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宗九終於知道了為什麽那張羊皮紙上三令五申。每隔幾行就要提醒契約者,重點強調魔鬼的狡猾與奸詐。

事實證明,魔鬼真的很狡猾。

從隻需要體/液交換不真正做,到我就蹭蹭不進去,最後是寶貝好爽再來一次。

一次比一次得寸進尺,每次都是剛好踩在魔術師心裏邊界突破的防線上,等到回頭一看,才發現對方竟然已經走了這麽遠。

但是當然,如果這樣能夠讓他的手治好,宗九頂多就把這當做一次一/夜/情。

沒錯,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甚至雙手不僅恢複了還更上一層樓,怎麽想來都是自己賺了呢。

宗九這麽告訴自己,終於還是大半夜的時候忍不住偷偷從**爬了起來。

開玩笑,他怎麽可能讓魔鬼和自己睡同一張床,所以他洗完澡後就把人無情地關在了公寓自帶的小書房裏,那裏麵有宗九以前看書時準備的一張小軟墊床,雖然對於魔鬼過高的身高來看似乎不太夠......但一個混吃混喝的家夥有什麽資格發表意見!

他赤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豎起耳朵打量遠處的聲響。

很安靜。

這棟高級公寓位於高層,是不少公眾人物最喜歡購買的樓盤區域,不管是安全性還是保密性都十分不錯,平日裏更是遠離街道,一層一戶還有私人電梯,隔音效果絕對頂級,聽不到一點聲音。

大晚上的,就算是魔鬼,應該也需要睡覺吧。

宗九警惕地環視四周,確定了書房門依舊緊閉,這才躡手躡腳地朝前走去。

奇怪,為什麽他感覺自己的目力似乎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這樣沒有光的環境裏,即使不開燈,也能輕而易舉地看清整個公寓的全貌。

難道和魔鬼簽訂契約還會增加身體素質不成?

宗九心裏升起的疑惑越來越重。

他感覺自己似乎被籠罩在了一團迷霧裏。

似乎......

魔術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現在十分健康,充滿活力,一連開十副牌都不在話下,甚至下一秒鍾就可以繼續之前的世界巡回演出,或者是破解宗九先前就像展示的某種高端魔術。

說得再誇張一點,僅憑現在這雙手,想要超越過去魔術界的偉人也不是什麽難事,他可以締造出屬於“大魔術師宗九”的曆史,並且堅信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都無人超越的曆史。

因為它真的很優越。

一位魔術師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雙手的上限在哪裏。

不管怎麽說,這一切都是那個魔鬼做到的。

如果沒有那個魔鬼的話,宗九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麽樣。

或許是頹廢不可終日,或許是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興趣,或者是其他。

他答應過老修女,不會主動掙開身上的鐵鏈;但老修女卻沒有告訴過他,如果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話,這無聊又空白的人生該怎麽重複下去。

黑暗裏,他的手正在奇跡般舒展。

明明昨天還在為自己殘疾的雙手殘餘的希望心神搖曳,就算聽出了那些專家的潛台詞,宗九心裏任然留存著一絲希望。

正如他們所說,他在等待著“一個奇跡”。

現在,雖然奇跡變成了出賣自己的靈魂和魔鬼簽下契約,但到底來說......的確也算奇跡沒錯。

至少是獨屬於宗九一個人的奇跡。

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和這隻魔鬼見過。

而且,或許並不是普通的關係,就像......本該如此。

像忘掉了什麽一樣。

宗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按下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重新撿起了地上的小冊子。

隨六芒星祭壇布和羊皮紙附送的還有一本小冊子,上麵煞有其事地寫明了關於召喚地獄魔鬼的一百零八條細則。

宗九簡單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在地上重新按照要求擺放好蠟燭,銀質小刀,器皿和寫有無數猶太教神名的六芒星祭壇布,開始念動了反召喚咒語。

......沒錯,既然手已經好了,他就得過河拆橋,反水不認人,把這隻可惡的魔鬼送回他的地獄去。

宗九甚至已經給自己打好了腹稿,就算某位魔鬼口中的天使真的發現了,他至少也得臨時把自己摘清楚才是。

他又往自己之前手臂的傷口上開了一刀,等到鮮血湧出後一連念動了三次反召喚咒語。

依舊無事發生。

這一回宗九已經有了上一回的經驗,在原地等了許久,為的就是等咒語發動的時間。

應該是有那種東西的吧,不然為什麽他之前念了三次咒語,又過了一會,魔鬼才出來。

夜空依舊靜寂,沒有絲毫聲音。

成功了?

