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跟著村裏領路的人往前走,宗九一邊在心裏回憶了一下那本《塔羅指南》。

二十二張大阿爾卡納裏,最不祥的那張當屬十六號的“高塔”。

相比“高塔”摧毀一切,正逆都可怕的破壞力,死神反倒帶著一絲生機。這絲生機在死神牌呈逆位時能得到最大的提升。

死神的序號是13,眾所周知,13在西方是個相當不祥的數字。

在最後的晚餐裏,耶穌的第十三個弟子猶大為了三十個銀幣出賣了他,最後導致耶穌被釘上十字架受難,所以13這個數字在西方一貫等同於厄運,也很切合死神的含義。

《塔羅指南》上詳細解釋了死神正位和與逆位的差別。

正位死神:失敗,結束。

逆位死神:拋棄過去,浴火重生,向死而生,奇跡。

宗九的思維在浴火重生上打轉了幾秒,若無其事地將牌收回。

恰在這時,隊伍也恰好停下了腳步。

“到了。”

領頭的老強在路旁的一座土屋前站定,“剛剛交了糧的住這兒。”

隨後他遠遠地一指,“沒交糧的,你們住那樹後頭。”

他指著的小路盡頭有一顆老槐樹,泛黃的葉片垂在枝幹上,隨著邊口吹來的冷風晃**。

就在槐樹茂盛的枝葉背後,一座老舊陰森的土房巋然而立,門口黑黝黝的,遠遠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練習生們被分成兩隊帶過來的,交了幹糧的用憐憫的眼神看了沒交幹糧的人一眼,心裏慶幸萬分。

結合之前王守和老強的對話,明眼人都瞧得出,那個老槐樹背後的破房子絕對有問題。

彈幕也在議論紛紛。

【明明都是一起進來的練習生,卻因為有人身份卡初始設定裏有包裹,有人沒包裹,就導致開局出現天差地別的差距,這真的看臉啊】

【真的看臉1,講實話我覺得那個破屋子肯定有什麽蹊蹺,這裏就必須祭出恐怖片定律了】

【來來來買定離手,看看沒交糧這邊的練習生誰會先行祭天】

【首先排除諸葛暗,其次排除魔術師,其他人可以任意排列組合進行挑選】

另一邊的練習生們明顯心理十分不平衡,但是在手拿鋤頭的村民麵前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

可能就真的是倒黴,沒交糧的這組實力參差不齊,稀稀拉拉,占了一大片的都是新人。老人幾乎斷層,最高的隻有no.3的諸葛暗,下來就是C級,可謂菜雞互啄。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都會下意識想要找個主心骨,於是眾人都止不住地往同一個隊列的諸葛暗瞟去。

可惜後者不動如山,對目前的現狀不置可否,反倒低眉沉目,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大佬這樣,其他一堆D等級E等級的新人也不敢上去打擾他。

這時,終於有練習生畏畏縮縮地開口,“我、我們要不要先過去房子那邊看看?”

雖然不知道這個副本是什麽年代,但能夠發生大規模的饑荒,想來也不可能是現代文明社會。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再拖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既然連電燈都沒有,那天黑就更可怕了。

立馬有練習生附議,“對,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吧,不然天黑了就不好了。”

話雖這麽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誰也邁不動腳步。

正在這時,白發青年放下手臂,率先朝著路口走去。

其他人眼睛一亮,立馬跟上。

雖然老人們對這個大出風頭的C級看不太順眼,新人們卻是對宗九個個心服口服。

老人們有道具有實力,習慣了穩固抱團行動。驚悚練習生又是一個充滿競爭的賽場,一個新人上去了另一個老人就會掉下來,排外性十分嚴重。

新人們卻都是一個起跑線,在殘酷的恐怖副本裏打滾掙紮,深知宗九這樣一杆子打進上三級是一件多麽難如登天的事,所以才更加心懷敬佩。再加上宗九在拉斯維加斯大出風頭,誰都知道他贏下了一百萬籌碼,這下就連老人也得掂量掂量。

那可是整整一百萬生存點數!就算是給一頭豬,豬都能強化成鋼鐵豪豬了!

宗九沒管身後這一串小尾巴,他走到那棵老槐樹麵前,蹙起了眉。

有人納悶,“奇怪。我們剛剛走過來的時候,那些樹的樹皮都被剝幹淨了,怎麽這顆樹的樹皮還沒人吃?”

