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 在發現自己和教官暗通款曲(咦?)、首領竟然就在他們身後的時候,這位正在進行他的情報刺探實踐課期末作業的預備役警察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我不會被殺人滅口吧教官打得過中原先生嗎不會打不過吧救命完蛋要一起沉橫濱灣了”的。

然而,在聽見中原中也頂著奇怪表情說出的話語之後,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是、是這樣的嗎?

他顫顫巍巍地看了站在身旁的黑澤教官一眼,對方還是頂著一副冷漠到瞪一眼都能讓人心絞痛的表情, 怎麽也看不出中原中也剛才說的“求而不得殺人滅口”的模樣。

用腳趾想菜鳥也能猜出來中原中也大概是在自己給教官發好人卡、呸,對教官說你真是個好人的時候才來的,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發散聯想——原諒他吧,據說因為有個有時候靠譜有時候又不那麽靠譜的兄長在, 中原先生的腦回路有時候會跟著那位據說在人情世故方麵就沒有弦的兄長走,所以會發出這種宣言也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要承認嗎?關於教官對他求而不得準備殺人滅口的這件事……救命他會被鯊的吧?會被黑澤教官大卸八塊然後扔進東京灣裏喂魚的吧?

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臥底身份就要暴露了。

暴露的話他會被中原先生大卸八塊, 扔進橫濱灣裏喂魚。

被扔進東京灣喂魚還是被扔進橫濱灣喂魚,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就在菜鳥臥底陷入自己到底是被扔進東京灣比較好還是被扔進橫濱灣比較好的沉思的時候, 兩個大人也對上了眼。

黑澤陣將**收回,漫不經心地點了一支煙。

“羊之王……中原中也?”

他的聲音很是低沉,然而, 落在菜鳥的耳中,卻像是收割性命的幽魂。

自己到底是被沉進哪個灣都不重要, 總歸是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但如果現在否認了他和教官是在私相授受,那後果很有可能是他和教官一起被Boss沉進橫濱灣。

這樣的未來、這樣的未來他不要哇!

於是菜鳥眼一閉心一橫, 徑直擋在了兩個上司的中間。

他閉著眼,露出大義凜然的表情。

“不、不要為我打起來!”他睜開眼, 因為用力過猛所以看起來有一點像是在瞪著中原中也。

眼見著平日裏溫溫和和還有點膽小、雖然怎麽都和某個認識的人扯不上關係但是就是會莫名其妙地聯想起他的青年露出了這種超凶的表情, 中原中也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種“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哦不, 是“潑出去的女兒倒出去的水”(哪裏不對)的心酸感。

他雙手插在兜中, 沉默地看著對方。

雖然有著“羊之王”這樣的威名,但平日裏,中原中也和大家相處的時候都是十分平易近人的。

像是現在這樣十分具有壓迫力的模樣,菜鳥還隻在對方麵對敵人的時候見到過。

敵人……

雖然是來臥底的,但是和以往對於mafia的認知不同,比起窮凶極惡的mafia,“羊”更像是什麽青少年組成的和諧友愛的社團集體。

不知不覺的時候,他也已經成為了能夠毫無顧忌地在臥底的組織中開懷大笑的家夥。

菜鳥的眸光暗淡了一瞬,緊接著昂起頭,勇敢地張開手。

“不要傷害他,中原先生。”他神色堅毅,眸中帶著幾分哀傷與請求,“他隻是喜、喜歡我到了求而不得的地步而已,剛才隻是一時衝動,他其實還是一個好人。”

中原中也還沒說話,站在他身後的黑澤陣率先發出一聲嗤笑。

菜鳥:……

他好難啊!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顯然對於自己的下屬拒絕了男人又為對方說話的這種行為感到不解。

但是想了想對方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天真的笨蛋,所以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他頭疼地按了按帽子,將這件事翻篇帶過。

“行吧。”他說道,揮揮手像是召喚什麽小狗一樣把菜鳥招呼到了自己身邊,“走了。”

菜鳥這才三步一回頭地跟著現在的首領離開。

比起他一言不發還隻會添亂的教官,中原先生簡直說得上是上司的典範。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還是一名預備役的警察,還是黑澤陣(並不承認)的弟子。

