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九掏出一大把一大把冥幣後,空氣都似乎安靜了幾秒。

白發青年絲毫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麽驚世駭俗的動作,反而輕描淡寫地問:“夠不夠?”

鬼差眼神發直,吞吞吐吐,“這......在陰界搞賄賂,要是被抓到了可是很嚴重的。”

他雖然這麽說,卻止不住朝著那疊厚厚的冥幣上看去。

冥界的錢幣都是流通的,最便捷的獲取方式就是年年清明中元節的時子孫後代燒過來的那種。

可惜人界給做出來的冥幣麵額都大得很,每次燒都是金元寶銀元寶疊著來。為了避免陰界通貨膨脹,冥界自古以來就規定了,凡是從人間燒來的冥幣,都得打個折扣才能到眾鬼的手裏。

可這年頭鬧饑荒,活人們自己都照顧不好,哪裏還有心情給死人燒紙錢?

所以這幾年冥界的錢寶貴的很。有些沒排著隊去投胎的鬼實在受不了了,就會上去托夢給親人,讓他們務必記得燒點紙來。

現在放在鬼差麵前的這一摞錢,恐怕人間得燒個十次八次,到鬼手上才有這個數目。

鬼差咽了口口水,白骨喉結十分形象地動了動。

能混到這個位置,他在陽間兒孫都不知道多少輩了,哪會有人惦記著給他燒紙,隻能領點官員公糧過日子。

宗九一瞧便心知有戲,表麵不動聲色,手卻又從黑匣子裏掏了一疊冥幣,一張一張往上麵加碼。

鬼差:“......”

不是他的意誌不堅定,而是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鬼差左瞧瞧,右瞧瞧,一拍大腿,“唉,祖宗啊!我們走偏點說,你先把錢收收,這要是被抓到就不好了。”

宗九聞言,連忙乖乖把錢收起,在心裏比了個耶。

成了!

萬萬沒想到,在所有練習生眼中的廢物A級道具,竟然每每都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這波著實不虧。

鬼差道:“這件事情就暫且先這樣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若是上麵查起來,這些錢也足夠了......對了,你這是要回去找那陰婆算賬?”

白發青年回頭,“不然呢?”

“你先別急,你是生魂,這般出城門去鐵定是討不了好的,更何況那陰婆浸**此道,厲害的很。”

鬼差收了錢,自然繼續為他設身處地的考慮,“這樣吧,反正那陰婆若是陽壽盡了,來地獄也得受這一遭的,你要是願意再多給點,我還可以派幾個幫手和你一同前去。”

宗九樂了,沒想到花錢賄賂還能享受這等豪華服務,自然欣然應允。

他發現鈔能力真的很管用,鬼差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做都做了,不如多賺點。

最後,等宗九走出官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帶領了三四個鬼仆從,其他鬼怪看著垂涎也不敢上來的大人物了。

他帶著眾鬼浩浩****跑出城外,遠遠地就看到盡頭那個提著燈的佝僂背影。

陰婆npc設定是年邁的老人,走路走的不快。再多虧走冥燈的顯眼,其他鬼怪都不敢靠近,隻敢遠遠地看著。放眼在平原上看過去,陰婆到底在哪個方位,簡直一目了然。

宗九帶著鬼仆們,大搖大擺地衝到那群圍在一旁觀看的鬼怪堆裏。

密密麻麻的鬼怪完美地將宗九的一頭白發藏匿住,前麵又那麽多鬼飄著,根本不帶怕的。

宗九招呼身後的鬼仆跟過來,看著前方忽明忽暗的光線,忽然心生一計。

“這樣,你們先這樣,然後......”

鬼仆們收了鬼差的消息,知道麵前這位好看的像仙人的白發青年是位地府多少年都遇不到的大客戶,自然不敢怠慢,連聲說是。

“行,那就按我說的去做吧。”

宗九拍拍手,看著鬼仆們領命而去,露出一個冷笑。

不好意思,他同樣是個睚眥必報,以牙還牙的主。

冤冤相報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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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看著白發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鬼城官府的後殿時,他便用傀儡絲控製著陰婆的身體,提著冥燈離開了。

下了陰後,若是沒有走冥燈的指引,再想上來難如登天。更別說還是被陰婆這個npc親自賣到了陰間。

等到副本時間結束,或者普通卡完成主線任務後,沒完成任務,又回不到陽間的內鬼自然會被主係統抹殺。

陰婆這個npc的設定是整個荒村副本的幕後黑手。

整個副本裏沒有一個無辜的npc,所有人都是加害者,每個人都在說謊。

老村長在說謊,王守在說謊,婦人在說謊,陰婆同樣在說謊。如果非要找出一個沒說謊的人,那就隻有村長家那個不知世事的小男孩了。

練習生想要尋求生路,隻能一個個問過去,再從每個人話語裏展開邏輯推理,找到其中的蛛絲馬跡。

老實說這有點難度,因為很難有人能保證不被任何言語影響或先入為主。

本來還想陪他多玩一會的。

惡魔漫不經心地想。

畢竟......他真的很難遇到這麽好玩有趣的玩具。

惡魔從來都不相信鬼穀子那個所謂的預言。

現在看來,其中的確有可圈可點之處。

畢竟在同主係統做下交易後,他的傀儡絲就再也無法用任何物理手段摸到,除非是依靠極其特殊的某種道具,現如今練習生裏還沒有持有的存在。空手摸到實在是聞所未聞,的確就像預言裏“天定的宿敵”“能力的克製”不謀而合。

