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生氣……”黑發青年抵著他的肩頸, 哼哼唧唧地要求,像是一隻撒嬌的幼犬一樣,“要Boss讓我錄起床鈴才能好。”

沢田綱吉張了張嘴, 差點就答應了。

然而在這之前,一隻手按上了他的另一隻肩膀。

“您忘記介紹這位是誰了。”帶著針織帽的狙擊手垂眸,辨不清神色,但是氣氛卻不是往常一樣輕鬆的——更進一步說,甚至沒有他平日裏和波本打鬧的時候那般放鬆。

惡犬磨了磨牙,抬起頭,越過首領的發頂惡狠狠地瞪著這個破壞他的好事的家夥。

可惡的針織帽。

沢田綱吉咳了一聲, 一隻手抵著諾萬的額頭推開了對方。

“抱歉, 差點忘了,你們還沒有見過吧。”他道, 安撫性地順了順諾萬的頭毛, 像是拍拍一隻大狗,“這是諾萬, 是我的夥伴。”

雖然沒能得到Boss親口錄的起床鈴,但是這樣的承認也足以讓諾萬打起精神來了。

他站起身, 因為吸到了足量Boss而精神雀躍著, 連帶著看這個針織帽也順眼了不少。

哼,不論怎麽說,這個針織帽都是Boss按照他的請求找的, 是按照他為了Boss能夠時刻想起他而提出的標準找的,這說明什麽?針織帽是他的替身!不過是區區一個替身!

這樣一想, 青年就洋洋得意了起來。

看著他這幅模樣, 原本沒什麽所謂的萊依突然覺得有些礙眼。

不遠處, 和他相處不能算是和睦、隻能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名同僚的目光也緊緊盯在他的身上, 讓作為狙擊手、對人的目光感覺十分敏銳的青年半點不能放鬆下來,連帶著腦子也在快速地運轉。

已知他們家Boss在意大利有著自己的產業,從各種各樣的途徑——其中主要是狙擊訓練場裏代號成員們的八卦和安德裏亞的情報——中得知了對方的產業布局不算小,但是來到日本之後也沒見他處理過相關的工作。

當然也有可能是尊尼獲加還防備著他們,但和兩瓶最近才跟著尊尼獲加的酒不同,他赤井秀一跟在尊尼獲加身邊已經有過一段時間了,比起雖然被放逐但仍舊牢牢掌握著本土權勢的掌權者,他的上司更像是一個終於攢夠了年假趕緊跑到異國度假的社畜。

這應該是可以說的吧。

再綜合一部分的情報,可以得出這個叫做“諾萬”的家夥,就是曾經在安德裏亞的情報中出現、幫助尊尼獲加打理意大利的生意的“瘋犬”。

赤井秀一在腦海中迅速過濾著關於對方的情報,另一邊卻點了點頭,抬手準備和對方握手。

“原來如此。”他迅速帶上微笑的假麵具,看起來很謙遜的模樣,“之前沒聽過Boss說過,所以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你,抱歉。”

Nice Job!

雖然向來和萊依不對頭,但安室透這次還是破例在心底稱讚了對方一句。

雖說平日裏總是窩裏鬥,但是麵對要來搶奪上司的家夥的時候,他們威士忌組也是一體的!

眼見著諾萬在聽了萊依的話之後一頓,剛剛好轉的情緒直轉急下,而這邊一向不顯山露水的萊依老神在在、波本歡欣鼓舞,沢田綱吉就忍不住捂住了額頭。

蘇格蘭貼心地給他遞了一杯牛奶壓驚,實則是將試圖中和場麵的上司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對看起來老實的蘇格蘭的壞心眼渾然不覺的教父先生轉過身,權當做看不見這群不知道在爭什麽家夥的明爭暗鬥,轉而投奔大家的好媽媽蘇格蘭的懷抱。

嗚嗚嗚媽——

……

笑鬧不過是點開胃菜,就算開啟宴會之前諾萬也還梗著脖子說沒事他就要跟在Boss身邊誰也不能阻擋他和Boss貼貼,宴會開啟後,已經引起諸多注意的青年還是不得不應付車輪戰一樣見縫插針湊到他身邊的家夥。

就很氣。

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是這些醜東西都來了他這,那他的Boss就不必紆尊降貴地應付這一張張醜態畢露的老臉。

“不過老夫也沒想到,諾萬先生竟然也對這次的寶石鑒賞感興趣。”

“畢竟是有著長生不老的傳說的寶石嘛,哈哈哈哈,就算諾萬先生還是個年輕人,但是也要為未來做些打算不是麽?”

