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4日,國際青年節。

伊維薩全隊提前一天下榻雷貝托連鎖假日酒店,現在,全隊離開酒店,登上大巴車前場伊維薩競技體育場。

方覺最後從酒店出來,他正準備登上大巴車的時候,一陣喧嘩聲傳來,就看到酒店安保人員攔住了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女人。

女人手裏揮舞著一條藍色的舊圍巾,大聲喊著,看到吸引了方覺的注意力,立刻更加激動的揮舞著。

“請這位女士過來吧。”方覺說道。

這是一位伊維薩球迷,自我介紹說自己名叫妮可·貝雷特她的來意很簡單,想要送這條舊圍巾給方覺。

本來並沒有太在意,但是,隨手接過圍巾,在這條有些掉色的舊圍巾上看到了1953的阿拉伯數字和淡粉色的城堡圖案的時候,方覺驚呆了。

這是伊維薩俱樂部成立那一年圍巾,1953是球隊成立的時間,這個淡粉色的城堡圖案在當時還引起了其他一些球隊的球隊的挖苦和調侃,後來俱樂部的才將粉色改成了最符合俱樂部形象的藍色。

後來,這款粉紅色的伊維薩曆史上第一代圍巾,幾乎成為了絕款,當時售賣的本來就不多,現在隻有極少數極少數老球迷的手裏還有這款圍巾,而且伊維薩球迷給這款圍巾起了個名字:粉色記憶。

“這是粉色記憶圍巾。”方覺將圍巾遞還給妮可·貝雷特,“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方覺先生,收下吧。”妮可·貝雷特說道,“這是我姐姐的心願。”

“你姐姐是?”方覺問。

“蘇菲亞·貝雷特。”妮可·貝雷特說。

……

方覺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在聽到貝雷特這個姓氏的時候就已經有所猜測,現在他有點明白了,伊維薩俱樂部在半個世紀前的成立,實際上有些兒戲的,十幾個球迷去帕爾馬島看拉斯帕爾馬斯的比賽,被當地球迷挖苦說伊維薩沒有自己的球隊,還得坐船來看他們的球隊比賽,這讓這十幾個球迷很生氣,他們回到伊維薩越想越氣,拉斯帕爾馬斯俱樂部也隻不過才成立四年時間而已嘛,得意個屁哦,半斤酒下肚,倔脾氣上來了,伊維薩沒有球隊?我們自己來成立一個足球俱樂部。

這十幾個球迷中,有一個姓貝雷特,他的職業是小學美術老師,當時安排給他的工作是設計俱樂部的圍巾,他忙碌了整夜,終於設計了自己最滿意的一副稿件,拿給大家看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圍巾上那他還拿不定主意該塗上什麽色彩的城堡被塗上了粉紅色的色彩。

這位先生很生氣,立刻猜到這是自己的大女兒蘇菲亞·貝雷特幹的。

其他人哈哈大笑,有的說,這圖案不錯,就這個了……然後,真的就用這個粉色圖案了。

後來當父親的問自己的女兒為什麽要動他的畫稿,女兒理直氣壯的說,她覺得粉色最可愛。

時至今日,在伊維薩俱樂部的檔案館內,依然有保留當初的那份粉紅色的畫稿,雖然現在俱樂部的徽標上的城堡已經是藍色的了,但是,這段粉色的記憶,依然深深地保留在很多老球迷的心中。

方覺此前在伊維薩俱樂部工作的時候,也曾經兼職過一段時間的檔案室的工作,所以知道這個典故,也知道蘇菲亞·貝雷特的名字。

當時方覺隻是覺得有趣,是啊,在小女孩眼中,粉色自然是最可愛的了,他還看過蘇菲亞·貝雷特的照片,一份非常可愛的小女孩,臉上有些許雀斑,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笑得很甜。

……

“蘇菲亞一直有個心願,當伊維薩能夠升到西甲聯賽的時候,她會親手將這條圍巾送給球隊教練,感謝他的出色的工作。”妮可·貝雷特說道。

“蘇菲亞她?”方覺輕聲問,他擔心聽到不好的消息。

“阿爾茲海默症。”妮可·貝雷特說,“但是,她被照顧的很好。”

方覺鬆了一口氣,“那麽,這……”他指了指圍巾。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教練先生你今天能戴著這條圍巾指揮比賽,我會陪同姐姐看比賽,我希望她能夠親眼見證她的夢想的實現。”

“我明白了。”方覺鄭重其事的點點頭,他接過這條掉色的老舊圍巾,掛在脖子上,然後由妮可·貝雷特幫他打了個蝴蝶結的係法。

方覺低頭看了看,有些驚訝。

“蘇菲亞最喜歡打蝴蝶結了。”妮可·貝雷特說,“如果教練你不喜歡的話,可以……”

“不,我很喜歡。”方覺說,“沒有比這個最美麗的了。”

說著,方覺輕輕擁抱了妮可·貝雷特,“替我給蘇菲亞問好,告訴她,我們不會讓她再失望的。”

方覺大步踏上大巴車,他揮手和身材魁梧的貝雷特女士告別,他胸前的蝴蝶結也隨風飄**起來,真的很美麗。

……

伊維薩球迷公墓。

站在公墓所在,放眼望去,就能看到遠處的伊維薩競技體育場。

阿方索夫人正在和阿方索先生告別,“哈維爾·今天球隊可能就提前升級西甲了,你會聽見那巨大的歡呼聲的啊。”

“我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了,也許很快就能來陪你了啊。”

“我不在你身邊,你在天堂沒有亂來吧,恩,我知道你不敢的。”

“哈維爾,請保佑你深愛的伊維薩吧。”

老婦人慢慢地起身,慢騰騰的轉身離開,慢騰騰的走在石板路上,她的身後,黑色的墓碑前放著一束潔白的鮮花,墓碑上係著一條伊維薩圍巾。

墓碑上的墓誌銘最下麵,這樣寫道:深愛著伊維薩的哈維爾·涅托·阿方索在此長眠。

在墓園的入口處,一塊木牌上寫著這麽一句話:

嗨,伊維薩升到西甲的時候,別忘了來告訴我們一聲。

伊維薩的大巴車此時緩緩駛入伊維薩競技體育場的停車場,因為妮可·貝雷特的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他們比預定時間晚了五分鍾抵達球場。

在路上,法雷科注意到教練脖子上的舊圍巾,認出來這就是那款極為珍貴的粉色記憶圍巾,驚訝的喊出聲來。

“教練,‘粉色記憶’啊,哪來的?”

方覺覺得這是一個給球員們增強球隊的文化、提高大家對球隊的認同感的好機會,他講述了一個叫做蘇菲亞·貝雷特的小女孩、一個叫做蘇菲亞·貝雷特的阿爾茲海默症老婦人和這條圍巾的故事。

大巴車裏很安靜,所有人都被這個故事所打動了。

方覺沒有趁機做什麽**澎湃的動員,在抵達球場,即將下車之前,他隻說了一句:好好踢,很多很多人等待這一天太久了。

這句話他沒有說完,完整的應該是:很多很多人等待這一天太久了,有些人沒有等到,他們在天堂繼續等候,時刻準備聆聽喜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