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認出來?

喻幼知眨了眨眼,心想這也太扯了。

她心裏還有些質疑,但賀明涔又來了句:“美女一個人來的?”

“是的呢,”喻幼知嗔著語氣說,“誰知道會碰上這種事呢,嚇死我了。”

她本來就長得很乖,白膚杏眼,臉又巴掌大,顯得年紀很小,平時工作時總愛嚴肅著一張麵孔,畢竟她這個職業總還是要有些威嚴在,否則怎麽讓人信服。

賀明涔低眸打量她,倏地散漫笑了下。

這一聲笑讓喻幼知莫名有些心慌,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認出來。

她往周斐的卡座方向悄悄看了過去,卻發現卡座上早就沒人了,她又趕緊整個掃了眼酒吧,也完全沒看見周斐的身影。

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周斐都不見了,再待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喻幼知輕輕咳了聲,嬌聲說:“我好像有點喝醉了,那我就先走了哈,帥哥拜拜。”

說完她還衝他嬌俏地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

賀明涔三兩步追上攔在她麵前,手隨意插進褲兜裏彎下腰與她平視,唇角依舊帶著笑:“喝醉了還認識路麽?要不我送你?”

他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近在咫尺,喻幼知抿了抿唇,秀氣的眉不自覺蹙起。

管他葫蘆裏賣什麽藥,反正她不接就是了。

於是她故意問:“帥哥,你是不是想撩我啊?”

本以為賀明涔會否認或是置之一笑,結果他歪了歪頭,還真就嗯了聲。

“有這麽明顯?”

原來賀明涔平時在女人麵前這麽輕挑。

喻幼知又想起他之前查案的時候為了從那些女孩兒嘴裏套話,配合她們打情罵俏的樣子,那演技不說出神入化也能說是渾然天成,再加上他本來就長得好看,撩女孩兒的時候就顯得更渣男了。

她垂了垂眼,語氣平靜:“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賀明涔非但沒知難而退,反而還漫不經心道:“那就把他甩了。”

喻幼知愣了下,對上賀明涔嘴角處玩味的笑意。

她突然得自己有點傻,自己打扮成這副樣子在這兒跟他玩什麽碟中諜呢,現在周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簡直就是白浪費時間。

管他是真沒認出來還是在這兒逗她,她不奉陪了。

酒氣突然上來,喻幼知懶得再裝什麽小女人,直接就反問:“你說甩就甩?你以為你是我的誰啊?”

說完她甩了個白眼給他,轉頭就走。

細高跟穿在腳上很不習慣,轉身的動作太幹脆,差點扭了腳踝,她踉蹌了一下,但好在反應快,勉強平衡住了身體。

在喻幼知慶幸自己還好沒在他麵前摔倒丟臉的同時,有隻手臂從她的身後繞上前,牢牢環住了她的腰,給了她一道力氣。

腰間被男人的手臂箍住,清冽的氣息猛地從背後侵襲而來。

喻幼知一愣,想要趕緊拿開他的手臂,他卻又箍緊了一點。

“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能認出你。”

高大的身軀將她籠在自己之下,賀明涔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模樣,嗓音清冷低沉:“喻幼知,你說我是誰。”

他們剛剛都在裝,就等對方先裝不下去。

彼此已經熟悉到刻進記憶中人,又怎麽會因為衣著的改變而陌生。

即使賀明涔西裝革履,他也還是那個性格傲慢又淡漠的小少爺,即使喻幼知紅唇短裙,她也還是那個長著一雙幹淨杏眼的流浪小貓。

那股複雜的情緒又湧了上來,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動彈,直到被人拉開。

“明涔,你在幹嘛啊。”

席嘉抓著賀明涔的手臂將他從喻幼知身邊拉開。

拉開賀明涔後,席嘉剛要對眼前這女人說聲對不起,卻莫名覺得這個女人的樣子很熟悉。

可是穿著打扮都跟印象裏的那個人很不一樣,席嘉以為自己看錯人。

“你是——”

賀明涔明顯是和席嘉一起來的這一層的酒吧,喻幼知從進來這家酒吧開始,注意力一直都在周斐身上,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真是諷刺。

她來這裏查案,連點一杯酒都肉疼,而他們倆卻是來這裏找樂子的。

她和少爺小姐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喻幼知咬了咬內唇,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而席嘉明顯也不用她回答,仔細看了看,就把她認出來了。

“喻幼知?是你?”

