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著急趕我走啊,既然都遇上了,不如一敘?”

董茂說這話時,自始至終都看著葉楚楚。他的眼神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蛇,就這樣攀附在葉楚楚身上,這令葉楚楚感到有些不適。

葉楚楚看著董茂,兩眼微瞪。或許是過去董茂逼迫她給他做妾之時用刑太深,給她造成了太大的陰影,此刻她的身子竟然有些輕微地顫抖。

“別怕。”沈暮辭見葉楚楚雙眼有些無神,也未聚焦,很快便意識到這小姑娘定是想到了過去的傷心事,於是悄悄湊到葉楚楚耳邊輕聲說道。

白子軒溫熱的氣息在葉楚楚耳邊劃過,他的嗓音不大,有些低啞,但極為勾人,給人以蠱惑之感。

葉楚楚將臉偏向一邊,似乎對白子軒突然起來的接近感到有些害羞。

沈暮辭見著小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越發憐愛,下一瞬,便不顧葉楚楚阻攔,拉住了葉楚楚的手。

就在這時,沈暮辭便聽見小姑娘在心中說:“我沒有害怕!我真的沒有害怕!白子軒就是在胡說!葉楚楚你要振作起來!”

葉楚楚被白子軒拉住時一愣,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拉手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將手掙脫出來,卻不想隻聽到白子軒又湊到她耳邊悄悄地說:“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未婚夫妻,自然還是要做點樣子的。”

語畢,沈暮辭將葉楚楚的手攥得更緊。

葉楚楚有些無奈,此刻她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感到有些涼意,但是白子軒的手恰好覆蓋在她的手上,他身上的溫暖源源不斷地傳向她。

她還感受到了白子軒手上的薄繭,他的繭與她的纖嫩的手背相接觸,便感到癢酥酥的,連帶著她的心也有一陣癢意。

此刻的葉楚楚,並不想正視白子軒,因為她確實不知道應當如何麵對他。

若說要裝作未婚夫妻的模樣,她勢必是要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向白子軒的,但葉楚楚似乎又難以展現出那般神情。

因此她隻得在心中歎氣:“就拉一下白子軒的手而已,其實也沒什麽事情,我和他已經拉過好幾次手了,也不見得發生了什麽事。再者,不得不承認,有他拉著,心中好像真的安穩了許多。”

沈暮辭意識到了小姑娘心路曆程的不斷轉變,不由得低低笑了起來。

果真,小姑娘的手就是要多去拉一拉,待一切都習慣了就好。

他的笑聲本就非常迷人,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撩動著葉楚楚的心弦。

可葉楚楚依然將這些怪異的情緒全部都壓了下去。

董茂看著眼前二人目中無人的樣子,心中火氣立即就竄了上來。其實他一直都不明白,葉楚楚到底看上了白子軒什麽。

論起錢財,他董茂與白子軒不相上下;論起地位,他董茂作為縣令之子,而白子軒隻是一介最為普通不過的商賈,因此他的身份自是要比其高出許多;論起相貌,縱使他承認白子軒長得確實不錯,但是他董茂也是個美男子,因此董茂一直認為他比白子軒條件要優越許多。

葉楚楚偏著頭,雖然並未看向白子軒,但是每當白子軒湊到葉楚楚耳邊說話時,真就像是平日裏丈夫在哄和自己賭氣的小妻子一般。

“明日就開始施粥了,我見白公子似乎整天無所事事的樣子,不如來幫個忙?”董茂咬牙切齒地說道,心中的那份妒忌馬上就快要壓不住了。

“楚楚,你願意來嗎?”沈暮辭湊到葉楚楚跟前,溫柔地問道。

聽見白子軒如此親昵地叫她,葉楚楚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將白子軒的裝模作樣吐槽了一番,最後還是在他濃鬱的笑意下點了點頭。

縱使知道葉楚楚在心中說他的不是,但是沈暮辭看著小姑娘不情願地當著其他人的麵同意的樣子,依然愉悅無比。

沈暮辭冷冷掃了一眼董茂。

董茂被沈暮辭這略帶挑釁的眼神氣得牙癢,立即轉身走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剛轉身離去,葉楚楚便立馬甩開了白子軒的手。

