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樓果怕趕不及，午飯也沒舍得休息，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趕工。
所幸雖工作量不小，但難度不大。包括展板和布景在內的整體風格已經定調，素材豐富，可以參考的內容很多，隻需要簡單排版，不怎麽費腦子。
到了這個階段換人，多少有那麽點搶功勞的意思了。
期間淡定老哥幾次經過他背後，都很刻意地往他的屏幕上看，最後一次幹脆站在他身後不挪步子了。
這讓樓果很不自在，簡單的剪切和黏貼都弄錯好幾次。
待淡定老哥回到座位，樓果偷看一眼，發現他腦袋上的emoji正在罵髒話，完全成了一個暴躁老哥。
小唐姐偷偷給樓果發消息。
——忍忍，別理他，當沒看見
樓果深呼吸。
——嗯嗯！我懂的！
小唐姐又發了條消息。
——他給我看了他做的版本，還挺好的，也不知道大魔王發什麽瘋，感覺有點像在針對他呀
樓果頓時不爽。這淡定老哥，居然避重就輕故意誤導小唐姐。他當即把從簡令颯那兒收到的原版海報發了過去。
——他照搬的！簡總早就說過我們不可以搞這套
小唐姐回了個笑哭的表情。
——暈，還真是一模一樣
樓果補充：
——甚至改得不如原版好看
剛按下回複，簡令颯的對話框突然亮了。樓果點開一看，是和工作完全無關的內容。
——有空去一下夏宇宸的辦公室，我讓他帶了東西給你
樓果好奇。
——是什麽東西呀？
簡令颯沒回複，也不知是不是去忙了。
小唐姐的對話框此時也亮了。
——等等，大魔王還把這些都發給你看呀？你們私底下的關係很好嗎？
樓果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小唐姐曾對他“與簡令颯車中激吻的美女”的身份將信將疑，萬一聯想上了，那得多尷尬。
樓果抬起頭偷瞄一眼，小唐姐腦袋上又是那個驚恐呐喊的emoji。
這種時候就算撒謊說是自己恰好看過原版，也解釋不清為什麽能見到淡定老哥的稿子。
混亂過後，樓果選擇逃避。
——夏總找我！晚點再說！
他發完不等小唐姐回複，合上電腦光速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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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夏宇宸的辦公室，樓果立刻聞到了空氣中隱約飄散的香水氣味。
他下意識感歎：“好香啊！”
夏宇宸笑眯眯遞給他一個盒子：“喏，這個給你。”
樓果懷著好奇低頭看了一眼外包裝，整個人頓時被無語住了。
一個多功能手機支架。
“這個可以無線充電，還挺靈敏的，用起來很方便，躺著坐著都非常容易固定，”夏宇宸熱心地介紹，“反正我也閑置著，簡令颯說你很需要，就帶來了。”
到底是誰很需要？
簡總啊簡總，你一臉正人君子，腦子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麽壞東西，怪不得裝死不敢回複。
樓果強行牽起嘴角：“……謝謝。”
“不客氣，”夏宇宸說著又順口問道，“最近工作方麵沒遇到什麽問題吧？”
樓果遲疑了半秒，搖頭：“沒有。”
“那就好，”夏宇宸點頭，“沒別的事了，去吧。”
樓果正要轉身，忽然想到了什麽，主動問道：“夏總，你是在辦公室裏撒了香水嗎？”
夏宇宸指了指一旁櫃子上的玻璃瓶：“那個。”
“你把香水當空氣清新劑用呀？”樓果驚訝。
“我女朋友放的，她覺得好聞，”夏宇宸表情無奈，“沒辦法。”
原來夏宇宸是有女朋友的呀！
樓果心中徹底沒有了芥蒂，直白地說道：“上個禮拜，學長回家的時候身上全是這個味道。”
“別提了，其實現在這瓶是我自己買的，”夏宇宸笑著直搖頭，“我女朋友放的那瓶被簡令颯給打翻了，撒的到處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同款補上，萬一被發現了，肯定得找他算賬。”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樓果說。
“誰管他顧不故意，”夏宇宸擺手，“萬一我女朋友生氣也不會管我是不是故意的。”
樓果忍著笑：“沒別的事，我先回去啦！”
走到門口，夏宇宸問道：“難道……那香水味讓你誤會了？”
樓果哪好意思承認，用力搖頭：“沒有呀！”
“你就放心吧，”夏宇宸臉上的emoji又在捂嘴笑，“我認識他十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對你以外的人那麽上心過。”
樓果害羞了，臉熱熱的，傻笑了一下。
“連個手機支架都惦記在心上，生怕你晚一天拿到會不方便，”夏宇宸說，“得多在乎。”
看來他對十餘年的好友也有了解不充分的地方。
樓果嘴角抽搐：“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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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辦公室，他心中不禁有了些感觸。
自己聞到那香水味時滿心委屈，難受極了，可事實卻是如此令人意外乃至無厘頭。
有很多煩惱，好像都是源於胡思亂想，是自找的。
手機支架的包裝盒有點兒大。特地去老總辦公室，回去時捧著一個手機支架，萬一有人留意，難免心生疑惑。
樓果做賊心虛，決定先把外包裝處理掉，隻留下支架本身，可以強行賽進口袋裏。
回辦公室的路上會經過茶水間，裏麵有垃圾桶，是個不錯的選擇。
茶水間分內外兩間，外間可以倒水和咖啡，內間有座位和冰箱食品櫃。外間的垃圾桶裏都是茶葉之類的濕垃圾，隨便把外包裝丟進去負責清潔的阿姨看到肯定會頭痛。
樓果進了外間後正要再往裏走，忽然聽到門縫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說好不好笑。一個剛畢業半年的毛頭小子，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做的東西亂七八糟。他情願讓這種人去糟蹋。我又不是不肯改，他什麽意思，現在想跟我立威？”