他回過頭,看見被香煙的煙霧繚繞著的教官,突然覺得對方一定有很多故事。

警察學校裏的獨行俠,會隔很久才會有那麽一兩個警察來找他一起吃飯——這種時候他還總是會臭著臉,身上有各種各樣坑坑窪窪的傷痕,擺出去大概會嚇哭一群小孩。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成為警察的,就算是已經成為警察四散在各處的前輩們,也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既然能夠在警察學校當老師,還成為了臥底預備役們必修課的教官,對方的可靠性可想而知。

但誰也不認識他,誰也不能親近他。

黑澤陣就是這樣奇怪又神秘的人。

很難想象這樣的男人會有什麽例外的時刻。

菜鳥曾經見過那位名為“萩原研二”的警官和其他警察來找黑澤陣,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他猜測這些人大概是同期之類的關係——總之,在那些大概是他的同期的家夥到來的時候,黑澤陣也沒露出什麽特殊的表情。

這樣的人,說的直白一些,就像是學校論壇裏說的那樣,簡直就是無情的戰鬥機器。

很難想象無情的戰鬥機器會有什麽超出設定程序外的時刻。

但是想到這裏的時候,菜鳥想起他曾經有一次,確確實實是在這位教官的臉上看見過不太相同的神色的。

那是他剛被分到這位冷酷又嚴厲的教官手下的時候,雖說是對方直屬負責的學生,但是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麽搭理他的意思,反而似乎隻是將此當做沒事的上級給自己添的麻煩。

但是為了自己能夠順順利利地畢業,菜鳥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湊到對方的麵前去給自己刷存在感。

然後他看見了。

大概是剛從浴室中出來,胸膛裸||露在外,濕漉漉的長發隨意地攏在一邊往下滴著水的黑澤陣。

絲毫沒有顧忌這些的男人側著頭為自己點了一支煙,略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

後來菜鳥聽同期們說黑澤教官似乎也是個很有故事的警察,據說他以前一直臥底在某個大型的跨國犯罪組織之中,直到後來組織被多國聯合剿滅才回歸正常的生活。

而在這一過程之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同僚與夥伴。

那位警官的身份暫時還沒什麽人知道,隻是據說就在黑澤教官的錢包裏,就藏著對方的照片——對此不少人表示懷疑,畢竟黑澤陣看起來就不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所以那一定是他的白月光吧。”

和首領一同離開,用言語的技巧將過往包裝了一下之後,菜鳥得出結論。

上司鈷藍色的眼瞳正看著他,讓青年微妙地有一種騙孩子的錯覺。

他單手握拳,咳了一聲。

“如果他心中有白月光,卻還要來找我……”說到這裏,他垂下眼,露出失落的表情。

在這恰到好處的停頓處頭腦風暴,想到一些從柚杏那裏聽過的“他愛他他愛他他愛他愛他”“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的劇情的中原中也倒吸一口涼氣。

“也就是說……”

菜鳥還不知道上司腦袋裏的劇本比自己粗製濫造的這個要精彩多了,他垂著眼,抽了抽鼻子,堅強地開口。

“我大概和那個人有什麽相似的地方吧。”他抬起頭,揚起憂傷又明媚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中原中也露出了沉痛的目光,按了按剛撥到手邊的菜鳥的肩。

“替身。”他沉痛地說道。

沒想到看起來不太像是會知道這種專業術語的首領會如此自然而然地說出來這個詞的菜鳥:……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至少要是以後事情爆發,被沉進橫濱灣的也就他一個人,黑澤教官怎麽都是安全的。

如此想著的菜鳥對著上司露出了柔弱的笑容。

然而腦海之中,卻忍不住再度浮現在黑暗之中沉默地抽煙的教官的模樣。

那個時候,在火星閃爍的時候……教官在懷戀的,是誰呢?

……

……

沢田綱吉在睡夢中差點打了個噴嚏。

他的動作幾乎是立刻就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山本武嫻熟地將他從沙發上抱起來,對著其他人笑了笑,指了指樓上。

意思是他把睡著的沢田綱吉送上去。

變成了幼崽的教父先生在他的懷裏動了動,山本武迅速調整著自己的姿勢讓他睡得更加舒服——感謝藍波,讓他們都有過類似情景的練手機會——然後帶著沢田綱吉上了樓。

原本小小的沢田綱吉也是想要繼續進行溝通、主要是阻止Reborn從宮野誌保這裏打探到什麽不太好的東西的。

但是怎奈他現在的身體是一個小嬰兒的身體,而距離中午午睡也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確實到了小嬰兒的入睡時間。