隻是——

想起預言裏說的“宿命相逢的對手”“唯一能夠遏製惡魔的存在”。

黑暗的空間裏,no.1隨意撥了撥手中另一端的絲線,露出一個頗覺無趣的神情。

可惜還是太弱了。

弱到讓人提不起欲/望。

惡魔這麽想著,放任傀儡絲自己操縱,從高背椅上起身。

他是扮演npc的導師,不需要和其他練習生一樣進入副本,再加上傀儡絲可以自由穿透空間維度,所以他的本體其實還在練習生宿舍裏,哪裏都沒去。

no.1的宿舍在整個練習生宿舍的最頂層,不僅是複式結構,占地麵積還極大,甚至擁有一片最頂層三百六十度玻璃隔絕的空中花園。

站在空中花園向下望,能夠看到練習生宿舍建立在一片孤島之上,更外麵的空間皆是茫茫大海,下方是懸崖峭壁,風景秀麗。

A級以上練習生的房間裝扮都可以隨著練習生的心意調整更換,S級練習生的宿舍光衝浪浴池都有一個平層那麽大。總之在物質上麵,主係統一向慷慨大方,毫不吝嗇。

男人隨手解開黑西裝的外套,露出裏麵整整齊齊的白襯衫。

他口中哼著不著調的詭異樂曲,踩著探戈搖擺的步調走到酒櫃前。

房間裏沒有開燈,卻絲毫不影響房間裏的人視物。

瓶蓋被拔出,深紅色的酒液汨汨流淌到了醒酒器裏,空氣中滿是一片馥鬱酒香。

惡魔拿著玻璃杯在手中把玩,正準備看看另一具被他深度操縱的傀儡,卻發現饑荒山村的副本裏出了點情況。

陰婆在灰茫茫的陰界忽然被幾個鬼仆攔下。

鬼仆們板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剛剛你把那生魂送到後,官府裏的生死錄缺失了一頁,我等奉大人之命前來搜查,還請配合。”

惡魔也並非每時每刻都在控製npc。

大多數時間裏,除非是特別有興趣的劇目,他都會選擇讓npc按照原本性格自由發揮。畢竟扮演npc比扮演玩家難度更甚,需要嚴格貼合劇情,而玩家除非是拿到類似苛刻的身份卡才需要嚴格扮演以外,其他時候都更像是荒村副本這樣給練習生們一個身份便草草了事。

隻有在no.1想搞事的時候,他才會自己去上手控製,嗯。

所以在惡魔放開傀儡絲的控製後,npc就按照自身性格行事了。

按照故事背景,陰婆不過是個貪生怕死又心思歹毒的凡人。

麵對鬼差她唯唯諾諾,麵對村民她重拳出擊。如今既然被攔下,又惦記著走冥燈燃燒的時限,自然是戰戰兢兢地應了。

等惡魔發現的時候,渾身罩著黑袍子的陰婆已經乖乖把走冥燈放下,舉起雙手,在鬼仆們的指揮下進行搜身,鬼仆們讓她抬頭就抬頭,讓她轉過身去,陰婆就聽話地轉身。

說巧不巧,這會兒他們正好就站在忘川河唯一的那座橋上。

對麵是孟婆正在發放孟婆湯的涼亭,下方則是靜謐流淌的忘川河水。仔細了看還能看到河水底下那些無數犯下惡事,麵容扭曲的亡靈。

no.1感覺自己右眼皮再度跳了跳。

上次出現這個預兆還是在拉斯維加斯,魔術師一舉在主係統麵前掀了他三個馬甲的時候。

惡魔頓覺疑竇叢生,於是放下玻璃杯,正準備重新操縱這個npc。

變故突生。

地麵上放著走冥燈的那片暖光忽然晃了晃。

有人把那盞燈提了起來。

陰婆猛然回頭。

白發青年正站在他的身後,手裏提著那盞走冥燈,笑意盈盈。

陰婆操著一口尖利蒼老的聲音問道:“孩子,你這是......?”

宗九挑了挑眉。

白發青年看著鬼仆把麵前這個npc製住,勾起了唇,“孩子?”

宗九也懶得繼續再廢話,免得夜長夢多又有反轉。

他直接抬起腳來,一腳把人從橋上踹了出去。

“其實吧,我更喜歡你當初叫我九哥的模樣。”

橋麵距離忘川河少說有近十米,更別說忘川河是大名鼎鼎的弱水,沒有任何浮力。除了用仙力架構的橋梁以外,隻要有任何東西從它上空而過,都會感受莫大壓力,落入河裏。

陰婆半截身子踉踉蹌蹌退到橋邊後,直接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線墜入河底,連一滴浪花都沒能激起,就被河底萬千蠕動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鬼撕裂成了碎片。

極惡者的靈魂對惡靈來說同樣是大補之物。

......

【NPC扮演任務已失敗】

【場地:A級副本饑荒山村】

【扮演NPC角色:心思歹毒的幕後黑手走陰婆】

【失敗原因:魂魄消亡】

黑暗裏,失去了操縱角色的傀儡絲開始了緩慢回收,重新纏回了那雙如藝術品般好看的雙手上。

過了許久,惡魔才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它弧度越發擴大,和那雙冰冷殘酷的暗金色瞳孔一樣,燃起叢叢暗火。

no.1轉過身去,為自己倒了一杯醒好的紅酒,一飲而盡。

冰冷的酒液順著他的喉嚨滾入食道,卻壓抑不住再度沸騰的血液。

這可真是一個......莫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