認出她後,席嘉的語氣立刻尖銳起來:“你怎麽在這兒?”

不過比起驚訝喻幼知為什麽在這裏,席嘉更覺得震驚的是喻幼知的打扮。

在她眼裏喻幼知一直都是小白花的形象,就算是心機小白花,可她的外表欺騙性實在太強,席嘉厭惡喻幼知這副永遠清純無害的樣子,因為男人永遠會被她這副模樣騙到。

席嘉厭惡地看著她:“喻幼知,你為什麽總是這麽陰魂不散?你是怎麽進來這裏的?”

這家會所是會員製,喻幼知根本不可能進來。

說完席嘉也不廢話,徑直就要去找人問清楚。

“我現在就去問問,他們是怎麽讓你溜進來的。”

賀明涔突然嘖了聲,攔住席嘉道:“席嘉,別多事。”

“我多事?我這是質疑這家會所的安保問題,”席嘉轉而又對賀明涔說,“明涔,你自己其實心裏也清楚她是不可能進來這裏的吧。”

喻幼知突然笑了。

對,她進不來這裏,因為這裏是他們這種少爺小姐才能來的地方。

喻幼知突然語氣平靜道:“陰魂不散的是你們兩個人。”

賀明涔剛想說什麽,聞言嘴角一僵,蹙眉盯著她不說話。

席嘉頓感好笑:“什麽?”

喻幼知看著席嘉說:“與其在這裏提防我,不如先管好你的青梅竹馬吧,都分手多少年了,年紀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成年人講究一段感情拿得起放得下,至於天天針對我這個前女友嗎?”

她說話不給麵子,這話聽著是對席嘉說的,實際上是說給誰聽的,不言而喻。

賀明涔自然也聽懂了她的意思,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而席嘉顯然被她激怒了:“喻幼知!”

喻幼知走近她幾分,因為帶著大墨鏡,所以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

她紅唇微啟,又湊近了點,附在席嘉耳邊的語氣極輕卻冰冷:“我是來這兒工作的,你要敢妨礙我,就是妨礙公務,懂嗎?”

說完她看也不看一眼席嘉,轉頭走了。

席嘉神色啞然,望著她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喻幼知似乎總能用這張最乖巧的臉說出最可怕的話來,以前是這樣,現在仍舊是這樣。

她是瀟灑走了,席嘉和賀明涔的臉色卻因她而變得無比難看。

-

晦氣。

喻幼知離開酒吧之後,繞著這一層樓又找了幾圈,周斐不知道去哪兒了,她對會所也不熟,壓根不知道該怎麽找。

關鍵是找他,還不能被他發現。

喻幼知歎了口氣,隻覺得頭昏腦漲,伸手用力揉著太陽穴。

或許是老天不忍心她今天就這麽白來,本來守在樓下雅間的馬靜靜卻給她打來了電話。

“周斐都回來了,你在哪兒呢?”

“他回雅間了?”

“對啊,你不是一直在樓上看著他的嗎?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啊,他突然回來嚇死我了,還好我反應快躲到隔壁去了,不然就被他發現了,”馬靜靜驚魂未定道,“到時候我們的行動暴露了,你可別說是我的鍋。”

喻幼知抿抿唇,她原本是一直盯著周斐的,沒想到會碰到那種事,而且還跟賀明涔打了個照麵。

而且她現在腦子也不太清楚,酒精一直攪動著理智,整個人暈乎乎地。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半醉了,但不至於醉到失去理智,誰能想到味道那麽甜的酒,酒勁竟然這麽厲害。

喻幼知晃了晃腦袋趕走醉意,維持著冷靜問:“是我粗心了,所以你看到他是在招待誰了嗎?”

