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此話一出,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童言無忌,但往往卻是最真的。

安安將她的小手背在身後,此刻的她宛若一個小大人一般,小身板挺得筆直。

“哎呦,小殿下。”揚州縣令冷汗直冒,他生怕這小家夥將陛下惹怒了,“臣帶您出去轉悠一圈吧。”

可是安安哪裏懂得這些彎彎繞繞,她不為所動,“‘殿下’是什麽意思?”

揚州縣令想要將這個小丫頭徑直抱走,可是小丫頭卻一直掙紮著,“哎呀,我不走!新爹爹還沒回答我呢!”

“你先退下。”這話是沈暮辭衝著揚州縣令說的,揚州縣令聽罷,行過一禮,立馬便逃了。

而此時,安安口中的“新爹爹”一身正氣地抱著她“阿娘”,正挑眉看著她。

“你放了我阿娘,不許欺負她,你個壞蛋。”安安看著自己阿娘有氣無力的樣子,越發生氣,但這憤怒配上她那甜軟的小奶音,卻隻覺得像是小女娃在撒嬌。

“你怎知我在欺負你阿娘?萬一你看錯了呢?”沈暮辭笑著問道。

“我不會看錯的。”安安的小臉肉嘟嘟的,很是可愛,她將頭微微低下,又低低地說道,“我阿父和阿母過去就是這般的。過去我和他們睡一起時,他們誤以為我睡著了,但是我什麽都知道。”

她口中的阿父和阿母,顯然是她已經亡故的生父生母。

安安提到此,有些難過。

她曾經,也擁有一個很美滿的家庭。隻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病,讓她失去了雙親。

小孩子的情緒本就多變,許是想到了她的生父生母,安安眼中的金豆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掉,竟然哭了起來。

“子軒!”聽到安安的哭聲,葉楚楚再也忍不住了,雖然她的聲音依舊有氣無力,但依舊能夠聽出她此時的急切,“放我下來。”

葉楚楚本就臉皮薄,在沈暮辭將她抱出來時,她便感到很不好意思,將眼睛緊緊閉著,不聞不問。

可是現在她聽到安安哭了,便再也忍不住了,作勢想要去哄小丫頭。

“安安,別哭了,再哭你阿娘擔心了。”沈暮辭並不想放葉楚楚下來,隻得硬邦邦地安慰道。

這話一出口,安安哭得更厲害了。

安安的聲音尖細,哭聲極為洪亮,沈暮辭眉頭微皺,有些無措。

哪怕此時葉楚楚渾身酸痛,但是看著安安大哭,心中越發不忍,不由嗬斥道:“子軒,你怎麽對安安說話的?”

沈暮辭幼時本就缺愛,也未帶過小孩子,被葉楚楚這麽一說,竟覺得有些委屈。與之同時,他心中還有些酸酸的。

葉楚楚竟然為了這個丫頭,對他說了重話。

縱使心中不悅,可此時的他在葉楚楚麵前哪敢再對安安說重話,隻得閉嘴。並且在葉楚楚刀子般鋒利的眼神的威脅下,極不情願地將她放了下來。

因著之前與沈暮辭一陣雲雨,葉楚楚整個身子都是綿軟無力的,腳剛著地,便感到一陣眩暈。

“你歇著點。”沈暮辭急忙扶住葉楚楚,擔憂地說道。

葉楚楚看著沈暮辭一臉無害,氣不打一處來,若非他對她那般,她又怎會這般!

奈何此時被他攙扶著,確實要舒服許多,哪怕心中臭罵了這男人千千萬萬遍,此刻她也隻能由著他來。

“安安,別聽你阿爹胡說。”葉楚楚抱住安安,溫聲哄道,“以後我們就是你的阿爹阿娘,我們是一家人。”

安安將頭埋在葉楚楚懷裏,抽噎著說:“我才不要他當我爹,他不僅欺負阿娘你,他還凶我。”

沈暮辭:......

