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鬆明顯感覺到了隔閡,就是大家跟他說話的時候,並不會特別主動,這種感覺很清楚,就是他是一個外人。

派出所這種地方,天天都是跟人打交道,每個老警察看似普通,都不能小覷。

組裏也就是杜守一作為警長會跟他說說話,其他人都看他沒任何感覺。

不認識的警察之間拉近關係很簡單,前文提到過,就是聊一聊共同認識的人,一旦話題聊到了共同認識的人,就親近了很多。

剛剛在路上,沙師傅其實就算是跟白鬆拉進關係了,但白鬆沒有接話茬,人家沙惠強自然就不和他繼續聊了。

琢磨了一陣,白鬆覺得暫時是死局。人與人的相處要建立在真誠的基礎上,他要維持一個普通民警的身份,就必須得這樣,隻能以後慢慢來了。

這工作也不難,不到二十分鍾就結束了,大家一起往回走。路上,白鬆主動說道:“杜警長,您這邊要是組裏有啥事也可以給我安排,我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加班啥的都沒問題。”

“你是說晚上演唱會安保的事情嗎?”杜守一知道燕雨應該跟白鬆說了此事:“晚上你自己安排休息吧,這個名單提前就報上去了,已經定了。”

“杜警長,是這樣,我剛過來,有這種集體的任務我不去不合適”,白鬆道:“這類安保我也經常去,人數多一兩個沒什麽的,就是不能少。”

杜守一也有點不好拒絕,白鬆再怎麽也是掛在自己組裏的,而且身份有些神秘,市局的人,他也不願意得罪,隻能說了實話:“是這樣,已經多了兩個人了……”

“啊?”白鬆驚奇地問道:“怎麽會?”

“這是周董演唱會,我們這些歲數大的沒啥興趣,所裏小年輕們都想去。今天是二組值班,咱們是對班,勤務應該咱們出,但一組和三組的都有人想去,已經替掉了兩個不想去的老同誌了,即便如此,還是多了兩個了。”杜守一沒有隱瞞。

派出所的工作也有一些美差,當然這是對不同人而言。比如說演唱會、球賽安保,對於喜歡的人,去了能順便看幾眼都覺得賺了,但是對不喜歡的人來說就是加班。

這種勤務也是比較嚴肅的,雖然有人想去,換掉一兩個人沒人說,但是再多一點就過分了。

白鬆要是去了,他自己是沒事的,但是會增加其他人被領導罵的風險。

想到這裏,白鬆表示了理解:“謝謝杜警長啊,您這麽一說我太理解了,有人想去那就去吧,我個人其實沒多大的興趣。”

“嗯,你今天早上才來的咱們組,這個名單是前天報上去的。下次一定給你安排,畢竟你也是四組的一員”,杜警長道:“今天上午這種事情是臨時安排的,別的都會提前好幾天說。”

“這我當然明白”,白鬆道:“有啥事再找我。”

燕雨在車上,壓根就沒提這個事,一直在玩手機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啥。

……

回到派出所,白鬆見到了羅師傅和賈師傅。兩位狀態都不錯,看樣子是完成了任務,正在值班室和辦公樓之間的小院子裏聊天。

“這就是新來的市局領導嗎?”羅師傅聽到杜警長介紹,立刻走了過來:“這身高這麽高!小夥子多大啊,結婚了嗎?”

白鬆剛想回答,羅師傅接著道:“現在年輕人都結婚晚啊,看你這樣子也就不到三十,不用問了,肯定沒結婚。我們派出所也沒啥好的,我給你介紹的估計你也看不上,唉……不提此事……不過小夥子身材是真的很好啊,這肌肉一看就是練過的,我看你像市局特警總隊的!就算不是也是天天健身的,年輕好啊,我們這歲數,派出所的……”

白鬆整個人都傻了,他一句話沒說啊!

