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楚就那樣愣在原地,她不願回頭,也不敢回頭——她實在是害怕看見董茂那張極度惹人生厭的臉。

見著葉楚楚不動,董茂也並未說什麽,自顧自地搖著手中的折扇,優哉遊哉地走到葉楚楚跟前,麵對著她。

“哎喲,楚楚小美人兒,還不想見我呢?”董茂說著,將自己的折扇“刷”地一下收起來,緊接著便用其勾起了葉楚楚的下顎,“抬起頭來,看著本公子!”

此刻葉楚楚的意識一片混亂,但她還是靠著本能的反應將頭轉向了一邊,並未看向他。

因著董茂的一番大動作,此刻兩人周圍聚集了不少民眾,不少人在交頭接耳。

“董公子又看上哪家的女子了?”

“你有所不知,這女子乃一個月前就看上的那位葉姑娘啊。”

“這葉姑娘有什麽想不開的,哪怕給董公子做妾也能不愁吃穿、整天穿金戴銀。”

“你這話就錯了,聽聞董公子的正室眼裏容不下半點沙子,你看他那些小妾,哪一個下場是好的?”

“這葉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啊......”

似乎聽到不少人開始對二人之間的事情議論紛紛,董茂皺了皺眉,向他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都看什麽看!還不快散了!”

“事成之後我家公子請諸位喝喜酒!”

眾人散去,有同情的、有歎息的、有豔羨的,但無人膽敢插手董公子的事情。要知道,上一次,街上有一個和董公子當街抬杠,最後死相淒慘,竟然被五馬分屍。

董茂看著葉楚楚不理不睬的樣子,並不惱,反倒笑了起來:“美人生氣的樣子,我很喜歡。不知一個多月過去,美人兒想好了沒,可願意嫁予我?”

葉楚楚心知董茂又要開始步步緊逼,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此刻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今日不逃,那可真就沒有退路了。

就在董茂想要用手撫摸她柔嫩的臉頰之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葉楚楚突然用手狠狠地將他的手打下,轉身就跑。

“你敢跑?”董茂見到葉楚楚轉身狂奔,似乎有些生氣,咬牙切齒地吼道,“來人,給我捉住她!”

“汪汪汪”,就在眾人想要去追葉楚楚之時,將軍突然衝上前來,見一個人咬住一個人。

“哪裏來的野狗,給我打死它!”

葉楚楚奮力地往前跑啊,她時不時回頭看,看著將軍被打,仍然在極力對抗那群人不來追趕她,她心中極為不忍,早已滿臉淚水。

街上人來人往,可沒人願意幫她半分。

葉楚楚跑啊跑,隻覺得身後將軍的狗叫聲越來越小,而她也越來越累,此刻她發髻鬆散,早已氣喘籲籲。

她跑進了一條小巷子中,靠著牆繼續走著。

突然,她身後的馬蹄聲再度清晰了起來,緊接著便傳來董茂的怒吼聲。

“葉楚楚,你給我站住!”

葉楚楚一驚,心中頓時掀起一陣痛意,如同刀子割過一般——將軍,它是不是已經......

她的眼前模糊了起來,但還是死死咬著唇,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看著身後之人騎著馬離她越來越近,葉楚楚突然將之前在路邊小攤上買的黃豆袋子拿了出來,將黃豆撒了一地。

細小的豆子滾了滿地都是,董茂衝鋒在前,騎著馬狂奔而來,但因為腳下的豆子,馬兒一個急刹,前蹄高高抬起。

下一瞬,董茂便被摔了下來。

“公子!”在他後麵的隨從見自家公子竟然被馬摔了下來,急忙來查看他的傷勢。

“你們幾個,繼續給我追!”董茂被一個人緩緩扶起,指著葉楚楚逃跑的方向,惡狠狠地說。

葉楚楚一直在前方跑著,哪怕她此刻早已有些脫力,但依然不敢懈怠。

她所跑的小巷子通往另一條較為繁華的街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白子軒讓她去的醉軒樓就是在這條街上。