宗九回頭去看書房的門,沒發現有任何動靜。

於是他將小刀放回到地上,隨手捂著傷口,一步一步接近了那扇門。

他將頭貼在門上,也沒有聽見裏麵傳來任何響動。

如果反召喚咒語成功的話......現在魔鬼應該被扔回地獄了吧。

但是謹慎起見。

宗九後退兩步,打算不去推門。這樣的話不管回沒回去,他都有一條退路。

白發青年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後撞上一具冰冷的軀體。

“我親愛的魔術師,大半夜的在臥室門口,難道是長夜漫漫,孤枕難眠?”

惡魔熟練地攬住他,聲音沒有半分睡意,反倒透著一股戲謔。

“你怎麽還在?”

宗九猛然回頭,一拳打了過去。

自從雙手恢複後,他就像覺醒了什麽奇奇怪怪的屬性那樣,經常手癢不已。

“這可不能怪我,明明是你大半夜擾人清夢。”

男人歎息般搖了搖頭,“難道魔術師閣下沒有聽過那句古話嗎?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我們已經簽訂契約了,臨時反水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雖然是青澀版的魔術師,但果然一樣的反骨錚錚,要是惡魔真的是魔鬼的話,搞不好就會被打回去了。可問題的關鍵是......這一切都是他忽悠人的。

真難得,往常都是魔術師忽悠他,竟然還有惡魔反將一軍的時候。

“梅菲斯特菲利斯!”

“睡覺。”

惡魔懶洋洋地將人扔到**,十分自覺地爬了上去,就像抱著一隻大號玩偶那樣將人拉到自己冰冷的懷抱裏。

這得多謝了公寓裏常年開著恒溫空調,不然宗九得哆嗦一陣。

“這麽有精力的話,難道你還想再來一次?”

男人一隻手摟住他,另一隻手把玩著散落的銀白色發絲。

惡魔假惺惺地開始了表演:“寶貝,你今天已經熱情款待過我好幾次,我十分滿意。但是補魔這種事情,雖然我很樂意,但你實在太快了,多來幾次對身體不好。”

“你說誰快了!”

宗九氣急敗壞,這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腳把人從**蹬了下去。

事關男人的尊嚴,這他媽能忍?

事實並不是宗九快,而是對比出差距。

“滾!你就給我睡地毯吧!”

宗九一卷,把**的被子全部裹到自己身上,閉上了眼睛。

當然,他沒有睡,耳朵還在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誰會在一隻不懷好意的魔鬼在場的情況下還能心大到呼呼大睡的?反正宗九不能。

但是真奇怪。

明明他昨天才把這隻魔鬼召喚出來,一個小時後就滾了床單,現在滿打滿算還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卻像是認識很久了一樣。

宗九回過神後,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他抬頭一看,是一隻燒焦了的玩偶兔子。

這隻兔子不好看,很醜,垂耳朵都燒焦了一大截,泛著焦漆漆的黑黃色。

奇怪。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魔術師沉默了一下。

“我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正準備偷偷爬上床的惡魔挑了挑眉,“是啊。”

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了這一點。

“我們以前的關係可要更親密一些,你還邀請過我隨時找你同床共枕呢。”

男人佯裝歎氣,“現在你全部都忘了。”

“怎麽可能,做夢吧。”

宗九冷酷的說:“你這個活在地獄裏的魔鬼,怎麽可能認識我?滿口謊言的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

惡魔:“......”

被自己的忽悠瘸到了,失策。

公寓內一下子又變得安靜了下來。

這回是真的變得很安靜了。

宗九一邊警惕著不讓惡魔爬上床來,一邊在心裏想明天的具體事宜。

既然手恢複了,那些之前殘餘的工作和落下的事情也得提上合約......還有才開了一場的世界魔術巡演大會,當然,還有那些無數等著看他這個大魔術師跌落神壇笑話的人。

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又沒了,明天還得回歸社畜生活。

好在魔術師隻需要演出,私底下的時間除了鑽研魔術外倒也自由,沒有明星那麽多條條框框的限製。

想著想著,或許今天的確是累到了,白發魔術師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那些暗地裏圍攏在床邊的陰影一下子蜂擁而上,將人牢牢裹成一個繭,確保不會打擾對方的淺度睡眠。

惡魔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將人隔著被子抱到了懷裏。

他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明滅,呢喃低語。

“我可沒有騙你啊,親愛的魔術師,你的確說過那句話。”

在審判日副本裏,抱著玩偶的小惡魔從噩夢中驚醒,雙眼渙散的同時,焦距在了麵前舉著燭台的白發魔術師身上。

不論是六歲的小惡魔,還是如今的大惡魔,那一瞬間他們似乎都聽到了自己並不存在的心跳聲。

很安心。

‘下次如果房間裏沒有光,蠟燭沒有亮,可以來隨時找我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