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對勁。

在中原中也說出那句奇怪的話之後, 沢田綱吉終於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從在醫院的時候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同了,但是因為一直在和中原中也相處, 所以一時之間也沒察覺。

而現在想來處處都是奇怪的地方,以至於他都不知道從哪說起比較好。

此時此刻,麵對著眸中含笑的青年,沢田綱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是敵人的陰謀嗎?還是幻術?

哦不對,這個世界存在幻術嗎都還是個問題。

麵對著又要湊過來摸摸他的額頭的中原中也,沢田綱吉率先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就、就到這裏吧。”他難得有些結結巴巴, 因為不清楚現下的狀況含糊地說道,“你先回去吧。”

中原中也“哦”了一聲,看著棕發青年退半步的動作雙眼眯起, 雙手環胸。

“又是避免誤會?”

他哼了一聲。

沢田綱吉摸摸鼻子, 雖然不知道那個“又”字從何說起,但還是點了點頭,心虛地說了一句“抱歉”。

這種時候他還是能不說話、能少說話就少說比較好。

但中原中也似乎並不這麽想。

赭發的青年剛才還是一副關愛兄弟的好兄長的模樣,現在看見沢田綱吉這個表情,當即幼稚地哼哼了起來。

“我就知道當初不該讓你出來的。”他說道,“而且讓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又怎麽了……港口maifa的Boss和羊之王就不能是兄弟嗎?森鷗外規定的嗎?他也不過是區區一個軍師而已。”

短短一段話蘊含著極大的能量,沢田綱吉在第一句的時候還想著安撫一下羊之王, 聽見boss的表情的時候就開始變得奇怪,而聽到最後一句,更是像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一樣, 臉色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太奇怪了,這個世界。

中原中也看見他的表情, 又皺起了眉。

“算了, 我覺得你還是和我一起回去比較好。”沉默了一下, 他糾結著說道,“老頭這次真不在我這邊,這下可以走了吧?”

等等什麽老頭?老頭環的老頭?

沢田綱吉沉默了。

但他什麽都不知道,因此也就隻能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幸好的是,這時候身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隻不過是一個沒注意,中原閣下就又·要拐走我們家的Boss了嗎?”

一個“又”字咬得極其用力。

沢田綱吉扭過頭,看憑借著聲音就確定了來人。

森鷗外。

在他的記憶中是港口mafia的首領,但是,現在卻似乎成為了港口mafia的“軍師”的男人。

中原中也對存在於兄弟身邊的存在很是熟悉,並且關係也不怎麽好,當即雙手環胸,發出了不屑的冷哼。

“什麽叫做偷,”他嘖了一聲說道,“我帶我自己的弟弟回家不行嗎?”

森鷗外抽了抽嘴角。

他看了眼站在中間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狀況外的老板,露出假笑。

“是嗎?可是對於我們港口mafia來說,中也君的行為不亞於偷呢。”他說著,神色哀哀,“畢竟和就算沒有中也君也沒關係的【羊】不同,我們港口mafia如果沒有Boss的話,大概會一刻鍾也運行不下去的。”

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可是在場的除了沢田綱吉誰不知道事實正好和他說的相反。

港口mafia擁有著怪物級別的軍師,及時首領不在場,也是佇立一方的豪強;但依附於羊之王而生的“羊”就不同了。

在【羊】這個組織當中多的是因為首領的好心而四處撿回來的孩子,其中大多數都不過是普通人,比起正常運作的mafia組織,這個組織說是依附於羊之王而生也不為過。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

他看向沢田綱吉,因為黑毛狐狸而生出的不爽少了許多,呼出一口氣之後柔和了些語調。

“行吧,你要跟他走還是跟我走?”

——等等怎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森鷗外也彎了彎眼,點頭應是。

“確實應該由Boss來選擇才是。”他問道,“Boss要選擇哪邊呢?”

——這一刻仿佛什麽奇怪的爸爸媽媽分手問兒子要跟誰的離異場景。

沢田綱吉無語了一下。

“啊不為什麽我一定要從你們之中選一個出來啊。”他吐槽道,“你們是什麽小學生嗎?幼稚園還沒畢業是吧?”

