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休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休假過去後,宗九又開始了自己的世界巡演日程。

這一次的巡演時間比較長,每個城市幾乎都有三四場,需要停留的日子也延長不少。

好在每一場和每一場之間的間隔長了許多,以前一周需要表演幾場,現在一周隻要表演一場,倒也輕鬆。

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也足以讓宗九熟悉自己身邊惡魔這號人的存在。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因為某一次在**較量時,宗九一個不察被抓住,身體落得下風,隻能出言嘲諷對方這個地獄魔鬼是個正兒八經的黑戶。當時惡魔咬住他的後頸,哼笑一聲頂深了些,當時倒沒有多少表示。

結果這件事過後,這幾個月裏惡魔經常有事沒事就玩失蹤,也不知道一個人暗戳戳的在外麵幹些什麽。

反正宗九是不關心的,他一旦投入工作狀態的時候就是誰也不理的狀態,與其讓對方有事沒事來打擾自己,倒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一在他需要工作的時候就消失,也省得惡魔老纏著煩自己。

反正隻要他沒有演出,不需要應酬的時候,某人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沒有絲毫蹤跡。好幾次經紀人都還撞見了這一幕,表情簡直又驚愕又好笑,但也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

至於宗九,他也懶得去解釋。歸根結底,他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和惡魔之間的關係。

說是固定床/伴吧,但比起床/伴,似乎又要多了些溫情。

說是情人似乎比較貼切。可他們又從未如同塵世的情人那樣如膠似漆,脈脈含情。

沒有人開口挑起這個話題,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停在了這裏,仿佛無聲的較量,不上前打破最後禁忌的一步。

很快,宗九就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今天他得去出席一場拍賣酒會,到場的據說不僅僅是魔術圈的高層,還有一些其他領域的頂尖人士,總之據說不少行業的代表人物都會來,宗九這位大魔術師也赫然受邀在列。

這種參加了就是給自己鍍金的酒會當然沒辦法拒絕,宗九也得配合合同上寫著的那樣進行各類宣傳活動。

於是一大早,他就被經紀人團隊從酒店接到造型屋,將禮服和發型一票全包,為晚上的酒會做準備。

一路上經紀人都在耳提麵命,不斷強調這個拍賣酒會有多重要,讓他一定不要像以前一樣就打起精神走個紅毯,拍個照後進去就坐在角落裏,完全不營業。

於是白發青年表麵上嗯嗯嗯的答應了,心裏想那就頂多參與一下競拍,向在場所有人宣布一下有他這麽一號人參加就成。反正讓他跳舞那是門都沒有,想都不用想。

也就是這個瞬間,宗九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翻飛的紙牌,看不見的傀儡線,一個他在昏暗無光大廳裏,和另一位黑發男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進行激烈探戈的畫麵。

宗九:“......”

剛剛還信誓旦旦,現在就迎來打臉,有點不爽。

果然,就如同經紀人所說的那樣,今天晚上的拍賣酒會的確是名流薈萃,巨星雲集。

排在宗九麵前走紅毯的正是當下好萊塢當紅國際巨星,登時間外麵聚光燈連閃一片,尖叫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宗九在心裏搖了搖頭,快步走過了紅毯,象征性在盡頭簽了個名,露出營業微笑。

工作人員恭恭敬敬的上前來,將他引到了會場。

會場舞池裏已經站滿了三三兩兩穿著晚禮服的人,在這種無數雙眼睛盯著的公眾場合之下攀談,彼此間露出禮貌的社交笑容。

宗九走進去後,登時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這一點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明明他手傷之前容貌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盛極,似乎是和魔鬼簽訂契約後就像進補了一樣,一下子變得如同灼日般惶惶不可直視,走到哪裏都能輕而易舉收割一大片目光。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魔術師宗先生,幸會。”

例如現在,走到哪裏都不缺少搭訕者。

總有些人就是格外偏愛白發魔術師身上那股淡漠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傲氣息,就連目光也格外討厭,叫人作嘔。

宗九不鹹不淡地舉了舉杯,敷衍地說了句:“幸會。”

他完全沒認出這位大吹特吹自己的搭訕者是誰,就連他蹦出來的一串話也隻紆尊降貴地聽了一兩句,而後就不感興趣地轉移了注意力。

“不介意的話......”