正當沈暮辭要開口解釋一番,便見葉楚楚給他使了個眼色,沈暮辭立即不再言語了。

葉楚楚這是怕他再度出口,又惹哭了人家。

接連被自家皇後凶了兩下的皇帝陛下,心中醋意更甚。

此刻的他,仿佛成了局外人一般,被這對母女無情地忽視了。

葉楚楚哄了安安許久,才將女兒哄好,隻是安安看向沈暮辭的眼神,依然不情不願。

“阿娘,安安以後一定好好孝順你。”安安這話雖然看似是對葉楚楚說的,但她說這話時實則看向了沈暮辭。

被女兒無情拋棄的沈暮辭有苦說不出,他第一次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葉楚楚,想要讓她幫忙在女兒麵前美言幾句。

然而,許是本就對沈暮辭有氣,葉楚楚直接看向了另一方。

一陣秋風拂過,是颯爽的,也是悲涼的。

*****

在揚州的這段時光過得極快,揚州的時疫控製得非常好,葉楚楚的身份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但葉楚楚的名字卻早已傳遍了揚州的大街小巷。

眾人還知道,葉大夫和白大人的關係不一般,但是白大人隻是給葉大夫打雜的。

葉大夫去尋訪病患之時,白大人總是跟在葉大夫身後,很少說話,葉大夫讓白大人幹什麽,白大人便幹什麽。

有的時候,兩人也會把安安帶上。

眾人都知道安安的生父生母是如何病故的,因此每次見到這個可愛的小丫頭,也多有照拂。

“安安,要吃蜜糖嗎?”

“謝謝徐姐姐!”安安聲音甜甜的,從徐菱手中接過糖果。徐菱是揚州感染疫病的患者之一,如今身子已經大好,她過去與安安的生母相識,現下看著安安過得很好,心中自是高興。

安安迫不及待地拿了打開糖果袋子,看了看徐姐姐,又看了看阿爹阿娘,先是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塊,最後她才將一塊糖果送入自己嘴中。

糖果甜滋滋的,安安嗜甜,吃了一塊,沒多久又忍不住拿第二塊。

直到安安接連吃了三塊糖果,想要拿第四塊時,沈暮辭發話了:“一次不能吃這麽多,對身體不好。”

安安愣了愣,她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然拆開的糖果,實在舍不得就此放棄它,隻得給沈暮辭扮了個鬼臉,隨後將糖果塞到了自己嘴中。

沈暮辭蹙了蹙眉,有些不悅。

這些天他都在摸索著如何與安安相處,可大多時候他都是無措的,他不知道如何照看這個年僅三歲的小丫頭。

他曾嚐試著送給小丫頭禮物,可是安安卻不屑一顧。

平日裏,安安大多都黏著葉楚楚,好不容易有機會讓他和安安在一起,結果兩人之間沒說幾句話便沉默了。

葉楚楚對他說,安安是家中的一份子,他要做一個好父親。

可是沈暮辭卻是迷惘的,他沒有感受過父愛,也不知道如何向安安表達愛意。

就如同當初,他不會向葉楚楚表達愛意一般。

更何況,安安還經常擠占他和葉楚楚獨處的時間。

“子軒,你別急。”葉楚楚見沈暮辭臉色不大好看,便將一張藥方塞到他手中,“你再去煎一副藥來。”

沈暮辭手中捏著藥方,不為所動。

“去呀。”

葉楚楚看了安安一眼,又看了沈暮辭一眼,笑了笑,隨即便將沈暮辭拉到不遠處,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在沈暮辭臉頰上親了一下。

“子軒,我給安安單獨聊一會兒,你現在可以去煎藥了嗎?”