*****

第二日,沈暮辭帶著葉楚楚等人離開府邸之時,街上的流民相較之前明顯多了起來。

這些人大多都衣服破舊,背著一個打著補丁的包裹,托兒帶口地從受災地區來到梧桐鎮。

但其中不妨也有淮水一帶的豪門貴族,他們依舊高高在上,坐著華貴的馬車,輕搖扇子,優哉遊哉地進入梧桐鎮,仿佛來這裏隻是簡單度假一般,所有的災難都和他們無關。

按照與董茂之間的約定,沈暮辭帶著葉楚楚一行人如約來到了施粥棚。彼時董茂雙手叉在胸前,似乎早已等候許久。

“你們就去那間粥棚裏施粥吧。”董茂指著最小的那個施粥棚說道,“一般的流民都會去那裏。”

“那個粥棚如此之小,怎還能容納這麽多人?”燕蘭順著董茂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不讚同地問道。

董茂笑了笑,緊接著便以一種蠻不講理的語調回道:“我不管你們如何處理,反正你們就要用那間小粥棚解決底層流民最基本的溫飽。”

見燕蘭還想要繼續回懟,董茂又繼續補充道,望向白子軒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威脅:“開倉賑災乃是皇上的旨意,而我們董家則是梧桐鎮施粥救濟的主管,你們要是把這事情辦雜了,就等著後續違抗聖令的處置吧。”

沈暮辭聽到後,心中冷笑一聲,這旨意是他頒布的,難不成他還能自己違反自己的命令不成?

二話不說,沈暮辭便帶著葉楚楚一行人前往董茂給他們指定的粥棚。

“公子,你給他們安排那麽小的粥棚,能行嗎?”薛承從後方走出,有些擔憂。

“當然不行,一旦他們處置不好,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將白子軒治罪。”董茂笑著說,“屆時,葉楚楚便又是我的人了。”

*****

“這董茂可真是個廢物!這麽多流民,竟然都不安排一下。”裴宇看著施粥棚被流民圍地水泄不通,隨口罵道。

沈暮辭輕輕搖了搖頭,“無妨,這事情若真要讓他做,也隻會搞砸,還是我們來吧。”

“是。”裴宇恭敬地說道,緊接著便吆喝起來,“大家讓一讓,我們馬上便來為你們盛粥。”

許是這些流民在路途中太過勞累,每個人都饑餓無比,所以這些人將整個粥棚圍困得猶如鐵桶一般,任裴宇不斷吆喝吼叫,這些流民都無動於衷。

無奈之下,裴宇隻得用力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而沈暮辭則跟在他後麵。

隻是流民實在太多,哪怕如此,也在人群中前行得異常艱難。

這些流民身上都有些髒,人群中充盈著濃烈的汗味。

葉楚楚一直都跟隨在沈暮辭身後,她身材嬌小,因此在擁擠的人群中前行地更為艱難。

就在她不斷前行之時,走在她前麵的白子軒突然停了下來,葉楚楚差點就撞在他的後背之上。

隨即,隻見白子軒轉過身來,然後將葉楚楚徑直帶到了她的懷抱中。

“別動。”沈暮辭輕輕地說,“現在人多,你一個人這麽走,不太好,我來帶著你走。”

葉楚楚的頭恰好靠近白子軒心口的位置,她聽見了白子軒極為有力的心跳聲,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越發迅速起來了。

因為擁擠,所以兩個人之間貼合得很緊,葉楚楚看著周圍一些人用異樣的眼光盯著她和白子軒,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此刻她的內心開始不斷胡思亂想,可為了壓下心中的這份躁意,葉楚楚開始在心中不斷默數數字。