沒想到這位搭訕者見他這樣,反倒怒上心頭,伸出手想要將人拉住。

魔術師驟然沉下眼眸,指尖的紙牌蓄勢待發。

他也發現了,自從自己雙手恢複後,他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

或者用脾氣不好來形容有些不對,應該是說遇到不爽的事情以前還會稍微忍幾分,現在就是一言不合甩紙牌。

“勞駕,借過。”

就在他打算反手給個教訓的時候,另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懶洋洋地搭上了對方的肩頭。

搭訕者正想罵出聲來,倏爾回頭一看,臉色唰地變白,點頭哈腰說了句先生之後灰溜溜地走了。

宗九抬眸一看,果不其然,這個熟悉的聲音,正是熟人無疑。

“你......”他正想開口,忽然又聽側後方傳來驚喜的聲音:“教授,您怎麽會在這裏?”

魔術師滿頭霧水地回頭,隻見先前那位紅透半邊天的影帝端著酒杯過來,臉上堆滿笑容,言辭之間不乏敬意,朝著黑發惡魔致意。

“您上次在大學內開的講座我有留意過,然而實在是抽不出檔期去聽,實在是太遺憾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可以問一下您下一場講座的舉辦時間和地點嗎?”

宗九:“......”

好家夥,魔鬼都能當教授了,教出來的學生莫不是地獄預定戶吧?

人家都這麽低聲下氣了,哪想到惡魔一點麵子也不給,神色閃過一絲不耐:“沒空,別來打擾我。”

結果他一轉頭,看到宗九後立馬又掛上了另外一幅雙標曖昧的笑容,“親愛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所有暗自留意著這邊的人都開始了竊竊私語,神色間不免帶上震驚。

在場沒有人會不認識這位外表出眾的大魔術師,也不會有人不認識另外那位橫空出世,被無數業內頂尖人士公認為權威的梅菲斯特教授。

總是這樣,不需要什麽實績,如果當所有業內大拿都公開承認另外一個人強於他們的時候,無疑就將對方奉上了神壇,即使這一切對於惡魔來說隻不過需要幾根微不足道的傀儡線。

這裏這麽多媒體,這一幕別說其他了,估計宴會還沒結束就能傳出去。

宗九不知道惡魔這家夥新搞到了一個什麽身份,但反正他無疑擺脫了黑戶的名頭,堂而皇之走到了他的麵前,還擺出一副我們很熟的模樣。

而且他的身份還可能不那麽簡單,僅僅隻是一個教授就獲得這麽多人的敬重?

旁邊的影帝頭上掛滿了冷汗:“啊哈哈,不好意思,打擾到兩位了,我這就走,我這就走。”說完他再也不敢停留,連忙急匆匆地離開。

不僅如此,宗九還注意到,最開始那個搭訕者現在似乎一個人默默走到了邊角,露出一個驚恐又顫抖的表情,打翻了手裏的酒杯,跪倒在地。

“你幹了什麽?”

他警告般地遞給惡魔一個眼神。

“隻是讓他清醒一下而已。”

惡魔聳了聳肩,上來親昵地環住他的肩膀,“不要在意這些無趣的螻蟻。”

宗九越來越搞不懂這人在想什麽。

就像當初為什麽會記得自己的生日,為什麽會抱來一隻黑貓,又為什麽會說那句生日快樂。他一點也不像個魔鬼,輕而易舉熟知規則,又將規則玩弄在手心。

正如現在這樣,地獄的魔鬼為什麽會需要費心思在俗世中尋找得到一個身份,他明明無需這些,如今做出這樣一幅似乎打算長久發展的姿態,也就更讓宗九迷惑了。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宗九懷疑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麽魔鬼。

不過這個猜測在他如今還沒有取得求證性記憶的時候倒不能妄下定論,還需要試探。

“等契約完成後你就可以回去了,或者說,你打算留在人界?”

“寶貝,不要著急。”

坐在他身旁的惡魔懶洋洋地把玩著魔術師的發絲,“不僅僅是契約,你還欠我兩次。”

他們在拍賣會場上旁若無人地低語,完全沒有發覺自己在旁人眼中多麽親密,根本不容外人插足。

宗九深深地擰眉,“我什麽時候欠過你兩次?”

惡魔笑而不語。

他們一邊交談,拍賣會卻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偶爾黑發惡魔會漫不經心地掃上一眼,舉起手中的拍賣牌。然而沉迷在口頭上占上風的宗九並沒有過多關注這一點。

“聖誕節快要到了,有什麽打算嗎?”

看著下一件拍賣的藏品,宗九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去年的聖誕節當天,他遭遇了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在病房裏躺過了新年。可以說是他二十年來最不順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這麽算起來,一月末他進行了手術,二月初他召喚出了惡魔......也快要一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可思議,竟然能夠相處這麽久,也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每一年聖誕節的時候,宗九都得回舊教堂一趟,今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