“因為槐樹屬陰,也叫鬼樹,沒人敢吃。”宗九開口。

槐樹在民間傳說裏是相當不吉利的凶樹,陰氣重,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很少有人會把它栽種在屋前,更何況還是這麽大一顆。

“你們誰手上有兌換了道具的,都準備一下,我們進屋看看。”

其他人紛紛抖三抖,看著樹背後那黑黝黝的屋口,腿都軟了。

“快點,就進屋瞧瞧,人這麽多有什麽好怕的?馬上天就要黑了,有房子睡總比沒房子睡好。”

宗九一邊催促,一邊裝模作樣地從黑色暗匣裏掏出把普通匕首來。

黑色暗匣相當於一個隨身空間,好用的很,隨時隨地都可以從裏麵摸出普通物品來。

大家看他的動作,還以為這把匕首是從拉斯維加斯裏換來的高級道具,也一個個拿出了自己的道具,如臨大敵。

“咚——”

房門破破爛爛,也沒鎖,一推就開。

推門的練習生太過慌張,不小心就把另外半片門板推到了地上,冷風嗚呼呼開始了倒灌。

宗九手裏攥著匕首,沉下眉眼,打頭朝著屋內走去。

這倒不是他藝高人膽大,是因為他垂下來的另一隻手上還攥著攝魂鈴,不帶怕。

借著窗欞和被白蟻朽出來的洞,外邊的光勉勉強強照進來一些,把這座不大的土房照的影影綽綽。

屋內陳列的東西不多,非要說的話就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空房,地上滿是汙垢。房梁上布滿青苔,擺在牆角的水缸也碎了一角,隻能隱隱約約看到裏麵盛著的汙水。

這種屋子就算是歇息也隻能靠著牆垛眯個眼,唯一的好處就是躲過外頭的秋風。

“啊——”

跟在後頭的練習生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彈幕一片紅色感歎號。

【臥槽這個尖叫真把我嚇了一跳】

【我也是,一下子把我給叫精神了......】

正在探查的人立馬麵露警惕,拿著道具回頭,準備迎接靈異一幕。

邊角有隻肥碩的灰色黑影一蹦,從牆上那個破洞的地方一下子鑽了出去。

那個練習生支支吾吾地開口,“是,是老鼠。”

眾人鬆了一口氣。

這麽一個打岔,大家彼此的緊張消融了不少。

對老人來說,怎樣在副本裏拿到高評價是目的;對於新人們說,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他們知道被劃分為了兩個陣營,但反正練習生有不能互相殘殺的鐵律,隨機任務有不像主線任務那樣有強製性,不做也沒關係,所以也沒幾個人放在心上。

尖叫的練習生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叫徐粟,對不住啊各位,我真的從小就怕老鼠,剛剛不是故意嚇唬大家的。”

其他人擺擺手,有人趁機提議,“既然接下來在這個副本要一起相處,那我們不如先簡單認識一下?”

說著,所有人又下意識把目光移向了宗九。

雖然宗九本人什麽也沒幹,但這一群新人已經有隱隱約約把他當頭領看的意思了。

白發青年挑眉。

說實話,如果把自己擺在領導者的位置上,又表露出一副處處為大家好的模樣,的確很難招致懷疑。難怪彌賽亞在第一個副本裏那麽積極,就是仗著老人信任,新人無知,利用大眾心理裏盲從的弱點,最終得以全身而退。

互相簡單認識了一下後,屋內氣氛好了不少。

大家都隨意在屋裏挑了個能落腳的地方坐下,對視一眼,唉聲歎氣。

“明明一樣都是練習生,我們可真算倒黴透了,怎麽就會沒有包裹呢?”

徐粟看了眼外頭,心有餘悸,“我們要在這裏待七天呢。”

“對啊,這個屋子又黑又冷的,看著都怕。”

“別提了,搞不好今晚就得這麽過了。唉,不過也好,你們看外麵那些村民都餓成什麽樣了,好歹咱們不用吃飯。”

宗九沒參與討論,他蹲在中間靠牆的位置,一邊聽他們討論,一邊打量著身後這堵牆。

剛剛一瞥過來,他就發現牆麵有些不對。

這間屋子緊靠著山,頂又是漏的,常年累月無人居住,就連牆上也生了青黑色的苔蘚,密密麻麻一大片。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們生長的高度有些細微的差別,造成橫截麵參差不齊的景象。

白發青年隨意從地上撿了根樹枝,一點一點把這些牆蘚給刮下來。

隨著他的動作,被遮掩的牆麵也露出背後的土麵。

在那些夯實的土牆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白痕乍然而現。

“我艸,這是什麽?!”

