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被當成讓女朋友喝迷藥的渣男,這次又是被當成讓女朋友未婚先孕的渣男。

再下次又會是什麽?女朋友辛苦十月懷胎結果連贍養費都不願意出的渣男?

賀明涔能忍,喻幼知也聽不下去了,好不容易趁著醫生說話的間隙向她解釋。

“我們倆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一時衝動?”

醫生年長,作為過來人,又是在婦科工作,這樣不負責任的小年輕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我能理解你們年輕人談戀愛容易上頭,情到濃處什麽山盟海誓都說得出口,但生孩子那是一輩子的事知道嗎?你們是要對肚子的裏這個負一輩子的責的。”

她睨了眼麵前的這對男女,重重歎了口氣,問:“一輩子不短,但感情是會變的,等過個幾年你們經曆得多了,還敢百分之保證自己身邊還依舊是這個人嗎?”

過來人的話總是一針見血,年紀還小的時候聽不進半句,一意孤行地做自己想做的,不考慮任何後悔,非要等自己也經曆過了,吃了大虧受了重傷才明白。

喻幼知心中一澀,徒然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的沒錯,誰能保證多年以後,身邊還是這個人呢。

別把自己想得太特殊,人不是不可替代的,話也別說得太滿,到頭來打的還是自己的臉。

她和賀明涔早已經不需要這種忠告了。

醫生的炮語連珠終於結束,賀明涔已經被說得沒了脾氣。

他垂睫,壓住眼裏複雜情緒,輕輕歎氣,沉聲說:“醫生,你搞錯人了。”

醫生:“什麽?”

話剛落音,護士匆匆推門進來,後麵站著剛從洗手間回來的馬靜靜。

幾分鍾後,醫生悻悻地給兩個平白受了無妄之災的警官和檢察官道歉。

“對不起啊,之前給孕婦做檢查的不是我,我看你們拿著孕檢單,就以為你們——”醫生捂臉,神色後悔至極,“讓你們二位白挨我一頓罵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馬靜靜這個始作俑者倒是在旁邊偷笑得挺開心。

賀明涔臉色陰沉地瞥了她一眼,她又立刻閉上嘴巴不敢動了。

而醫生依舊是羞愧難當,如果隻是普通的誤會也就罷了,偏偏誤會了兩個吃國家糧的人是不負責任的年輕情侶,從業這麽多年也沒碰上過這種烏龍,所以一直在道歉。

人家道歉的態度這麽誠懇,喻幼知也不可能真計較什麽,隻得擺手安慰醫生:“沒事沒事,其實醫生你也給我們也上了一節課,以後我在這方麵肯定也會注意的。”

醫生見檢察官原諒她了,又把期望的眼神投向警官。

被指著鼻子罵渣男的賀明涔顯然就沒那麽好說話了,一直擺著臉色,喻幼知輕輕瞪他,讓他別揪著這點不放。

見喻幼知瞪他,男人頓時不滿地抿起唇。

她看小少爺沒反應,眉頓時皺得更緊了,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道德綁架逼人家原諒醫生,還在不停地給他施壓使眼色,最後甚至下意識翹起了嘴,一副馬上就要動手打人的模樣。

賀明涔看著她歎了口氣,這才淡淡說:“我也會注意的。”

得到兩人原諒,醫生大鬆一口氣。

誤會解除,真正的孕婦馬靜靜提出想做人流手術,這事兒不方便讓不相幹的男人在場聽,賀明涔打算出去打發時間,喻幼知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跟人流手術扯上關係,也不大想浪費時間聽,所以兩個人都出去了。

出去後,喻幼知還在想剛剛給賀明涔使了半天眼色他不接,搞得在場所有的人不敢說話特別是醫生尷尬至極這件事,覺得小少爺實在是不會做人。

以前他是少爺,所有人都讓著他,但現在他是警察,警察擺架子是要給誰看?

“就做個表麵功夫跟醫生說聲沒事而已,有那麽難嗎?”

“你說呢?”賀明涔睨她,語氣冰冷,“她就差沒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是男人了。”

喻幼知大概能理解賀明涔生氣的點在哪兒,隻能放低了語氣嘟囔道:“確實有些男人隻圖一時爽事後不想負責任,醫生應該是平時見得太多了被氣著了,所以沒忍住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是醫生給了你一個提醒避免你也以後做錯事不行嗎?”

賀明涔顯然還在生氣,軟硬不吃,語氣倨傲道:“沒必要,我不需要這種提醒。”

喻幼知反問:“怎麽沒有,難道你不是男的嗎?”