“既然這般主動,不如再來一下?”沈暮辭眼睛微眯,現在是這麽多日來兩人少有的獨處時刻,他一刻也不想放過。

“不行。”

聽到葉楚楚這般果斷,沈暮辭眼神暗淡了下來。

但下一瞬,他便傾身而下,霸道地吻住了葉楚楚柔軟的唇。

“楚楚,你何時才能關心關心我?”語氣中盡是委屈。

“子軒莫非連安安的醋也要吃?”葉楚楚一邊回應著沈暮辭的吻,一邊調侃道。

沈暮辭不語,但卻將葉楚楚摟得更緊。

過了許久,待二人麵上都染上淡淡的紅,沈暮辭才低聲說道:“沒有。”

“嗯?”葉楚楚起初還不明所以,待反應過來,便笑了起來,她輕打了沈暮辭堅硬的胸膛,嬌嗔道,“嘴硬。”

“我會和安安說說的。”葉楚楚眨了眨眼睛,“現在,你可以去煎藥了吧?白大人?”

沈暮辭不情不願地離開,沒走出多遠,便被追上來的葉楚楚拉住了。

沈暮辭不明所以地回頭,便見葉楚楚已然湊到他耳邊。

葉楚楚語畢,轉身便離開了,步調輕快,隻留下耳根子微紅的沈暮辭傻愣著一動不動。

此刻,葉楚楚溫熱的氣息還留存在沈暮辭耳邊,不斷撩動著他的心弦。而葉楚楚方才在他耳邊所言之語,更是令他心潮澎湃。

沈暮辭緊握住手中的藥方,心滿意足地朝藥房走去。

他無比期盼今夜的到來。

*****

“阿娘,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安安一見著葉楚楚,便朝著她跑去。

“和你阿爹說了會兒話。”

“阿爹可有為難阿娘?”安安問道。

“沒有。”葉楚楚捏了捏安安軟軟的臉頰,“今日為何要和你阿爹作對?”

“我不想如他的意。”安安癟了癟嘴。

“可是他也是為你好。”葉楚楚歎了口氣,“你這樣,會讓阿爹難過的。”

“那阿爹欺負阿娘,安安也會難過的。”安安想了想,又覺得不夠,她怕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堅決地說,“若是阿爹還要欺負你,安安為阿娘做主。”

葉楚楚被安安的腦回路逗樂了,她親了親小女兒的臉蛋,“那安安也答應阿娘,以後不要隨便欺負你阿爹。”

母女倆在一邊聊了好一會兒,最後安安還和葉楚楚拉了勾勾,葉楚楚便帶著安安去查看其他的病患。

然而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離弦的箭,而這支箭,恰好從葉楚楚頭頂滑過,插入牆中。

不遠處的病患立即**起來。

葉楚楚驚恐地朝後方望去,又有接連幾支箭朝著她和安安射來。

“安安,過來!”葉楚楚急忙將安安護住,帶著她朝著一邊跑去。

而這時,隨侍在葉楚楚旁邊的那些護衛也警覺起來。

氣氛逐漸緊張,葉楚楚帶著安安速速離開。

就在這時,安安被石子絆倒了,哇哇大哭起來。

葉楚楚急忙一邊哄著她一邊查看她的傷勢。

“楚楚,當心身後!”

沈暮辭焦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葉楚楚回頭看去,隻見有一支箭跨過縫隙直端端朝著她飛射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她和安安被圈進了一個熟悉、安全的懷抱。

“好了,沒事了。”沈暮辭喘息著,輕聲道。

“啊!”

伴隨著安安一聲尖叫,葉楚楚這才發現沈暮辭背上插了一支羽箭。

溫熱的血液從沈暮辭身上流出,染紅了地麵。

“子軒!”葉楚楚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不用擔心......我......”沈暮辭聲音如同一陣風一般,越來越小,讓人聽不真切。

緊接著,他便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階段性忙完一段工作,跑回來更新嘿嘿,最近最大的感悟就是,熱愛能抵歲月漫長,昨晚我做夢,居然夢到了小沈和楚楚,今天速來更新。

俺在專欄開了一個《番外.嬌寵小啞巴》等我更完正文,番外在這裏免費更,大家如果要去看番外,在這裏看就好~

這一段劇情是在寫這篇文前幾章的時候,我就想好了的,誰讓小沈之前那麽狗哈哈哈。

小虐有益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