馬靜靜嗯了聲:“看到了,是一個男人。我上次在警局門口見過他一次,周斐跟他打招呼來著,應該就是因為他來了,所以周斐才這麽著急忙慌地從樓上下來了吧。”

“那男人長什麽樣子?”

“戴眼鏡,穿得也好,而且挺帥的,看著很年輕,”馬靜靜說,“你說這麽年輕能當大官嗎?”

年紀輕,就算是官,職位也不會太高,喻幼知不禁有些失落。

但即使不是大官,也是一條重要線索,喻幼知不放棄地問:“那你拍照了嗎?”

“我怎麽拍啊,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進去了,”馬靜靜說,“而且這裏根本就沒有能躲的地方,我總不能直接拿著手機往人家臉上懟吧。”

下樓的雅間就隻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而且沒什麽人經過,又要躲著又要拍照,確實很不容易。

“算了,反正你也看見那個人的長相了,總能查到他的身份,”喻幼知走到電梯門口,邊按下電梯邊說,“我現在下來跟你匯合。”

“好——哎別別別!周斐跟那人又出來了!你別坐電梯!”

緊接著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喻幼知喂了好幾聲,但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聽從馬靜靜的話放棄坐電梯。

過了幾分鍾,電話裏傳來馬靜靜重重的喘氣聲。

“媽的、媽的嚇死我了,差點就被看見了,還好我跑得快,周、周斐和那個人在等電梯,他們按的上行鍵,不是去酒吧就是要去頂樓的套房,”馬靜靜說,“我們分頭行動,你就在酒吧別動了,房卡在我這裏,我現在從消防樓梯跑上樓,爭取比他們快一步進去套房埋伏。”

喻幼知說不出話來。

馬靜靜還說怕她自己拖後腿,如今看來這個隊友,比想象中的簡直要機靈太多了。

喻幼知的語氣不免擔憂:“……你沒事吧?穿著高跟鞋跑步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好得很,這些日子天天被關在醫院,我四肢都快退化了,正好今天這一跑,我感覺懷了跟沒懷也沒什麽區別嘛,”馬靜靜說,“誒我到了,準備刷房卡進去了,他們去酒吧了嗎?”

喻幼知就站在電梯門口,電子屏上的數字直奔頂層。

“沒有,他們去套房了,你到了嗎?”

“到了到了,”馬靜靜喘著粗氣說,“我現在刷房卡進去了。”

喻幼知沒掛電話,靜靜聽著她那邊的動靜。

不一會兒,馬靜靜就小聲說:“我現在已經找地方躲起來了,套房裏能躲的地方還挺多的。”

喻幼知囑咐道:“你小心點。”

“放心,小時候我在老家農村跟朋友玩捉迷藏,每次我都是最後一個被找到的,”馬靜靜在電話那頭小聲又興奮地感歎,“媽耶太刺激了,在現實生活中當臥底原來這麽刺激,這比密室逃脫好玩太多了。”

喻幼知有些無奈。

怪不得馬靜靜這麽有興致,原來她是享受這種你躲我藏的刺激感覺。

那她確實很適合當臥底查案,每天越是心驚膽戰,越是合她心意。

“我聽到門口好像有動靜,應該是周斐來了,”馬靜靜的聲音越來越低,“有條件的話我會幫你拍照和錄音的,掛了啊。”

接著電話被掛掉,喻幼知很不放心,想了想還是坐電梯上去了。

可是等走到周斐的套房門口,套房門緊閉著,隔音效果又好,她站在門口也是白站,就算想幫馬靜靜也幫不了。

馬靜靜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躲進套房裏麵。

如果僅僅是工作上的應酬,完全可以在雅間裏邊說邊聊,根本不用來這麽私人的套房談話。

隻能希望馬靜靜能幫她拿到她想要的東西了。

剛坐電梯上來,這下又要坐電梯下去。

電梯下行,在酒吧那一層停下,喻幼知剛要走出去,卻發現門口有人。

“……”

“……”

喻幼知看到來人,頭更疼了,低下頭想要直接掠過他出去,卻被他又給拉進了電梯。

門緩緩關上,這會兒沒有人在等電梯,他們在裏麵也沒有摁樓層,於是電梯就這麽短暫地停留在了這一層沒有上下行。

賀明涔先開了口:“你來這兒幹什麽?”