短暫的驚詫過後，樓果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淡定老哥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正躲在裏麵同人打電話抱怨。
“看了，我看了，啥玩意兒，胡拚亂湊，我要是客戶看到這種東西不得翻白眼？估計就是嘴巴甜會拍馬屁，把老板哄得一愣一愣的，什麽重要的項目都交給他。”
樓果頓時也來氣了，當場推開了休息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原本坐在角落翹著二郎腿的淡定老哥驚慌之下瞬間站了起來。
樓果忍著怒火，胡亂撕爛了手機支架的包裝，狠狠丟進垃圾桶，臨走前甩了淡定老哥一眼，把門關得砰砰響。
回到辦公室，他把手機支架丟在桌上，氣哼哼打開電腦。
看著屏幕上自己辛苦半天趕出的海報半成品，他的情緒稍稍冷靜了些，下意識地反思了起來。
淡定老哥的話語確實過分，他默認是惡意詆毀，可如今轉念一想，又有點擔心那會不會都是大實話。
和淡定老哥所做的版本相比，他這一版確實差了點味道，略顯雜亂，缺乏讓人眼前一亮的特質。
簡令颯之所以看好自己，會不會也摻雜了一些感情因素呢？
這念頭才剛冒了個尖，更多的負麵情緒便偷偷順著一同湧了出來。
簡令颯整天縱容他遲到早退不上班，很難說工作內容上會不會也有徇私的成分。
可是，若自己的設計平平無奇毫無亮點，簡令颯當初又為什麽會被吸引呢？
他這些天仿佛被泡在蜜罐裏，甜昏了頭，幾乎已經徹底忘記，在最初察覺到簡令颯的心意時，自己有多麽不敢置信。
他們根本沒那麽相配。
明明才剛感慨過不要自尋煩惱，樓果此刻卻徹底沉浸在了“簡令颯到底憑什麽會喜歡上我呀”的自我質疑中。
“小樓，”小唐姐喚了他一身，抬起手來，晃了晃手裏的小包裝袋，“想不想喝熱可可？我新買的，味道很不錯哦！”
樓果一時回不過神：“我……”
小唐姐衝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喝點甜的心情好，我幫你去泡。”
直到她走出辦公室，樓果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一副低氣壓的模樣，讓小唐姐擔心了。
樓果深呼吸，試圖調整情緒。
淡定老哥此時走了進來，見到他後露出了略顯窘迫的笑容。
“那個，”他很不好意思，“剛才我講電話你是不是聽到了？是誤會。”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樓果也勉強著笑了笑：“沒事。”
“我那些話不是針對你……你才剛來沒多久，大家都是從新人過來的，都需要慢慢摸索嘛，”他腦袋上的emoji滴著大顆汗水，顯然是打心底裏替自己尷尬，“我作為前輩本來應該多照顧你，結果還讓你分擔我的工作，挺不好意思的。”
“沒事的，”樓果看著屏幕，“別放在心上。”
淡定老哥鬆了口氣，回去座位的同時嘀咕道：“我是受不了那個姓簡的。”
樓果飛快地抬起頭來。
淡定老哥對背後射來的銳利視線一無所知，繼續抱怨：“整天板著個臉對著我們沒事找事，我懷疑他精神不正常。”
“沒有沒事找事吧，”樓果大聲反駁，“簡總雖然嚴肅，但是很講道理，每次給我指出的問題都讓我覺得受益匪淺。”
淡定老哥滿頭問號，皺著眉看了他一眼。
小唐姐此時捧著兩個紙杯走了進來，察覺到氣氛不對，視線飛快地在兩人之間切換。
“喝可可嗎？”她在樓果的桌上放下其中一杯，又快步走到淡定老哥身旁，把原本打算給自己的那杯也貢獻了出去，“章老師你也嚐嚐吧？”
“不用，”早已不淡定的老哥皺著眉擺了擺手，“謝謝。”
小唐姐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衝著樓果比口型：怎麽啦？
卻不料被回過身的淡定老哥看在了眼裏，他輕哼了一聲，說道：“都是打工的，誰也別太把誰當回事。人家大老板賺了錢又不會多分你一點，你瞎操什麽心呢。”
“哇，這個真的好好喝哦，”小唐姐毫無必要地站起身來，“我給你們也泡一杯試試吧！”
可惜，她的努力並沒有攔住激動的樓果。
“你拿著工資不好好幹活搞抄襲，”他直言不諱，“這不是在砸我們公司的招牌嗎？簡總不該生氣嗎？”
淡定老哥沉默了幾秒，拿著外套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走了出去，用力關上了辦公室門。
小唐姐被那聲音嚇得一哆嗦，之後鬱悶地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多管閑事，坐回座位安靜喝可可。
樓果多少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後悔卻又覺得自己沒做錯。
他不安地往門口張望，無意間掃到了始終沒有發聲的發福老哥。
發福老哥依舊戴著耳機，腦袋上又是愛心又是音符，一手握著鼠標一手在空氣中小幅度擺動，身體一抖一抖，世間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樓果不由得感慨，這才叫真的淡定。
他在軟件上向小唐姐表達歉意。
——對不起，我沒忍住
小唐姐回過頭，看著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笨蛋。”
樓果無法反駁。
此時，簡令颯的對話框又亮了亮。
——東西拿到了嗎？
樓果眯起眼來，低頭看了看被他隨手把擺在一旁的手機支架。
——你在期待什麽？
他問。
簡令颯裝傻。
——沒什麽啊。
樓果嚴肅輸入。
——沒有最好，因為我今天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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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暴風中心的簡總心中恬靜美好的期待瞬間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