宗九的動作並沒有避著其他人,屋裏人發現不對後,一個個也加入牆麵刮刮樂的工程。

他們把幾乎整整一麵牆的青苔全部剝下來,看著眼前一幕,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我的媽耶,這些痕跡看起來好像是......】

【不會是我猜的那樣吧,發抖.jpg】

【樓上的,就是你猜的那樣(大聲)】

練習生麵色發白:“看起來好像是人為用指甲抓出來的?”

“你們看,高度正好......”他比劃了一下,“半麵牆,更高的地方就沒了,手伸不上去。”

屋裏靜地可怕。

鄉下土屋的牆壁一貫夯的嚴實,更別說這麽密密麻麻,道道都有一兩厘米深的痕跡了。

如果是人造成的,那恐怕手指都得磨斷了去。如果不是人造成的......那更可怕。

恐懼和涼意從所有人腳底板一路衝上天靈蓋。

雖然早就猜出了這屋子有問題,但大家還是懷著僥幸心理,現在這下一個激靈。

徐粟欲哭無淚,“要,要不我們還是出去露天睡吧。”

其他人沒有說話。

老實說,在明確被告知這是一個恐怖副本的前提下,一整個村子都安全不到哪去。就算睡在外麵,一樣有危險,搞不好危險還更大。

就在這時,木板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

眾人回頭。

門口男子收回手,冷淡地掃了屋內眾人一眼,“出來。”

一時間,站在牆壁前的新人們麵麵相覷。

見他們沒反應過來,諸葛暗的語氣多了些不耐煩,“不出來撿柴,難道你們想就這樣在這裏睡一晚?不怕被凍死?”

他這麽說,練習生們才反應過來。

日子已經到了秋冬相交的時候,這間破土屋頂多擋擋風,何況深山裏晝夜溫差還大,眾人身上穿著的衣服都不算厚,要是就這樣睡一晚,醒來恐怕全身都是僵的。

於是十幾個人一窩蜂跟了出來,沒人敢留在屋內。

他們在屋前分了兩隊,一隊跟著諸葛暗去撿柴,一隊跟著宗九去找村民。

好在雖然村子裏饑荒嚴重,但柴火還是管夠的。

往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逛,在樹下就能撿到不少,最後每個人懷裏都抱了一大摞枯枝。

等撿木柴小隊回來後,找村民們借打火石的小隊也回來了。

白發青年搖頭,“不行,他們不願意借。”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村裏的村民是什麽嘴臉,但連最廉價的打火石也不願意借,實在讓人憋著一肚子火。

新人們頓時怒了,罵罵咧咧地開口:“媽的,這群王八蛋,誰願意保護他們啊!”

“就是,搞人口販賣的都該死,還隻賣女人,一群孬種。”

“去他媽的,氣死老子了。”

宗九眸裏閃過一線流光。

他猜對了,普通卡的主線任務還真就是保護村民。

“可是,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諸葛暗皺了皺眉,“我可以點火,走吧。”

可以點火是什麽意思?

其餘人看著大佬抓著一捆木柴,也不敢多問。十幾個人抱著柴火的抱著柴火,兩手空空的兩手空空,重新返回到小路盡頭的木屋旁。

這麽一通折騰下來,天空也差不多從陰沉沉變成了烏青色。

夜色將至。

走到路口的時候,徐粟忽然再度“啊”了一聲。

走在他前麵的練習生再次被他嚇了一跳,語氣暴躁,“你怎麽又叫了?又有老鼠?”

“不......不是。”

徐粟聲音發抖,伸出手指,“那,那上麵,有,好像有個人。”

所有人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

陰森的土屋前,槐樹頂上的茂盛樹冠被染得猩紅。

伴隨著地心引力,長長的舌頭伸到胸前,胳膊垂過膝蓋,身上的布衣在冷風中如同破麻袋般晃**。

一個死不瞑目的人吊死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