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他的激動，簡令颯的回複顯得很平靜。

——沒有不願意的意思

——你可以隨意

樓果看著這兩行字，又覺得不是滋味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態有點兒扭曲。簡令颯不願意，他就鬧脾氣，可見簡令颯輕易答應，他又覺得沒意思。

如今的他完全就像一個頑皮胡鬧的小淘氣包，做壞事的初衷不過是為了引起家長的注意。

家長不放在心上他不甘心，家長生氣了他又要難過。

一般大人見著這種死小孩，都要頭疼地喚一聲小祖宗。

這麽一想，自己可真是太離譜了，簡令颯怎麽就一點脾氣也沒有呢？

在他自我檢討的時候，對話框裏又有了新的消息。

——我房間裏有一個監控，在書桌右邊那個置物架第二格。你介意的話可以把電源拔掉。

在剛搬來時，簡令颯有提醒過他，走廊、客廳都裝有監控，會在他出門後自動開啟，回到家時憑他的指紋關閉。

簡令颯當時問過樓果需不需要錄入指紋，他誠惶誠恐地拒絕了。

原來簡令颯的臥室裏也有，也就是說，若自己不拔，簡令颯隨時可以看見他在房間裏的模樣。

樓果緊張了一小下，又清醒過來。

簡令颯都特地提醒他了，自然是態度坦**，沒有要看的意思。

真是太沒勁了。

樓果心想，若立場顛倒，自己說不定會刻意隱瞞，再趁著簡令颯不注意暗中觀察。

所以，要麽簡令颯人格遠比他高尚，要麽就是對他徹底沒興趣。

臨近下班，樓果收到了一條陌生的好友申請。

申請備注裏寫著：夏宇宸。

樓果趕忙通過，主動問好。

夏宇宸給他發來了一張照片。

——這是我的車，停在C區，你下來以後左拐走到底就是。

公司老總專程給他當司機，真是好大的麵子。樓果戰戰兢兢，鄭重回複。

——收到！

到了點，他確認了小唐姐依舊坐在桌邊沒有離開的意思，飛速衝出辦公室。

夏宇宸的車外形比簡令颯的那輛張揚許多，遠遠的一眼便能認出來。

樓果小跑上了車，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夏宇宸已經笑出了聲。

“你怎麽和做賊一樣？”

樓果在他麵前可不敢太放肆，尷尬地笑了一下。

“簡令颯特地叮囑我，讓我低調一點，說你不想被同事看見，”夏宇宸說著發動了汽車，“其實沒必要，你們簡總那麽器重你，大家早晚察覺到的。”

“麻煩你了，”樓果無措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沒事，也算順路，”夏宇宸說，“不然他不放心，說不定會賴著不走，那才更麻煩。”

樓果心想，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呀，自己那麽大個人，燒也退了，擠個公交車能出什麽問題。就算真的身體疲累，也能打車。

真是小題大做。

可這樣顯得簡令颯很關心他，樓果心頭不禁有些甜蜜。

“怎麽會突然出差啊？”他問。

“這不是很正常麽，”夏宇宸笑道，“這世上多得是突如其來又轉瞬即逝的機會。”

樓果意識到自己問了愚蠢的問題，閉上嘴不吭聲了。

“他很有才能也很有眼光，以公司現在的發展，未來隻會更忙。”夏宇宸補充道。

樓果心想，自己倒是挺閑的，整天遲到早退，效率低下，慚愧。

“所以……”夏宇宸又看他一眼，“有機會就多陪陪他。”

這話與樓果昨天下午的荒唐夢境竟有幾分不謀而合。

樓果又聯想起了下午在辦公室裏聽到的對話，狀似無意地向駕駛座方向傾斜，抽著鼻子嗅了嗅。

“怎麽？”夏宇宸察覺到了他的舉動，“有味道？”

樓果試探著問：“夏總，你是不是擦香水了？”

那香味很淡，隱隱約約的，若非全神貫注幾乎難以察覺。

“都這麽久了還能聞到嗎……”夏宇宸笑了笑，“別人送的，不小心撒了點在身上。”

誰送的？又是怎麽個不小心，還撒到簡令颯身上了呢？

樓果好奇極了，想追問，又怕顯得太不客氣。

明明夏宇宸外表比簡令颯溫柔得多，他卻本能的感到拘謹，放不開。

樓果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或許才是一個成熟社會人該有的樣子。

“對了，”夏宇宸想到了什麽，“我看了你設計的那個‘酷酷狐’，挺有意思的。你是不是參考簡令颯了？”

“啊？”樓果立刻搖頭，“沒有呀？”

“真的？”夏宇宸似乎不信，“平時軟趴趴一副很悠閑還傻乎乎的模樣，但工作的時候專注認真特別優秀，和他不是很像嗎？”

樓果眨巴了兩下眼睛：“可是……他平時沒有傻乎乎啊，他一直很帥！”

夏宇宸聞言又笑。

這個人還是老樣子，臉上和腦袋上的emoji高度統一，反而讓樓果摸不清他的心思。

“不傻嗎，”他對樓果說，“你不覺得他很遲鈍，慢半拍，還有點兒溫吞嗎？”

