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方覺帶了禮物去俱樂部老主席哈維爾·涅托·阿方索的家中做客。

“前幾天你生日,本來打算請你吃飯的,但是,知道很多人會給你祝賀生日。”阿方索笑著說道,“所以,我就沒有去湊熱鬧。”

阿方索興致很高,喝了不少酒,還拉著方覺的手,去一個房間看他的珍藏,老頭說這是他的藏寶庫:

這是一個一百多平方的房間,牆壁上掛滿了球衣!

“這是我買下伊維薩後,三十三年裏,所有球員的簽名球衣。”老頭子很驕傲,蒼老的眼眸掃過牆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球衣,眼神充滿了懷念和留戀,或許是回憶。

方覺突然鼻頭有些發酸,這個有些吝嗇的老頭,這一刻竟是如此可愛,他對俱樂部,對伊維薩的一輩子的愛,都在這麵牆上了。

回到餐桌上,阿方索太太忙不迭的道歉,說死老頭子喝多了。

“閉嘴,我沒醉!”阿方索嗬斥老妻。

阿方索太太看了一眼老頭子,然後低眉順眼的說,“好好好,你沒醉。”

最後,方覺告辭離開的時候,喝的醉醺醺的阿方索非要親自送他,還拉著方覺的手,說道:“這些年我最大的心事就是球隊,我經常做噩夢,夢到貝索托那幫家夥問我,球隊怎麽樣了?我很害怕,我害怕對他們說,俱樂部完蛋了,破產了,伊維薩沒了,我害怕……現在,我放心了,可又不知足,我曾經對貝索托那幫混蛋說,我們的伊維薩要拿到冠軍,我是一個騙子……嗚嗚嗚。”

看著哭的像是一個老孩子一樣的阿方索主席,方覺有些手足無措。

還有,阿方索主席連續兩次提到了貝索托這個名字,這是誰?

“主席先生,你醒——”方覺喊道,“哎呀,別拿我褲腳擦鼻涕!”

阿方索太太擦了擦眼角,上來一把將阿方索先生公主抱一般起來了,“糟老頭子,你丟死人了!”

方覺驚呆了。

然後阿方索太太又對方覺說,“路上注意安全。”

走了兩步,阿方索太太又回過神來,抱著自家老頭,對方覺微微點頭,鞠躬,“謝謝。”

看著壯碩的阿方索太太,公主抱的姿勢抱著並不瘦弱的阿方索主席,慢慢的,很小心的走回院落,方覺一時之間竟然呆了。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真的好美。

“主席先生。”方覺突然喊道,“冠軍!我會給你帶來一個冠軍的!西班牙國王杯,怎麽樣?到時候你再請我喝酒!”

沒有回答,方覺透過窗戶,看到阿方索太太在忙碌,照顧醉酒的老頭子。

月朗星稀。

傳來了遠處海麵上的輪船的汽笛聲,方覺抬頭去看,就看到了海麵上的燈塔的燈光閃爍……

……

伊維薩已經向英超曼城俱樂部發去傳真,求購該隊合約即將在半年後到期三十歲的中國右後衛孫吉海,暫時還沒有收到曼城隊方麵的回複。

至於說董方方那裏,再得知伊維薩不會承諾主力位置之後,據說是球員的經紀人很生氣,說了‘曼聯的球星在西乙球隊竟然不給主力,腦子進水了’之類的話,不過,終究隻是傳聞,方覺沒有理會。

羅伯塔女士那邊還在和切爾西方麵進行聯係,暫時也沒有更多的進展,羅伯塔女士和切爾西俱樂部老板阿布拉莫維奇的私人助理格拉諾夫斯卡婭女士是朋友,這能夠發揮一定的作用,但是,現在問題的關鍵在馬克萊萊本人身上,球員的個人意願是最具決定性的,所以,這終究會是一場拉鋸戰。

1月10日,伊維薩客場和西班牙人的國王杯十六強首回合比賽前一天,上午。

方覺和往常一樣,在帶領球隊訓練。

方覺叫了暫停。

“馬爾科(羅伊斯),你自己想一想,你剛才應該如何做出選擇?是傳球,還是突破,還是射門!”

“羅伯特(萊萬多夫斯基),你剛才的跑位早了!”

“皮埃爾(埃梅裏克·奧巴梅楊),你要麽傳球,要麽射門,誰讓你過阿亞拉的!”方覺笑罵說,“你就這麽希望嚐嚐被羅伯托生擒活捉的感受?”

