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正在“出外勤”。
作為業內知名的“暗殺王”, 他的身價當然是不低的。
但是就算如此,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往來支配著他,讓看似自由的野獸不怎麽心甘情願地低下頭顱。
索性這些東西對他而言都是算不得是什麽大事, 自有更為重要的東西在淺金發色青年的心中, 因此暫時的忍耐也是被允許的。
這天他手起刀落砍瓜一樣解決了主使者讓他暗殺的男人,某個國家的政要,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若有所覺地抬起了頭。
半晌,他淺淺地擰起了眉。
“……綱吉?”
……
……
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黑色長發的青年。
與曾經被魏爾倫描述過模樣的“弟弟”不同,對於在他的生命中占據著獨特地位的蘭波, 對方卻是很少描摹對方的長相的。
“親友就是那樣的男人。”曾經作為最強兵器被製造出來的男人理所當然地說著,“不是什麽長相什麽模樣,總之,就是那個人。”
說的神神秘秘奇奇怪怪。
但魏爾倫原本就不怎麽主動提及自己的過往。
偶爾的幾次對話也是沢田綱吉出於好奇所發起的,淺金發色的男人會投出回憶的目光,將人的期待完全都勾起來之後,才慢悠悠地敷衍過去。
但沢田綱吉還是知道了那個神秘的搭檔的名字——雖然從一開始也沒人隱瞞。
可當魏爾倫思索著,將他新寫好的東西署名為“蘭波”的時候, 沢田綱吉就知道, 這就是了。
雖然後來聽聞了這兩個人還有一番彼此交換姓名的過往, 可這樣的行為還是讓人難免不多想。
更何況原本就是為了掩飾身份而起的筆名, 用上了這個在歐洲異能力者中同樣有著不小名氣的名字……恐怕是個相關的參與者都知道這個皮子下的人是那個傳聞中的暗殺王。
沢田綱吉一度暗戳戳地認為他哥(不)的首批讀者就是這麽來的, 就像是荷馬人雖然不在江湖, 但是知道他的存在的異能力者們都會來上一本……敬仰他的家夥更是會像是追星族那樣幾本幾本的買來收藏。
反正都有水分。
憑借著魏爾倫和荷馬的傾情力薦才賣出去幾本的教父先生酸溜溜的想。
至少得有百分之一……不,百分之三的水分吧!
總之, 他是知曉有“蘭波”這個人存在的。
並且同時也知道, 這位將自己的名字給予了魏爾倫、讓魏爾倫在黃昏的目光中露出懷念的男人, 早已經死去。
……所以,現在誰能告訴他,走在他前麵的這個家夥是怎麽回事?!
沢田綱吉忍不住將目光往對方身上飄,雖然已經竭力忍耐住了,但是好奇心驅使著他,讓棕發的少年人怎麽也克製不住自己的眼神。
果然,沒過一會,就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黑發的青年在這樣的天氣裏穿著厚重的黑大衣,帶著紅色的格子圍巾和毛茸茸的耳罩,看起來就算是下一秒走進冬天也毫無違和之感。
他和周圍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憑借著一己之力,孤立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而此時,這個人看過來,雖然不盡相同,但還是讓沢田綱吉有了一種被魏爾倫所注視的錯覺。
他沉默了一下,見四周無人,手心裏蹭地一聲跳出一團火焰。
“你很冷嗎?”他問道,感覺自己像是什麽拿著蘋果誘哄小紅帽的大灰狼。
蘭波——或者現在應該入鄉隨俗叫他“蘭堂”眨了眨眼睛。
因為身上不合時宜的衣裝和他蒼白的麵色,他看起來不像是曾經一度與暗殺王齊名的搭檔,反而像是一個尋常體弱的普通人。
——當然,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就好了。
此時,看見沢田綱吉手中的火焰,黑發青年的雙眼蹭地一下就亮堂了起來。
他猶豫了一下,在沢田綱吉帶著淺笑的默許下,慢慢地伸出了手。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會恐懼的,蘭堂想。
可是他伸出手,雙手合攏,將那團跳動的火焰合在手心。
“好溫暖。”他不由低聲喃喃。
沢田綱吉抬了抬眼,看見神色從蒼白變得溫和的青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如果怕冷的話,”他說道,“靠近我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哦。”
畢竟日常使用著死氣之炎,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麽原理,但沢田綱吉的體溫總是比常人還要高上些許的。
就連對應著“太陽(晴)”的大哥,也常常說“沢田真是極限的熱啊”之類的話。
明明也就是稍微熱上那麽一點罷了。
隻是比起不知道為什麽像是寫冰塊一樣的mafia們,就顯得更加灼熱。
看著神情平和走在自己身邊的蘭堂,沢田綱吉第一次覺得熱乎一點也不錯。
這不是總有需要的人嗎?