更何況身邊的都是一些熟悉的氣息,最為熟悉和信賴的師長就靠在自己身邊,對方那可愛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都顯得魔鬼的嗓音就在自己的耳邊晃來晃去,因此不過一會,不知道怎麽的,他就閉上了眼睛。

Reborn並未對此露出什麽不耐之類的表情,和沢田綱吉一個身形的家庭教師不著痕跡地調整了姿勢,讓笨蛋弟子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目睹了這一友好互動的宮野誌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Reborn對她笑了笑,繼續同對方“分享”這一隻沢田綱吉“幼年”的事情。

“是的,基本上都是媽媽在陪伴著阿綱。”

“爸爸?很早以前媽媽就告訴阿綱,爸爸已經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了。”

“他們結婚的時候嗎?是爸爸先追的媽媽,當時因為……的事情他也猶豫了很久,不願意將媽媽牽扯進來,但是還是下定了決心會保護好她,一直以來也沒有讓她進入那邊的世界。”

雖然感覺他說的是真話,但是總有些地方奇奇怪怪的樣子。

——這樣想著的江戶川柯南,被很有眼力見的獄寺隼人帶著,去進行房間的探索。

就又剩下了兩個正經的人類幼崽,和一個呼呼大睡的沢田綱吉。

在簡短地分享了“幼年的沢田綱吉”的事情之後,Reborn一頓,以“阿綱從小就很希望知道爸爸的事情”為由,開始同一看就知道一定知道許多事情的宮野誌保打探了起來。

宮野誌保當然也能察覺到這個穿著黑色小西裝的嬰兒對自己有所隱瞞。

和世界中非黑即白的大偵探不同,隻要不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宮野誌保向來是對那些灰色的地帶視而不見的。

因此,聽見這個奇怪的小嬰兒的詢問、看著棕發的嬰兒八爪魚一樣占領著對方的模樣,宮野誌保還是決定忽略那些奇怪的地方。

就當是……撫養費好了?

這樣想著,想起那個人,她彎了彎眼睛。

等到沢田綱吉醒來,前來拜訪的兩個小學生就已經準備離開了。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錯過了不少東西的沢田綱吉揉著眼睛下了樓梯,正巧對上看過來的宮野誌保的眼睛。

小姑娘的眸光還是和以前一樣清澈透亮,目光在觸及到他的那一瞬間亮了亮,然後矜持地小跑過來,抱起他來了個貼貼。

“我馬上就要回去啦。”她小聲在沢田綱吉的耳邊說道,“下次我再來拜訪,好不好?”

沢田綱吉還沒見過這麽“溫柔”的宮野誌保。

在自己的記憶中,女孩子的性格隨著年齡的增大變得越發冷淡,雖然這麽都還是那個好孩子誌保,但是要看到這幅模樣……那得是在宮野明美的麵前才行。

不過說到宮野明美……

“灰原要怎麽回去呢?”他仰起頭問。

宮野誌保抿出一個笑容。

“我剛才聯係了姐姐。”她說道,門鈴應時響起,距離最近的山本武順手去開了門。

“是,是灰原小朋友的家長嗎?”

黑色短發的青年哈哈笑著,後仰身體叫人,“灰原——你的姐姐來了哦。”

宮野誌保輕而易舉地抱起兩頭身的沢田綱吉朝著玄關走去。

站在門口的果然是她的姐姐宮野明美。

比起反應大些的宮野誌保,年齡更長、和“尊尼獲加”的關聯也不如妹妹多的女性至少在麵上並未怎麽表現出來。

她就像是每一個到別人家去接自己孩子的家長一樣,先同家裏的幾個人道了謝。

然後看向宮野誌保。

“不是說好今晚和大君一起出去吃飯嗎?”她嗔道。

宮野誌保眨了眨眼。

“諸星……那個男人也來了嗎?”

宮野明美對於自己的妹妹對男朋友總是稱呼“那個男人”這件事已經很無奈了。

她點了點頭,往後看了看。

“就在車上。”

——就在已經換上了【沢田宅】的房子門口,一輛低調的白色轎車正停在路邊。

有著黑色長發的青年在車上等待著女朋友接她的妹妹,單手伸出車窗抖掉煙灰的時候,突然注意到門口上的住宅姓氏。

“沢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