前方就是小巷的出口了,葉楚楚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覺得自己快要逃出來了。

她剛踏入街道上,便看見“醉軒樓”幾個大字懸掛在最前方。

葉楚楚從衣袖中拿出白子軒給她的玉佩,緩緩朝那裏走去。

然而,當快要到醉軒樓門前之時,不知是腿軟還是被路上的石子絆了一下,葉楚楚突然重重摔倒了,手上的玉佩也飛了出去。

還未等她爬起,她再次被包圍了——不知何時,董茂又追上來了。

“把從她身上掉落的那個玉佩拿過來!”董茂此時是被人攙扶著的,顯然剛剛摔得不輕,但說話氣勢依然很足。

葉楚楚的手剛夠著那個玉佩,卻不想先一步被董茂的下屬給拿到了,而她則迅速被綁了起來。

葉楚楚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一夥人,又看著醉軒樓幾個大字,通紅著眼,眼中有憤怒、不甘,也有悲傷、失望。

隻差一步,她就到了。

正所謂物極必反,之前因受過董茂的折磨,葉楚楚還很怕他,但此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或許是知道自己的下場不好,她突然不怕了。

葉楚楚對著捆綁自己的人的手作勢就是一咬,並且使出渾身的力氣去踢身邊的人。

“好啊,竟然還敢反抗,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董茂將葉楚楚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繼續發號施令。

此刻他的隨從將葉楚楚四周包圍成了一個鐵桶一般,任何普通路人都無法去救葉楚楚。

與之同時,醉軒樓二樓的一間廂房內——

此刻的裴宇眼下一片烏青,正端坐在一張矮機之前,查看著手中的情報。

高福端了一盞茶來:“裴侍衛歇息片刻吧,陛下可有消息了?”

“未曾。”裴宇用手抵著自己的額頭,早已疲憊不堪,“勞煩高公公去外麵看看,何人在外麵喧嘩?”

高福打開窗戶往外麵掃了一眼,便急匆匆地關上了窗子,說話時語氣也有點急:“不知是不是老奴眼花了,竟然看見了葉姑娘!”

“誰?”

裴宇突然站起,走到窗前去重新確認。

從上方俯視望去,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被一群男子包圍著,其中一個男子拿著一根棍子,正準備毆打這個瘦弱的女孩兒。

“她怎會在這裏?”裴宇震驚道。

“老奴也不知。”高福回道,“但葉姑娘好像遇到了麻煩,看在葉姑娘曾對陛下有恩的份上,要不然就幫幫她。”

“她為陛下診斷出什麽了?”裴宇語氣中雖然透露著鄙夷,但還是操起放在桌案上的劍柄,從窗戶之上直接跳了下去。

就在葉楚楚閉著眼準備承受起身體上的痛意之時,便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隻是一介弱女子罷了,你們為何要仗勢欺人?”

眼前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肅殺之氣,葉楚楚眼前一亮,竟然是裴宇。

董茂打量著突然出現之人,眼下他爹在梧桐鎮做縣令,幾乎當地所有世家豪門都想要巴結,就連對他也禮讓三分,他還第一次見如此不知天高之人。

“你是何人?”董茂不屑地說道,“本公子勸你少管閑事,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夫妻之事,不用你來操心!”

看著裴宇震驚的眼神,董茂便知道自己這招湊效了,他把玩著剛才下屬遞給他的玉佩,添油加醋地說道:“看到我手上這玉佩了嗎?這是我和她的定情信物。”

“如此,你可信了?”

裴宇乍一聽到葉楚楚是麵前這位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心中不禁有些震驚,但一看到熟悉的玉佩,氣血頓時上湧,目眥盡裂,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信!”

下一瞬,裴宇便轉動手中的劍,與周圍的人廝殺起來。

作為禦前侍衛,裴宇的功夫自是非常了得,很快便將董茂的隨從打得落荒而逃,而董茂眼見形勢不妙,也急忙在隨從的保護之下迅速離開。

臨走之時,或許是太過慌亂,他手中的玉佩就這麽掉在了地上。

“葉楚楚,你給我等著!”