“說到這個,富澤家送的寶石樣品,各位覺得如何?”說這話的男人摸了摸並不存在的胡須,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孩童,幼崽手上的戒指閃閃發光,“我家的孫子對此愛不釋手呢。”

諾萬順眼看了看,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卻是隨口提了一句,人精們便跟著繼續進行著這個話題。

——畢竟Boss也有說很在意這次的“生命之火”,所以他得認真工作一下,套點情報才可以。

如此想著的諾萬先生對著家族在日本有著合作的合作夥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靠著剛才吸到的Boss堅持下去。

雖然這麽說,還是想去Boss身邊……嗚。

而另一邊,眼見著終於分開了不知道為什麽湊在一起就會產生化學反應的諾萬和酒們,沢田綱吉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氣。

他站在角落中,三瓶威士忌神色如常地環繞在身邊,像是三尊門神,怎麽打發也打發不走。

不僅不走,金發的那瓶還會垂下眼,神情低落地詢問自己是否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

……不是你最近到底學了什麽?你是一個專業的情報人員,不是銀座的男公關啊!

他沒好氣地推開做作的安室·男公關·透,而對外像是某種超凶的惡犬的家夥蔫巴巴地看著他,不像是凶巴巴的犬了,而像是會撒嬌的貓。

大概是小黑臉的暹羅之類的吧。

教父先生看著他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就算知道是演技超群的情報人員偽裝出來的,也沒法惡聲惡氣地指責什麽。

經過方才那點鬧騰,已經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

然而奇妙的是,就算是硬著頭皮去與那位傳聞中凶殘又不好接觸的瘋狗聊天,也沒人膽敢上來,同神色冷淡的棕發青年搭訕。

比起這些心情各異的家夥,村上亮太顯然更加心驚膽戰。

他遠遠地看著棕發青年所在的角落,往日玩得好的狐朋狗友也沒人來找他了,反而讓紅發青年得以冷靜一下。

他借著進食的動作觀察角落裏的家夥,先前因為對方得到克麗絲·溫亞德的垂青而生出的嫉妒在驚懼之下已經消退了,反而能夠更加清明地觀察對方。

比起心中猜測的其他賓客,方才距離這幾位最近的他顯然更有發言權,知曉這位看起來氣質內斂的青年定然不是什麽平凡之輩。

——開玩笑,他可是聽見了那個諾萬叫他Boss誒。

能被那位先生手下的得力助手叫做“Boss”的……

一想到這,村上亮太就忍不住抖了抖,在東京灣的水泥柱裏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不,按照諾萬·達奇的性格,能夠在水泥柱裏安享晚年甚至都是最好的後路。

不然就隻能再搏一把。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眼角落裏的大佬,與方才處於情敵狀態的時候、怎麽看對方怎麽不順眼不同,現在看著角落裏的沢田綱吉,村上亮太甚至覺得對方連頭發絲都在發光。

棕發的青年是一副典型的亞裔麵孔,然而大抵是有著意大利——或許是其他國家,都無所謂——的血脈,並沒有日本人的身高之痛,站在他身周一圈的保鏢之中並不顯得弱勢,而氣質卓然,任誰看了也不會覺得他有多麽弱勢。

對方的姿態禮儀顯然是經過嚴苛的訓練過的,舉手投足之間將優雅自然而然地傾訴出來,看來隻覺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偶爾冷淡地垂眸淺酌,抬眸的瞬間,就像是踩在了他的心頭上。

村上亮太突然能夠理解諾萬先生在對方麵前的軟弱姿態了。

就說是他,隻要先生能對他笑一笑,讓他跪下來當狗也不是不行。

這樣想著,身體先於大腦行動起來,抬腳卻被人杠了一下。

“哎呀!”

原來是他沒有注意到腳邊正巧跑過一個男孩,雖然沒出現滑倒之類的事故,但也讓紅酒打濕了村上亮太的衣襟。

紅發青年皺了皺眉,不知道從哪來的銀毛小鬼都沒顧上爬起來,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道歉,讓青年眉頭夾得更深。

“你……”

“是!非常抱歉大哥哥!是優也的錯quq”

他還沒說什麽呢,小孩子就快哭了。

村上亮太看了看被打濕西裝,要是以前的他是一定會臭罵這小鬼一頓的。然而現在他都已經能夠望見自己在東京灣裏的死亡未來了,再和小鬼發火也沒什麽意義。

而且他運氣要是不好,這又得罪哪家惹不起的小少爺就完蛋了。

於是紅毛的大少爺擰著眉皺著臉糾結了半晌,用鼻孔出了口氣。

而後他俯身下來,在那孩子瑟瑟發抖的目光中伸出手。

“先站起來吧,”他擰著眉,還是沒忍住道,“男人流血不流淚,給老子把眼淚收回去。”

頂著一頭囂張紅毛的青年還是很唬人的。

因此雖然還是很害怕,但優也吸吸鼻子,將眼淚給吸了回去。

“是quq……”

說著就猶豫著要不要伸手讓對方拉自己起來……因為大哥哥看起來好可怕的嚶。

村上亮太等的有些不耐煩,正待他要收回手讓小鬼自力更生的時候,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了。

“發生了什麽事?”那道聲音,方才才聽過的、這輩子他也不會忘記的溫和嗓音在村上亮太耳邊響起了,不見被冒犯後的惱怒,而是滿含關切,“受傷了嗎,優也,還有這位……村上先生?”

村上亮太緩慢地抬起頭,紅瞳中倒映出微微皺眉的教父的模樣。

他張了張口,身體再一次在思考之前擅自行動了。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