聽起來是無語極了。

但是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對方眼裏看見笑意。

“那還是來我這邊吧。”森鷗外說道,“剛才收到的情報,前田大人結束巡講之後,已經在驅車來橫濱的路上了。”

顯然比沢田綱吉本人還要清楚這個世界的他和那位“前田”之間的恩怨。

聽見這話的中原中也也變了臉色,剛才還想爭取一番的青年扯扯嘴角,露出“輸了”的表情。

“那就沒辦法了。”他壓了壓帽子,伸手按了按沢田綱吉的腦袋,“既然這樣的話,就先把他寄存在你們港口mafia一段時間好了。”

“省的你回去之後每天都跟父親吵架。”

——最後一句話是對沢田綱吉說的。

而看著赭發青年輕車熟路找到地下車庫、不過一會騎著一輛黑色的機車奔馳而出的情景,沢田綱吉終於忍不住在心中伸出了爾康手。

走歸走……你先把他和那個什麽“父親”的關係說清楚再走啊喂!

……

就算心中有好多話要說,但是依舊能夠在下屬麵前頂著冷漠又讓人信服的臉是沢田綱吉身為首領的自我修養。

就像是他那手在其他時候可能是鬼畫符、但是在簽名的時候絕對是優美好看的鬼畫符的字一樣。

所以沢田綱吉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十分鎮定的。

在現在這個世界——姑且這樣說——他取代森鷗外、以先代的繼承人的身份成為了港口mafia的Boss,並且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就接手了港口mafia的事務、將港口mafia從橫濱的一個小組織擴張成了關東的龐然大物。

沢田綱吉:……

這個自願007盡職盡責地為組織鞠躬盡瘁的真的是他嗎救命。

怎麽會有人心甘情願007的啊(落淚)。

沢田綱吉想起自己尚且年輕的時候,還是一個為了覆滅彭格列而奮鬥到半夜三點的傻白甜,就不由得淚從中來。

畢竟明明他的目標是“摧毀彭格列”,結果卻因為朋友們的所在和羈絆的加深,而逐漸成為彭格列的一員,雖說破壞著彭格列,每年的赤字賬單也似乎是在說他確確實實是在朝著這個目標平穩地前行……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彭格列的財富和地位反而在上升。

甚至因為涉足了普通的商貿領域而逐漸為意大利的普通居民所知,又因為絕對的保質保量和像是居委會大媽一樣貼心的服務,在前兩年還拿到了所在區域的年度先進集體。他本人甚至也拿到了年度先進個人。

就很離譜。

結果好不容易脫離了加班地獄沒兩年,居然在異世界重新回到地獄中去……Reborn救命!

作業真的做不完了啊!!!

森鷗外:……

一把從首領手下將簽上了名字的文件拿出來的軍師先生斜瞥了一眼看起來就像馬上要哭出來一樣的家夥,頗有幾分無語。

醒醒吧沢田綱吉哪做什麽事情,活都他幹的,當首領的就是需要去打架就行了。

要說007,時不時就會逃班去跟兄弟貼貼的首領哪算的上是007,他才是啊!

聽了對方的話沢田綱吉也不蔫巴了,當即支棱了起來,真誠地對森鷗外說了一句:“辛苦了。”

——就算是虛假的世界,也辛苦了!

不過既然平日裏這裏的“他”都會溜號,沢田綱吉心下幾轉,準備過會找個借口支開森鷗外,偷偷溜出去再說。

他還沒弄清楚呢……關於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的事情。

而就像是看穿了首領先生在想些什麽一樣,森鷗外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看了過來。

“說起來,還要繼續阻擊前田閣下嗎?”

他問。

沢田綱吉:?

森鷗外苦惱地撓了撓頭。

“就是阻擊啊阻擊,您已經忘記了嗎?”他說道,“【暫時不想看見那個老頭】,所以讓我們在前田閣下的必經之路上設置幹擾甚至狙擊……您年紀輕輕的已經患上老年癡呆了麽?”

