,“起床這麽早啊,我看你昨天半夜三點多才回來。”

“政委和我那個師妹回來了嗎?”白鬆反問道。

“政委回來了,你那個師妹我沒注意,應該是沒回來,她今天……你們組不是今天休息嗎?”值班民警道。

“嗯,休息”,白鬆看了看時間,還沒有到八點半,估計這個值班民警又找學員替他值前台了,就不想多說話,簡單的吃了幾口,就離開了食堂。

這種行為怎麽說呢,白鬆是挺討厭的,但是又沒法說,他畢竟不是所長,但是他默默地記下了這些事,等他這次下基層結束,會寫一個報告的。

到了前台,白鬆看到了劉立峰,也沒多說啥。白鬆剛上班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老民警會覺得這是“鍛煉新同誌”,反正白鬆不這麽認為。

白鬆可以輕易地讓劉立峰不替這半小時,但這並不代表這樣對劉立峰好。

……

從派出所出來,白鬆步行,去了這個會所。

會所門口一輛警車都沒有了,白鬆進去之後,發現後院有警車停在那裏,他直接上了樓,發現樓上就兩三個不認識的警察在那裏。

現場還在封鎖,白鬆穿著便服往這邊看,幾個警察就覺得白鬆可疑,過來詢問怎麽回事,白鬆便出示了警官證:“我是這個派出所的。”

年輕的警察看了看警官證,有些疑惑,遞給了另外一個人,另一個也是愣了,把警官證從裏麵抽了出來,看了看警官證的背麵。

正麵寫的是警號和工作單位,後麵有警銜和具體的工作單位,這位看了看,好家夥,二級警督?這特麽多大啊就二級警督?

仔細地確認了警官證不是仿造的,這警察把證件畢恭畢敬地雙手遞給了白鬆:“領導,您來這邊是有什麽別的事嗎?”

他決口不提白鬆提到自己是派出所的人的事情。

“我現在在派出所下基層鍛煉,確實能算是派出所的人”,白鬆道:“昨晚我來現場了,婁支隊和嚴政委都在,他們現在去哪裏了?”

“婁支隊現在在外麵抓那個男的,現在還沒有信呢。嚴政委應該是半夜回去了,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嚴政委帶的那個人在這邊。”

“哦哦哦”,白鬆其實問的不是嚴政委的位置,就是燕雨的位置:“在哪呢?”

“隨我來”,這位帶著白鬆,一起去了現場隔壁的屋子。

會所本來住客就不多,所以是不希望外人知道這裏發生了命案的,因此這一層整個都封了,白鬆要是沒有警官證也是進不來的。

隔壁的這一間房間也很大,打開門之後,白鬆發現精致的餐桌上擺著一大堆的漢堡、可樂,還有一個煙灰缸,裏麵都是煙頭。

沙發上坐著睡了兩個刑警,白鬆昨晚曾經見過,桌子旁邊還趴著一個,正是燕雨。

反倒是大床,沒有一個人碰過。

“哦哦哦”,白鬆看了看這個情況:“讓他們都休息會兒吧。”

說著,白鬆就退出了這間屋子。

出來之後,白鬆問道:“婁支隊親自帶隊,是去抓那個邵大木嗎?”

“嗯”,這警察其實對白鬆還是有一丟丟戒心,剛剛他跟白鬆說話的時候,也沒主動提到邵大木這個名字,此時聽白鬆這麽一說,就百分之百確定白鬆昨晚肯定來過了:“目前還沒有抓到,但是有些線索。”

“目前的案件研判在什麽地方,剛剛那個屋子裏嗎?”白鬆有些不解:“這地方也不適合開會啊。”

“在你們所會議室,嚴政委說今天孔所會負責這個事情,到時候去那邊開會。這個案子影響有點大了,今天市局的領導可能還會過問。”

“嗯,在我們所裏也正常,距離這邊近”,白鬆點了點頭。

市局的過問倒是沒什麽,這很正常。

上京市的命案,一個月不會超過十起,謀殺案更是不會超過兩起,超過8小時沒有破案,市局是肯定會派人來的。

“那我就不在這裏呆著了,現場我進去意義也不大”,白鬆道:“我先回派出所了。”

“行,領導您慢點。”這位給白鬆揚了揚手,表示了客氣。

白鬆走了之後,這倆警察立刻拿手機百度了一下白鬆,結果真的查到了,其中一個道:“我草是這位大神,我說怎麽這麽耳熟的名字……”

……

回到派出所,白鬆去找了孔所。

作為體製內的老人,白鬆明白任何事師出有名都很重要,這個事跟孔所說,那麽孔所就可以安排白鬆進入派出所的專案組,這樣他就不會因為四組的身份形成桎梏。

雖然說主力偵辦單位是刑警隊,甚至說命案百分之百歸刑警隊管,但是這個案子需要查的周邊證據非常多,必須要依賴派出所。

有很多案子都是某個派出所民警提出了一個線索而搞定的,因為他們可能會有線人。

孔所聽說了白鬆的想法,立刻表達了讚成:“一會兒市局的領導過來,可能是派了法醫和現場勘查的人,而且市局刑總的王總也要過來,到時候你也列席吧。”

“可以”,白鬆道:“孔所,是這樣,我到時候可能會獨立行動,也可能會叫外援,這估計會對您有一定的影響。”

“無妨”,孔所道:“這事哪有那麽官僚,命案雖然是刑警隊負責,但是今年咱們轄區要是有個命案掛著沒破,這都不僅僅是臉上無光的事情,對我們派出所的影響還是很大的。這樣,你那邊要是能提供一些外來的幫助,哪怕是部裏的,也沒問題,我這邊可以幫忙。一些手續可以辦的,我也是都沒問題。”

“那行,謝謝孔所了”,白鬆道:“這個案子,我說過,不排除自殺。但是我看婁支隊他們現在還沒有找到邵大木,那就說明存在很大的潛逃的可能。這種情況基本上可以排除自殺了,所以說這是一起策劃周密的謀殺。這需要我們一起努力了。”

這會兒,孔所接到了電話,應該是市裏和區裏的領導,馬上就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