喻幼知不想回答,硬梆梆地說:“你管我幹什麽,有本事你也叫人把我趕出去。”

賀明涔抿了抿唇,沒有計較她的語氣,沉聲問:“你是來調查周斐的?”

他怎麽知道?

喻幼知沒有多想他是怎麽知道的,既然他已經知道,那她也沒有再否認的必要,越否認越是掩耳盜鈴。

“你知道就別妨礙我,我也不會打擾你,”喻幼知說,“我查我的案子,你玩你的。”

賀明涔沒情緒地笑了兩聲,反問:“你被那兩個男的騷擾讓我看見了,你這叫不打擾我?”

喻幼知平靜說:“你可以不管。”

“喻幼知,你講不講道理。”

賀明涔蹙眉,他顯然是被她冷淡的回答給氣著了,嗓音中帶著濃濃的煩躁情緒。

“我是警察,就是一個陌生女人被騷擾我都得管,更何況是你,我讓我怎麽不管?”

喻幼知愣了下,轉頭看他,張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賀明涔也愣了,很快反應過來因為情緒上頭,所以脫口而出了一些莫名的話,他頓時煩悶不堪,撇過頭不看她,本來就皺成一團的眉宇更加擰不開了。

電梯裏太安靜了,酒精又在體內作祟,讓喻幼知有些沒法冷靜,突然包裏的手機震了兩下,尷尬的沉默終於被打破,她趕緊拿出了手機。

是馬靜靜發過來的消息。

「周斐出去了,他說酒落在酒吧裏了,要下樓去拿紅酒」

喻幼知看了眼電梯,這會兒確實樓上有人要坐電梯,一直停在原地的電梯有了動靜。

她幾乎是立刻按下電梯的開門鍵,但晚了一步,電梯已經在往上走。

她又趕緊按下麵的樓層數,電梯此時正在上行,也就是說就算她按了下麵的樓層也沒用,它必須先到頂層去,然後才會往下走。

賀明涔提醒道:“電梯上下行的時候,你按什麽都沒用。”

喻幼知隻能放棄,閉了閉眼,絕望地說:“周斐在等電梯,待會兒電梯門一開,我們就跟他撞個正著了。”

周斐見過她和賀明涔,一旦發現他們也在這兒,但凡他是個正常人,都會起疑心。

隻是一層的距離而已,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想出什麽辦法。

電梯到達頂層,門緩緩打開。

喻幼知還在想要不要拿包擋著臉做一做徒勞功,賀明涔卻突然抓過她往自己身邊一帶,將自己牢牢地擋在了她麵前。

她抬頭,看著他上下晃動的喉結,沒有動彈。

可這樣也無非隻是掩耳盜鈴罷了,就算他這麽遮住她也沒用,周斐隻要進來,照樣會看見他們。

喻幼知小聲喃了句:“如果有辦法能讓周斐不敢進電梯就好了。”

可是能有什麽辦法?除非她和賀明涔化妝成喪屍,或者現在在電梯裏放上一把火,無論哪種辦法都很魔幻,在這個沒有超自然因素的現實世界中是不可能實現的。

此時電梯門已經打開了一半,周斐比他爸還要狡猾,絕對會起疑心,喻幼知在心裏已經給這次調查打上了失敗的標簽,不光是失敗,以後如果還想繼續調查周斐,難度隻會更大。

直到她的下巴被抬了起來。

腦子裏還回**著行動失敗四個大字,喻幼知呆愣地衝賀明涔眨了眨眼,杏眼裏裝滿了茫然。

賀明涔自上而下看著她,黑眸一暗,壓低了嗓音說:“我有辦法讓他不好意思進電梯。”

“要試試嗎?”

喻幼知睜大眼:“你幹——”

下一秒,“什麽”兩個字被他一並吞進了自己的呼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