她的心聲傳到沈暮辭耳朵裏便是一串串重複的“一二三四五”。

他低頭看著貼在懷裏的小姑娘,隻覺得頗為有趣。

小時候,在他心煩意亂之時,他就會通過數數的方式來排解自己躁亂的心緒,如今,這小姑娘在心中這般數數,沈暮辭自然也是知道的。

縱使不知道為何小姑娘會這般心緒煩亂,但沈暮辭還是下意識地將其歸結為——她害羞了。

想著想著,沈暮辭的嘴角便揚了起來。

兩人在人群中擠了一陣子,終於到達了施粥棚內,而葉楚楚剛到裏邊,恨不得第一時間便離開白子軒的懷抱。

也不知是不是腳下不穩,葉楚楚正打算離開,卻不想不小心被一塊石子所絆倒,一下子便栽了下去。

這一倒,連帶著之前扶著她的白子軒也跟著倒了下去。

隻是葉楚楚並未感受到跌倒在地的疼痛,待她睜開眼睛,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白子軒竟然做了她的“墊子”,此刻的她,正躺在他身上。

葉楚楚立即便想要尖叫,可惜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下一瞬,她迅速起身,二話不說地就跑掉了。

見著小姑娘像是在逃避什麽,已經開始施粥了,沈暮辭這才不緊不慢地起身。

他此時的心情是極好的。

在他身上似乎還殘留著小姑娘留下的淡淡的藥香味。

小姑娘躺在他身上,真軟。

*****

因著流民實在太多,若是一直按照這樣無秩序地安排進行下去,沈暮辭知道最終鐵定會出大問題。

他便叫來裴宇,在其耳邊吩咐了幾句。

緊接著,裴宇便讓所有流民全部分成了兩撥,第一撥人則是老弱病殘以及婦女兒童,可以首先盛得米粥;第二撥便是除此之外的人,他們便耐心等在後麵。

並且,裴宇還開始組織所有人排成長隊,每個人端著自己的碗及其有秩序地等待著。

“所有人一旦有違規定,全部都按照律法處置。”裴宇說話時擲地有聲,當即便讓人把不聽其命令一直衝在最前麵的一名男子押了下去,以此威懾眾人。

這群流民果真守規矩了許多。

“白公子,原來是你們?”徐鴻文來盛粥時看見白子軒和葉楚楚一行人,眼睛中透露出驚喜。

沈暮辭朝著徐鴻文略微頷首,隨即便問候道:“不知你母親今日如何了?”

“有勞白公子掛念,我母親今日精神好了許多。”徐鴻文笑笑,“待會兒我讓她來見見你們。”

待流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眾人便見到了徐母。

徐母今日氣色的確好了不少,但是看著旁人之時,眼神卻依然有些呆滯。

葉楚楚走上前去為其把脈,由於燕蘭此刻正在和裴宇負責向另一批流民施粥,於是葉楚楚隻得請白子軒給她打下手。

可是這時候,葉楚楚並未帶紙筆,不論她如何向沈暮辭比劃,沈暮辭都不太能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麽。

最讓葉楚楚感到詫異的是,白子軒竟然還想無時無刻地想要碰她。

最後,葉楚楚隻覺得白子軒的出現就像是在給她幫倒忙一般,她索性也就不理睬他了。

這讓沈暮辭心中越發急切。

因為他之前聽著葉楚楚在心中吐槽他:“每個手勢都看不懂,算了,還不如我自己來。”

沈暮辭頓時感受到了一種挫敗感。

他現下並不能告訴葉楚楚自己在與她發生肢體接觸時能夠聽到她的心聲,因為這樣會嚇著小姑娘的。

是夜,沈暮辭左思右想,不論如何都焦慮地睡不著。

他突然意識到,他與葉楚楚之間不能緊靠著小紙條來交流,他也不能時不時“猥瑣”地與人家姑娘發生一係列肢體接觸,因為小姑娘已經不止一次在心中罵他流氓了。

終於,沈暮辭從**起身。

他心情沉重地走到了葉楚楚的房間前,敲響了葉楚楚的房門。

房間裏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葉楚楚披著一件外衣來開門,看著眼前之人竟然是白子軒時,突然一愣。

還未等沈暮辭開口,便立即將房門“啪”地一聲關上了。

留下沉暮辭獨自站在門外吹著清涼的晚風。

沈暮辭有些無奈,隻得再次敲響葉楚楚的房門,並放緩了語氣,語調雖然輕柔,但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楚楚,是我。”

作者有話說:

某人被媳婦兒關在了外麵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