訓練場上傳來了一陣哄笑聲,就連奧巴梅楊自己也笑了,這是一個很樂觀開朗的小夥子,並不會因為被揭短而不快,而且……這特麽是事實,他也沒辦法啊,就是不會過人。

就在這個時候,方覺看到好幾天沒見身影的俱樂部主席雷貝托出現在訓練場邊,他的身邊還有俱樂部前任總經理薩維奇。

方覺將訓練交給助理教練塞巴略斯,自己走過去,雷貝托出現在訓練場邊,一定是找他有事情的,不然這家夥很少會來訓練基地。

而且讓方覺感到奇怪的是,薩維奇來訓練基地做什麽?

……

“主席先生。”方覺和雷貝托開玩笑,“你竟然親自來訓練基地了,難得。”

對於方覺的玩笑,雷貝托罕見的沒有笑著回懟,他表情嚴肅,看著方覺,“方覺,壞消息。”

“什麽事?”方覺看到雷貝托嚴肅的表情,也不再開玩笑,問道。

“哈維爾·涅托·阿方索先生,俱樂部的榮譽主席,去世了。”雷貝托嚴肅著臉說,“我剛剛接到了阿方索太太的電話。”

方覺愣了一下,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你說什麽?”

“阿方索先生去世了。”雷貝托拍了拍方覺的肩膀,“事情已經確認。”

“是心肌梗塞。”薩維奇表情哀傷,眼睛紅紅的,說道,“昨天夜裏的事情,醫生說哈維爾走的很安詳,沒有受到多少痛苦!”

方覺整個人呆住了,愣愣的,他剛剛聽到了什麽?

阿方索主席。

那個老頭。

那個吝嗇的老頭。

那個愛俱樂部勝過一切的老頭。

那個得意洋洋的帶著他參觀那四麵牆壁的幾百件球衣構成的藏寶庫的老頭。

那個前兩天還喊他喝酒,祝他生日快樂,結果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抱著他的腿,在他褲腳擦鼻涕、嗚嗚嗚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老頭。

老頭去世了?

這就走了?

怎麽可能!

……

“哈維爾的葬禮在後天,阿方索太太邀請你參加,她說,哈維爾也一定很開心你去送他。”薩維奇拍了拍方覺的肩膀,轉身離開,這個伊維薩俱樂部的老臣子,阿方索時代的老臣子,此時此刻,失魂落魄的,走路差點摔跤。

“後天,全隊球員都要去參加葬禮。”雷貝托說,然後拍了拍方覺的肩膀,也轉身離開了。

方覺步伐僵硬的回到場邊,他的眼睛雖然看著場內,但是,沒有聚焦,整個人顯得渾渾噩噩。

“怎麽了,方?”助理教練塞巴略斯說。

“索爾,如果我們拿到了國王杯冠軍,你會是什麽感受。”方覺終於回過神來,問。

“這不可能。”塞巴略斯說。

“你別管可不可能!”方覺情緒激動,提高聲音說,“我是說,我們拿了國王杯,你是不是會非常開心?非常非常非常開心?”

“我會!就是死了也會笑活過來。”塞巴略斯不明白方覺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他看出來方覺的情緒不對勁,最後老老實實回答。

“很好,很好。”方覺喃喃自語,老頭,我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去做到,你會在天堂高興的看著、笑的吧。

“方,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塞巴略斯問。

“阿方索主席去世了。”方覺語氣平淡,看不出哀傷,但是,又讓人能夠真切的感受到說話者的傷心。

“什麽?”塞巴略斯瞪大了眼睛,他看著方覺,然後看到對方點頭,他沉默了。

兩個人都站在場邊,沉默,沒有說話。

訓練場上,球員們有些走神了,塞巴略斯就要說什麽,然後就聽到了方覺的暴怒的咆哮聲。

“做什麽呢?專心訓練!馬塔,你剛才傳球那麽隨意!”

“奧巴梅楊,你的眼睛被狗叼了,球門在那裏!”

“法雷科!你剛才在想什麽?”

整個訓練場都響徹方覺的咆哮聲……

三十三小時後,他們將要遠征巴塞羅那,客場挑戰西甲豪強、目前的西甲聯賽第三名西班牙人!

後天,他們將要出席一個葬禮,送別一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