“老羅,別說了,人家好好的市局的領導,被你說的都快站不穩了”,賈師傅攔了一下。老賈看著很精瘦的樣子,頭上的頭發已經絕大部分離他而去,典型的地中海發型。

“沒事沒事”,白鬆擺擺手,這就往屋子裏走,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裏有事,上台階的時候居然沒踩穩,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好在他身體反應快。

回到辦公室,白鬆知道大家為啥不怎麽愛說話了……他突然發現,大家對他有些冷淡還有一個別的原因,就是這個老羅,實在是太能說了。

就是你不需要和他聊,隻要他坐在你身邊,就會滔滔不絕的說,聊完這個聊那個,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白鬆對四組的了解程度增加了好幾個數量級。

老羅一直在問白鬆是哪個單位的,白鬆一直想方設法搪塞。

但是,這一次搪塞倒是沒有讓四組的其他人覺得不好,反倒是其他人有些佩服白鬆,白鬆居然聊了這麽久,一點有價值的信息沒有告訴老羅!

這個白探長胡侃的水準絕對是很不錯的!

這真的是很困難的事情!大家目前也沒啥工作,在一個屋子裏,也不得不聽倆人聊天,其他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大家也能像白鬆一樣啥也不說,也不至於現在啥秘密都被老羅說出去。

白鬆也聊了解了一下老羅的曆史,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以前是邊防哨所的邊防兵,一個人值守哨所,天天和胡楊聊天。那個時候沒有個人電子設備,平日裏除了聽聽半導體也沒啥別的娛樂,幾年下來,老羅都不會說話了。

物極必反,後來就愛上了說話,直到今天也沒改。因為他邊防兵的曆史,大家多少都是有些尊重他的,所以也就不管他了。而且他年紀也不小,更沒人管了。

老羅是有原則的,涉密的東西絕對不會說,但是組裏的事情,那肯定不涉密……

於是,白鬆知道了,華所哪都好,就是有點小氣;杜守一看著很公平,其實有些老派,做事固執;沙惠強是老兵,人比較忠厚老實,你幫他啥他就忘不掉;老翁有些神神叨叨的,雖然說不迷信,但是多少有“拿捏”的狀態;薛鐵明則是個冷麵的人,平日裏和大家也不怎麽打交道,也就是還行;馬一斌副警長雖然說人還行,但是和華所一樣小氣,房貸壓力太大;老賈是唯一能和他說上話的,就是有點烏鴉嘴,出了名的;燕雨是這個組的希望,辦案能力不錯。

白鬆聽了這些,想到了剛剛門口差點摔倒的事,該不會就是被老賈的烏鴉嘴說了?

預言太多,變禿了,也變強了?

不行不行,不能這麽想,這是封建迷信……白鬆迅速整理了一下剛剛的這麽多信息,想到了老羅對燕雨的評價:這個組的希望?

一個剛過來不到兩個月的女學警,實習生,這個組的希望?

白鬆不由得看了眼燕雨,燕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羅師傅,我上個廁所”,白鬆怕他在這裏再待會兒,老羅能把孔所、政委的事情都說出來……

誒?

白鬆突然發現,老羅一句一把手、二把手的事情都沒說……

看來還是有分寸的……處級幹部他一概不說啊!

想到這裏,白鬆都想告訴老羅,其實他和孔所等人一樣,都是副處級……

還是算了吧,他怕明日整個城東分局都知道了……

白鬆這一出去,屋子裏的氣氛好了很多,瞬間就不那麽壓抑了。

除了白鬆,現在已經沒人跟老羅這麽說話了,也就老賈不嫌棄他。

這也就形成了惡性循環,沒人和老羅聊,這樣積攢久了,老羅更想說。

白鬆上完廁所,用一次性紙杯在洗手間門口的飲水機上接了杯水,看到杜警長走了過來。

“老羅我沒跟你提前介紹”,杜警長道:“他退伍比較晚,從大頭兵提幹,後來幹到營級才轉業。剛來派出所的時候,不怎麽說話,後來不停的練,現在有點過頭了……”

“但是我看他也知道什麽不該說”,白鬆道:“這要是去審訊,豈不是一把好手?”