賀明涔又迅速把問題給拋了回去:“我是不是男的你不知道?”

“……”

喻幼知臉色一變,突然不說話了。

她的反應讓賀明涔也意識到剛剛的話確實有點歧義,於是幹脆板著臉,緘口不語。

最後喻幼知咬了咬唇,幹脆往凳子上一坐,放棄跟他繼續對峙。

“算了,懶得跟你說,你愛生氣就繼續生吧。”

賀明涔原本也不想再計較,卻又被她那敷衍的語氣又給搞煩了。

她以前就是這樣,兩個人一吵架就開始敷衍、開始躲、開始逃,從來沒想過好好解決問題。

“我為什麽不能生氣?”

賀明涔走到她麵前,低腰手扶上兩邊,將她困在椅子中,臉對臉冷冷看著她。

“喻幼知,我以前每次做沒做措施,你不清楚嗎?”

喻幼知倏地睜大眼,被勾起的記憶使她此刻惱怒異常,伸手就要狠狠推開他。

她的強烈反應非但沒有讓賀明涔更生氣,卻反而讓他突然冷靜下來了。

就應該是這樣,他至今為止都忘不了的過去,她也別想輕易抽開身。

誰也別想好過,誰讓他們冤家路窄,去哪兒都能碰見。

男人眼神陰鷙,輕鬆攔下她的手,大手反桎梏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他低下頭,看著她平坦的小腹,嗓音低沉,不見一絲起伏道:“我要是不負責任,早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我們就當爸媽了。”

喻幼知的嘴巴已經快被她咬出血來,即使臉上溫度已經很高,她仍是不肯認輸,語氣譏諷地反問:“那我還應該謝謝你了?”

“你是應該謝我,”他頓了頓,冷冽道,“謝我明明叫你別出現在我麵前,你還是三番五次地冒出來,我卻沒對你怎麽樣。”

“誰讓你陪馬靜靜來醫院的?”喻幼知反駁道,“你們那兒沒女警嗎?”

她的話剛落音,身邊傳來一個女人抱歉的聲音。

賀明涔迅速直起腰,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隨著聲音的靠近,一個女人朝這邊跑過來。

“對不起啊副隊我回來晚了,”女人歉疚地看著賀明涔,“我不該把馬靜靜一個人留下的,我家裏出了點事,所以去打電話打了那麽久。”

賀明涔淡淡道:“沒事,正好我在附近辦事,順便過來看看。”

喻幼知看著女警,原來不是賀明涔陪著馬靜靜過來的?他隻是碰巧路過才裝撞上她的?

她頓時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女警又給喻幼知打過招呼,接著跟賀明涔請假,小心翼翼地問自己能不能先回家一趟處理家事。

“去吧,”賀明涔說,“我帶馬靜靜回看守所。”

女警一連道了好幾聲謝,覺得副隊今天特別好說話,立刻表示自己隻要一處理完家事馬上就回去上班,然後才大步離開了醫院。

女警走了,喻幼知也想走,然而被賀明涔叫住。

兩個人剛較完勁兒,喻幼知心裏地氣暫時還沒下去,硬邦邦地問:“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

“我是不想看見你,”賀明涔嘖了聲,不耐道,“你陪著馬靜靜,她懷孕的問題,我不方便插手。”

喻幼知:“……哦。”

兩個人在走廊上隔著好幾個座位各自坐下,再沒說過話。

沒過多久馬靜靜終於出來了,喻幼知問什麽情況,馬靜靜說已經跟醫生說過了,醫生說看時間會給她安排人流手術。

喻幼知鬆了口氣,今天這趟也總算沒白來。

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三個人走出醫院,正午的陽光刺眼,幾欲將地麵曬化。

喻幼知一想到自己要在這麽大的太陽底下走到地鐵站去,不禁歎了口氣。

馬靜靜也怕曬,拉著喻幼知的胳膊說:“要不你坐賀警官的車吧,讓他送你回檢察院。”

坐賀明涔的車?那她寧願曬太陽。

“不用了,我坐地鐵就行了。”

“上車,我送你。”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喻幼知蹙眉,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裝什麽紳士,不是說不想看見她嗎?