沢田綱吉:……

“不,我的話最多也就青年癡呆吧。”他看似無聊地托住了腮,打了個嗬欠,“至於那邊……”

青年的首領微微抬了抬下巴,一隻手還托著麵頰,神情懶散又無聊地開了口。

“我也一起去好了,要是……”他如此說道,很刻意地停了下。

果然,就算是當下屬也絕對是個好下屬的森鷗外就接住了下半句話。

“——要是他能夠死在路上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黑發紅瞳的青年也跟著打了個嗬欠,朝著看過來的首領眨了眨眼:“是吧?”

沢田綱吉頓了頓,沉穩地……扭開了頭。

救命原來這裏的“他”和那個所謂的“父親”是這種關係嗎?

教父先生略作思考,覺得自己大概似乎應該能夠暫時就用年少的時候自己對待沢田家光的態度來對待對方。

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了森鷗外可謂是一個他用來了解這個世界的絕佳途徑。

雖說和這種聰明人說話,就算是沢田綱吉也沒把握在幾句話之間會不會露餡——其實說不定他已經露餡——但是好處卻是正因為他是聰明人,在確認了沢田綱吉確確實實是沢田綱吉之後,也不會做出什麽將他抓住送去切片的行動。

相反,森鷗外會順著他來,直到他表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為止。

屆時,憑借著他對組織的有害還是有利,再作出下一步的舉動。

沢田綱吉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在被森鷗外關小黑屋之前也能溜掉,於是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在了解了一番之後他也有了些把握。

這個地方與他所在的世界沒什麽區別,值得注意的地方暫且隻有目前發現的幾個:其一,在這個世界之中,“他”是港口mafia的首領,在森鷗外篡位之前來到港口mafia,作為繼承人繼承了組織,而大概是被他的人格魅力(他真的有那種東西嗎?)所折服,森鷗外沒奪得首領寶座也沒遁走,反而是就這樣留了下來,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即港口mafia的“軍師”。

其二則是所謂的“父親”。

在這個世界之中他和中原中也算是真正的“兄弟”,並且,擁有一個還存活於世的、身為政府高官的“父親”——前田雄哉。

如果說其他事情還能猜測是在暗處的敵人對他設下的圈套的話,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沢田綱吉就找到了目標。

——賭上他出版過的所有詩集輕小說,絕對是這位前田議員在背後做的手腳。

因此,三小時後,沢田綱吉站在了名為“前田雄哉”的男人麵前。

在現實的世界之中,沢田綱吉與前田雄哉有過幾麵之緣。

在那場議員的宴會之中對方出現在眾人簇擁的地方,雖然有著短暫的會麵,但是也不算是有什麽交集。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沢田綱吉想起在世界發生變動之前的那陣眩暈,為這個猜測再上一分。

那麽對方的目的是什麽呢。

教父先生閉了閉眼,眼前仿佛閃過一些曾經在眼前閃回過的場景。

他睜開了眼。

對方正因為他的出現而驚喜——如果他沒猜測錯的話,“自己”與這位前田雄哉正處於青春期的叛逆冷戰之中。從中原中也和森鷗外的話裏話外都很容易得出這個猜測,因此對方顯得意外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他腳步微微一頓,站在了距離對方數米開外的地方。

“哼,你還有臉出現在我的麵前嗎?”

——雖然似乎十分精細,但是也不妨礙他露出一副挑剔又嚴厲的麵孔。

這話聽得沢田綱吉拳頭有些硬,畢竟就算是他真正的血緣上的父親、名為沢田家光的男人,也不曾在他的麵前用這種語氣說過類似的話。

他捏了捏拳,冷淡地看著對方。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他如此說道,“我要看看我和中也【出生】的地方。”

他略微頓了頓,在這個地方理論上是需要加上一個稱呼的,但是如果是叫父親之類的又惡心得慌,於是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看著對方的麵孔和稀疏的頭發,想起了中原中也之前在醫院裏的稱呼。

於是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說不出多少分真心假意地開口。

“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