不過虧了這點溝通,兩個人也還是慢吞吞地熟悉了起來。
太宰治被廣津柳浪帶來的來自首領的命令支使去了其他地方,而廣津柳浪呢,這位看起來得有個五六十歲的老爺子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兩個年輕人的前麵,活像是什麽出門散步的老大爺,對身後發生的一應事物俱都不理,似乎都與他無關。
——畢竟他隻接收到來自首領的、說是要將這個叫做“沢田綱吉”的少年帶回去。
可以說是港口mafia的三代元老的廣津柳浪自然懂得明哲保身,但在保持著不多問不多看的原則的時候,老爺子心裏還是會暗地裏思索這個棕發的、看起來與太宰關係不錯的少年的身份。
這孩子看起來是與太宰差不多大的——這微妙的讓他鬆了口氣,畢竟眾所周知自家新來的Boss的守備範圍是十二歲一下,而看起來軟軟糯糯,很是一副好騙的模樣。
再加上不過一個照麵就將自己的異能力泄露出來的單純模樣,和太宰治這等身心俱都是黑泥的家夥放在一起,很難不懷疑是不是被他們家的黑泥準幹部給坑到了mafia這一大坑當中。
不過比起其他mafia,他們港口mafia還是挺不錯了,據說等這段時間過去之後還會普及什麽保險之類的……在道上混了一輩子的老紳士,在某些時刻居然也有些期待這種尋常人才有的普通幸福。
這話說遠了。
回到走在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廣津柳浪沒回頭,但也是分了至少一半還多的注意力在這兩人的身上的。
尤其是名為沢田綱吉的少年,至今依舊不知曉他的身份。
隻聽見關係逐漸融洽甚至開始拉家常的黑發青年雙手抱著熱水袋,歪了歪頭詢問棕發少年。
“你是怎麽認識我們boss的?”
他的臉色看起來依舊是蒼白的,就算是靠近了沢田綱吉這樣一個移動熱源、手裏身上又裝備了無數保暖設備,蘭堂看起來依舊寒冷。
此時,他從寒冷中抬起頭,看向棕色頭發的小少年。
不明緣由的,蘭堂覺得這個孩子很是親近。
沢田綱吉摸了摸鼻子,嘟囔了兩句。
“總之是幾年前有著一些因緣,”他說道,嘀嘀咕咕的小聲湊到蘭堂身邊,“森醫生以前不是個好人的。”
這話說的就像是一個在告狀的小孩子一樣。
蘭堂滿心的荒蕪因為少年靠近帶來的溫暖而散去了不少。
他摩挲著手裏的熱水袋,思索了一下,也學著沢田綱吉一樣看了眼前方仿佛今天就沒帶耳朵出門的廣津柳浪,也壓低了聲音。
“他現在也不是。”
畢竟從政府的編製人員幹到了港口mafia的boss呢。
沢田綱吉想了想對方的手段,不由得點了點頭。
確實不是個好人。
他站在屬於港口mafia的大樓前,雖說說起來港口mafia在戰爭中一度處於弱勢地位,但是光看著氣派的大樓卻是完全看不出的。
他仰起頭,因為現在個子矮矮,所以更加覺得這棟樓高聳入雲。
廣津柳浪就像是遊戲裏的npc一樣引著他們進去,沢田綱吉有些怪異的不舍地道別了蘭堂,獨自一人走上了屬於首領的樓層。
黑色的長廊壓抑而陰冷,腳下的紅毯放在什麽時候按理都該說是喜慶的,在這種時候卻顯得陰暗,活像是什麽從人類的身上流淌下來的**一般。
沢田綱吉收斂了同蘭堂在一起的時候的溫和表情,攏了攏外套,神色冰冷的走到了走廊的最深處。
在這裏,是港口mafia的boss、將港口mafia一把從黑暗中帶出來的男人的辦公室。
其名為森鷗外,曾經在大戰之中,作為衛生科長主持著某個計劃。
沢田綱吉垂下眼,不急不慌地扣了門。
“請進——”
隨著一聲邀請,月夜下黑發的男人坐在座椅上,紅瞳在月光中映現出一種介乎血色與暗紫之間的顏色,像是某種在月夜中就會變身的傳奇生物。
一聲嬌俏的歡呼也響起了。
與沢田綱吉記憶中大相庭徑的金發女孩衝刺著跑過來,身手靈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阿綱!”金發藍瞳的女孩子仰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說道,“愛麗絲好久沒見過阿綱了!好想你的——!”
而森鷗外也朝著他露出了笑容。
“歡迎來到港口mafia,”他說道,親昵地叫出沢田綱吉的名字,“綱吉君。”
“我先開門見山地說了,如何,要加入我的港口mafia嗎?”
……
不論是哪個世界,和老狐狸打太極都是很累的。
沢田綱吉和森鷗外打了一圈又一圈的太極,打到作為對方的異能力體的愛麗絲都不耐煩,也沒說出個什麽名頭。
在愛麗絲裝作要哭說生氣的時候,森鷗外一邊精分著哄勸自己的異能力,一麵苦笑著對沢田綱吉道別。
“既然這樣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說道,“不過,我依舊是那樣一句話,希望沢田君你能夠考慮一下加入港口mafia的事情。”
當首領的表情一頓,似乎是想要將即缺人又缺糧的慘再賣一遍。
沢田綱吉既不感動也不準備收下這一提議。
隻是在對方拿出某個籌碼之後可疑地動搖了一下。
他將事情押後再談,先離開了港口mafia。
距離港口五公裏之外的這條街是太宰親口認證過好吃的小吃一條街。
沢田綱吉摸摸肚子,出了港口之後就徑直走了過來,選中一個小店點了餐就開始等飯。
飯還沒來,先來了一個禿頭的中年人,說是希望能夠拚桌。
沢田綱吉環視了一圈,這家店的生意確實不錯,四處火爆,於是點了頭,接受了拚桌的中年人。
一時無話。
等到兩人的菜都上了桌,男人突然開了口。
“沢田君,”他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把折扇打開,偷偷摸摸地蹭過來,想起自己從某些特殊途徑得到的少年的資料,對方看起來是個未成年、身體裏更是一個嬰幼兒(不是),不由得僵硬地更加放緩了語調,“你要來異能特務科玩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