樓果眨巴了兩下眼睛，心想，哪有呀，那明明叫溫柔。

“原來你也被他那張臉給騙了，”夏宇宸說，“我還以為你看穿了他的本質，刻意參考他才設計了這隻狐狸呢。”

樓果瞥著他腦袋上捂嘴笑的emoji，心裏忽然有些不高興。

他能憑借emoji看透簡令颯的情緒，本該是更了解簡令颯的那個人。怎麽在夏宇宸嘴裏，卻好像他與簡令颯壓根不夠熟悉。

“可是我能一眼看出他心情如何。”樓果幼稚地為自己找補。

“厲害，”夏宇宸說著，仿佛隻是隨口般問道，“你很喜歡他吧？”

樓果一愣。

“不是崇拜那種，”夏宇宸依舊目視前方，唇角上揚，語調平淡，“你喜歡他，是不是？”

樓果麵紅耳赤，憋了半天，說道：“是又怎麽樣……”

“那你為什麽說沒有跟他談戀愛？”夏宇宸問。

樓果心想，好笨的問題啊。可惜，對方是他不能隨意嘲諷的人。

“這是……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他答道。

這話聽著也不怎麽客氣，多少包含了一些樓果心中的不滿。

也不知是不是多想，夏宇宸好像在偷偷向他炫耀著什麽，他不甘心，不願意輕易認輸。

“他也很喜歡你。”夏宇宸說。

“哦。”樓果幹巴巴應了一聲。

就你是簡令颯肚子裏的蛔蟲，他想，你知道什麽呀！

把他送到簡令颯所住的小區門口後，夏宇宸便離開了。

樓果獨自回到家，玄關處已經沒有了簡令颯的鞋子。

“你回來啦，”林之泖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我叫了外賣，還有二十分鍾到，待會兒一起吃吧。”

想來是簡令颯已經提前同他交代過了。

樓果點了點頭，轉身走進房間，林之泖跟在他身後。

“還有一件事，”林之泖態度猶豫，“我爸說明天就來接我。”

樓果驚訝地轉過身。

“我也覺得挺突然的，”林之泖笑容勉強，“他說要請你吃飯，應該是方便的吧？”

“毛毛……”樓果放下包，走過去一把抱住了這個體型超標的小朋友，“我舍不得你。”

林之泖很不好意思，僵在原地不動彈，嘴上嫌棄道：“噫，你那麽大個人了！不害臊！”

“大人才懂什麽是分別，”樓果說，“不像你們小屁孩，無憂無慮。”

“又不是永別，”林之泖說，“也許過半個月我就又回來了。”

“啊？”樓果鬆開手臂後退一步，“那麽快？不是吧？”

林之泖一臉無語。

“別誤會，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沒有嫌棄，”樓果想了想，“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啊？”林之泖瞥了一眼他的床，“你……不是要睡簡哥哥的房間嗎？”

樓果頓時傻了。

他本想問你怎麽知道，話到了嘴邊意識到完全沒必要問。

簡令颯為什麽會跟小孩子說這個呀！

“沒有啊，他……我，”樓果倔強地表示，“我幹嘛去他房間，有病嗎！”

林之泖盯著他的床墊看，欲言又止。

“不歡迎我拉倒，”樓果哼了一聲，“我也不稀罕。”

到了晚上，樓果為了自證清白，入睡前特地去林之泖那兒晃了一圈。

可實際睡到**，卻不知為何渾身不對勁，哪兒都不舒服。

原本舒適的床墊莫名變得糟糕起來，不同的位置軟硬不一，中間的彈簧特別鬆，躺著明顯下陷。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床墊不可能一晚上忽然變壞，那就隻能是他的心理作用了。

樓果來回滾了幾圈，終於忍不住躡手躡腳打開房門，溜去了簡令颯的房間。

簡令颯的床鋪得很整齊，樓果不客氣地趴了上去，臉在枕頭上蹭了蹭，渾身舒坦。

他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有一點走火入魔了，已經主觀到對簡令颯的床墊都產生了依賴。

簡令颯睡過的床就是特別舒服。樓果像一隻小狗似的在簡令颯的枕頭上嗅，隱約聞到了一些特別又難以描述的味道。

這令他感到舒適的氣味是否也源於自我暗示呢？樓果不確定，很珍惜地嗅個不停，間或用臉蹭兩下。

簡令颯的床，簡令颯的枕頭和被子。

樓果被這些包裹著，很自然地起了一些壞壞的念頭。

當他打算順從心意自我滿足，已經伸出了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簡令颯說，房間裏有監控攝像。

樓果往他所說的方向看了一眼，什麽也看不出來。

要去把電源拔掉嗎？

萬一，隻是萬一，簡令颯真的打開，看到自己正在他的**偷偷地做這種事，多尷尬？

樓果紅著臉發了會兒呆，身體的溫度非但沒有因為這種假設而下降，反而升的更高了。

那就不偷偷的。

他毫無必要地脫去了一些衣物，猶豫過後又壯著膽子打開了床邊的台燈。

那之後，他摸起一旁的手機，點開與簡令颯的聊天窗口，輸入文字。

——我沒有把監控拆掉哦。

過了會兒，簡令颯回複了一個問號。

樓果放下了手機，自顧自地繼續起了方才的事。

他存心留意著監控的方向。片刻後，那個方向隱約亮起了紅色的提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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