不管他怎麽想,反正她能屈能伸,知道什麽時候該倔什麽時候不該倔,這麽大的太陽,她又不傻,順風車不坐白不坐。

賀明涔的副駕駛沒人想坐,喻幼知和馬靜靜都默契地坐在了後排。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賀警官和喻檢察官也不聊天,一個專心開車一個專心看手機,唯獨馬靜靜既沒手機玩也沒事情可做,她因為今天要來醫院做檢查,一上午連早餐都沒吃,這會兒肚子已經很餓了。

她隻能旁敲側擊地問正在開車的男人:“警官,你是不是要先送喻檢察官回檢察院,然後我才能回去吃上飯啊?”

“嗯,”賀明涔掃了眼後視鏡,“餓了?”

馬靜靜幹笑:“有點,我一上午沒吃東西呢。”

賀明涔默了會兒,開口:“喻幼知。”

喻幼知:“什麽?”

“餓不餓?”

“肯定餓啊,這都快一點鍾了,”馬靜靜趕緊說,“喻檢察官跟我一起吃飯。”

喻幼知剛要說什麽,馬靜靜拉著她的胳膊,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你陪我吃吧,就我和賀警官吃的話,我估計連氣都不敢。”

喻幼知有點無語:“……你當初都敢給他下藥,現在怎麽這麽怕?”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他是警察,”馬靜靜努嘴,“我要早知道,現在也不至於跟你們兩個待在一起。”

“我也有點餓了,”喻幼知對前麵的男人說,“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飯吧。”

賀明涔嗯了聲,將車子開出主道,就近隨便找了個餐館打發。

剛坐下沒多久,賀明涔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喻幼知和馬靜靜直接拿著菜單在那兒點菜。

賀明涔回來的時候,已經上了開胃菜和湯,兩個女孩兒已經盛湯喝了起來。

他坐下,對喻幼知這邊敲了敲桌:“周雲良知道馬靜靜懷孕的事兒了。”

喻幼知放下勺,問道:“然後呢,他什麽反應?”

馬靜靜也好奇地看著他。

賀明涔看了眼馬靜靜,淡淡說:“他說隻要馬靜靜願意把孩子生下來,他願意交待。”

喻幼知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這麽容易?”

“嗯。”

一個孩子就能讓周雲良這個大奸商迷途知返?

孩子這麽管用嗎?

馬靜靜卻沒有很高興,說:“喂,別拿我做籌碼,我可不生。”

喻幼知還是不太相信:“周雲良怎麽會這麽在乎這個孩子?他不是有兒子了嗎?”

“他跟他那個兒子關係好像不太好,”馬靜靜翻了個白眼說,“好幾次我聽見他打電話跟他兒子吵架來著。”

“他們吵什麽?”

馬靜靜回憶道:“就罵他那個兒子翅膀毛都還沒張齊就要搶老子的飯碗,還說生了個不孝子,不關心老子整天隻知道盯著老子的錢,就算自己死了錢都不會留給他,大概就這些。”

喻幼知蹙眉,又問:“你見過他兒子嗎?”

“沒,我一個給人家爹當情人的,見他兒子幹嘛?”馬靜靜趕緊搖頭,“我可不想被抓去浸豬籠。”

喻幼知:“……”

說馬靜靜這女孩兒清醒吧,給人家當情人,說她不清醒吧,她有的發言確實也挺一針見血的。

“對了,之前你不是問過我跟周雲良打交道的大官是誰嗎?”馬靜靜迅速咽下嘴裏的菜,像是邀功般說道,“周雲良還罵過他兒子想造反,皇帝沒死就想篡位,背著他跟那些當官的打交道,我不知道是哪些官,但他兒子也許知道。”

喻幼知沉思般地點點頭,賀明涔卻突然冷不丁道:“你在喻檢麵前倒挺配合,平時我們審你就一問三不知的。”

馬靜靜撇嘴道:“你們問問題的時候語氣也溫柔點,我不就配合了嗎?”

賀明涔冷嗬一聲,跟聽笑話似的。

馬靜靜更不爽了,反正現在她沒坐後悔椅沒戴銬子,大膽控訴道:“我說賀警官,其實你長得真的很帥,你為什麽就不能不糟蹋你這張帥臉,平時對人溫柔一點呢?”

賀明涔依舊冷漠,低頭吃了口飯,然後才慢吞吞地問:“我對你有什麽溫柔的必要嗎?”

“那喻檢察官呢?”馬靜靜指著喻幼知問,“我看你對她態度也不怎麽樣啊,她又沒犯法。”

賀明涔瞥了眼喻幼知,喻幼知立刻側頭,躲開他的視線。

他收回目光,沒什麽情緒道:“我對她溫柔得還少嗎?你自己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