“審訊他還差點,但是解決糾紛,絕對是……”杜守一歎了口氣:“有一次我和他出警,兩口子吵架,打的家裏就像經曆了二戰似的,去了之後我就知道三兩句勸不好,但老羅他不著急,跟那兩口子說了足足六個小時,愣是把本來要離婚的兩口子,說的抱在一起痛哭……那天我第一次在報警人的家裏沙發上……睡著了……”

“厲害了……”白鬆覺得這也是個牛人,而且他也知道,邊防兵提幹是什麽概念,估計得有個二等功啥的,拿命換的那種。

這麽說來,老羅現在還真的沒人敢說啥,資曆擺在那裏。

“行吧,也好,有他說了這半天,你也都清楚咱們組的情況了”,杜守一道:“目前比較嚴重的問題就是辦案能力不足。馬警長和小薛三十多了,除了他倆最年輕的都四十五以上了。以前有兩個二十多歲的,現在都走了,別的組也不可能隨便調動過來人,隻能等十一月分人過來,也不知道會不會。但是即便過來人,一年之內也不行。”

現實就是如此,學生永遠不可能立刻變成專家。

“杜警長”,白鬆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我跟您說句實話吧,我辦案能力還行……嗯……確實還可以吧……有啥事我願意幫忙。”

想到這裏,白鬆接著解釋道:“我以前確實當過副所長,在市局也當過刑偵大隊的大隊長。很多事我不方便說。”

杜守一愣了一下,白鬆當過市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這麽年輕?

看樣子,白鬆這不是犯了錯啊……這是有大案子來搞!而且是隱秘的!

不得不說,他和燕雨想到了一起,都以為白鬆過來是辦理什麽大案的。

他倆明顯不知道,白鬆如果真想搞大案子,其實也沒這麽麻煩。

白鬆看到杜守一的表情,知道他想錯了。想到這裏,白鬆不由得考慮一件事,那就是燕雨思考問題的角度,居然和杜警長這樣的老警長同一個水平,也是夠牛的。

“那晚上的演唱會你要去嗎?”杜警長問道,他怕白鬆有什麽任務要完成。

剛剛白鬆和老羅的交流,讓杜守一明白,白鬆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說話非常有尺度。

其實,想要成功非常容易,會說話,這一條都夠人在任何地方吃飽飯。

“我沒啥事,聽組裏安排”,白鬆道。

“嗯……”杜守一琢磨了十幾秒:“那你一起去吧。”

“好”,白鬆點頭。

他知道,他已經開始融入這個集體了。

這會兒已經是中午了,聊了幾句就該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白鬆接到了欣橋的電話。

“晚上有周董的演唱會”,欣橋道:“票好難弄,我從朋友那邊買到了兩張距離看台很遠的地方的票,花了我兩千多……”

“不用給我買……”白鬆一聽還真巧:“我晚上要過去安保,不用票。”

“啊?你不用真是太好了!”欣橋道:“我和傅彤師姐一起去,正愁沒辦法給你買呢,太難買了……”

“額……”白鬆歎了口氣,敢情沒自己的事情:“那這樣吧,票我來報銷。”

“好的!懂事!”欣橋直接掛了電話。

白鬆苦笑,但是又挺開心。

自從兩個人領了證,欣橋變化也是蠻大的,其中之一就是有時候開始找白鬆要錢了,隻是不多。

白鬆這個人多少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都領證了,不花他的錢他還難受呢!

事實上,白鬆感覺欣橋就是故意的,給他增加存在感……

想到這裏,白鬆又鬱悶了,想了想,給張偉打了電話。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給我搞兩張今晚上京這邊周董演唱會的門票,要前幾排的,多少錢我出。”白鬆知道張偉最近總在上京這邊,這個事找他沒錯。

“要第一排嗎?”張偉想都沒想,直接問道。

“別了別了,我還不希望我媳婦被抱呢,明星也不行……”白鬆慫了,心裏實際上想的是:第一排得多貴啊!

“行,給我二十分鍾時間。”張偉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