待四周煙塵散去,周圍的人也各忙各的,裴宇將地上的玉佩撿了起來,緊接著便給葉楚楚鬆綁。

“葉姑娘,你為何在這裏?”裴宇看著額頭上碰出血來的女子,一時間有些心疼。但他並沒有將葉楚楚扶起來,而是等著葉楚楚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葉楚楚也並不在意這些,直接胡亂向裴宇比劃了一下,卻見裴宇無奈地聳了聳肩。

“算了,葉姑娘,咱們進去說。”

剛踏進醉軒樓的大門,高福便熱情地迎了上來,“葉姑娘,好久不見。老奴這就去給葉姑娘拿治療擦傷的藥來。”

在葉楚楚和裴宇麵前,擺著一張紙,兩人便這般簡單交流了起來。

裴宇從葉楚楚簡單的描述中知道了董茂的身份,但察覺到葉楚楚不太願意說她和董茂之間的關係,便也不再多問。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葉楚楚為何會有他主子的貼身玉佩。

隻見葉楚楚用她那簪花小楷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寫到:白子軒在我家,是他讓我來醉軒樓找你們。

*****

裴宇心中疑問雖多,但還是當即隨著葉楚楚到了她家中。

此時沈暮辭正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聽到外麵有響動,立即睜開了眼睛。

“公子!”裴宇見著自家主子還安好,當即想要跪下謝罪,卻被沈暮辭一個凜冽的眼神製止了。

“葉姑娘,可否讓我和裴宇說會兒話?”

葉楚楚點點頭,及其知趣地離開了房間。經過今天這一遭,哪怕她最終從董茂手中逃脫,但她此刻也並不想看見白子軒。

若不是被她逼著給她傳情報,她又怎會遇見董茂?

待葉楚楚將房門關上,裴宇迅速跪在了沈暮辭床邊:“微臣救駕來遲,未能保護好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起來吧。”沈暮辭淡淡說道,“朝中如何了?”

“據微臣所知,蘇太後對朝中大臣宣稱您病重,臨朝稱製。臣以為,若陛下再不歸朝,恐怕......”

“恐怕什麽?”沈暮辭突然笑了起來,“對外宣稱朕病重駕崩?”

“不急。”沈暮辭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若朕駕崩,總會擁立新帝吧,太後有意向的人選了嗎?你去查一查。順道,給薑太傅眾人通個信,就說朕沒事。”

“臣遵旨,不知陛下現下準備如何?”

“你看朕這樣子,像是能隨處走動之人嗎?”沈暮辭歎息道,“葉姑娘醫術不錯,若非她救了朕,恐怕蘇太後計謀早已得逞。現下,朕還要靠著她養好傷。”

沈暮辭想起他剛看見葉楚楚額頭上有一道新傷,衣服也和去時不大一樣。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不知葉姑娘頭上怎會有一道傷?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微臣對天發誓,未曾碰葉姑娘半下!”

沈暮辭狐疑地掃了裴宇一眼,不知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在自家主子的凝視下,裴宇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其間還在不斷斟酌用詞,生怕說錯了什麽。隻是,在提到葉楚楚可能會有一個未婚夫之時,沈暮辭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董縣令可是蘇太後的黨羽?”沈暮辭眼睛眯了起來,“去查查董縣令,順便——”

“再去查葉楚楚。”

董茂是董縣令的兒子,若他是葉楚楚的未婚夫,那葉楚楚接近他有何目的?

沈暮辭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裴宇與自家主子說完話,便準備回到醉軒樓辦事,他剛拉開門,便見到了葉楚楚,像是已經在外麵等候多時了。

“葉姑娘,我家主子身受重傷,行動不便,你醫術高明,恐怕現下還需要你的照拂。”裴宇組織著語言,盡量將主子的用意傳遞出來,“我還會去讓高福來接應你,一切開銷你不用擔心。日後定當相報。”

葉楚楚望著裴宇,又看了一下屋內之人,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搖了搖頭,並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小紙條:

你帶著你家主子走吧,我照顧不了他。

作者有話說:

狗子能追到老婆,全靠助攻。

今天是小裴的高光時刻,以後狗子不給他加官進爵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