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州的路上人來人往,時不時有幾輛馬車徐徐而過,沿路兩邊擺了不少小攤,吆喝的聲音不絕於耳,把眼前的這一切渲染成了一幅熱鬧又喧嘩的畫卷。

陸朝架著馬在人流中緩慢地前行,江以桃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下意識地知道他此刻定然是笑著的。

也是,陸朝好像不論何時都是在笑著。

“阿言,你看。”陸朝突然出聲,馬鞭圈了幾圈握在右手,一齊抬著指了指斜前邊,“這家店便是我為你買衣裳的店,在燈州很是受歡迎。”

江以桃聞言去看,果然是一間頗受歡迎的店,門庭若市,不斷有年輕的姑娘家進去,又有年輕的姑娘家出來,像兩道不斷交匯的小河流,永遠不息。

燈州的姑娘家與盛京的那些姑娘不一樣,她們的臉上掛著明媚得像朝陽一般的笑,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的都是一股奔放輕鬆。

江以桃沉默了好一會兒,卻忽然問道:“陸朝,你為什麽好像總知道我在想什麽呢?”

陸朝輕笑一聲,“阿言,因為我知道。”

江以桃又沉默了半晌,才輕飄飄地輕哼一聲,十分肯定道:“不是的,有一件事連你也是不知道的。”

陸朝還是笑,又說他知道。

這下江以桃有些忿忿不平了,語調上揚,本應該聽著是生氣的話語,卻因她軟糯的聲音而有些變了味:“我都說了你不知道,那你便是不知道的。”

陸朝不願與江以桃爭論這些小兒科的問題,便順著她的話來,輕輕點點頭,應和道:“唔,那好罷,我不知道。”

其實陸朝哪裏是不知道,他分明是清楚得很。

江以桃聞言倒是像個孩童般笑出了聲來,頗有幾分勝利者的姿態。點了點頭。

陸朝雖看不見江以桃的臉,卻能看見她翩翩扇動的睫羽,精致小巧的鼻子,順著這露出來的一小半張臉,他甚至能在腦海中想象到小姑娘的沒一個表情。

陸朝將馬停在客棧邊,攙著江以桃下了馬,指了指不遠處的麵攤,提議道:“阿言,不如先去吃點東西罷。”

他們起得早,一路晃悠悠地從溪山下來,到這會兒已是午時了,兩人是連早食也不曾用過的。江以桃雖是沒什麽食欲,念著陸朝還是點了點頭。

陸朝也沒說什麽,笑了笑便率先往麵攤走去。

江以桃跟在他身後,低眉順眼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小鵪鶉,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遲疑地盯著陸朝的步子看起來。

就那樣凝神地看了好一會兒,到了麵攤才重新抬頭,盯著陸朝寬闊挺直的背影看。

江以桃還記著,陸朝走路時步子總是邁得很大,可方才,他像是為了刻意迎合江以桃,竟將步子邁得又慢又小。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陸朝好像在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時候,變得愈來愈加溫和了。

不論是每一次出去都記得為自己帶上門也好,還是為自己煎藥,為自己煮麵,迎合自己這慢吞吞的步子也好。

這樣的陸朝,分明是不讓人害怕的。

也不知道,那些令人害怕的陸朝,都是些什麽樣子。

“阿言?”

江以桃忽然回神,瞳孔緩緩聚焦,呆愣地應了一句:“嗯?”

陸朝嘖了一聲,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我說,你要吃餛飩麽?”

江以桃忽然間想起了那個小乞丐,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隨即便轉身去了外邊的桌子前坐下。陸朝看著江以桃的背影,也有些莫名吩咐完店家下兩碗混沌後也追了上來。

陸朝在江以桃對麵坐下,一時間也不知該問什麽好,心想著小姑娘脾氣比四月裏的天氣還要難猜,一會兒好一會兒壞,陰晴不定的。

江以桃也在想著那乞丐少年的事兒,不知為何,她最近老是能在陸朝身上看見那個小乞丐的影子,或者是鄰家那個小少年的影子。

可他們分明是不同的三個人。

思及此,江以桃悄悄抬眸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陸朝,見他斂著眉眼麵色不虞,默默地又把腦袋垂了下去,也不知誰又惹這善變的小山匪生氣了,一幅要揍人的樣子,真嚇人。

她倒是不想在陸朝生氣的時候觸他黴頭,想想便不是件好事,畢竟這會兒她在燈州人生地不熟的,還要仰仗這小山匪一段時間呢。

兩人便各懷鬼胎地對坐著,堵著氣一般,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直到店小二將兩人的餛飩端了上來,燈州的餛飩不是江南那種皮兒薄的餛飩,江以桃拿勺子杵了杵碗裏那個頭碩大的餛飩,難以置信地吞了口唾沫,抬眸瞅了瞅陸朝。

陸朝正氣定神閑地挑去碗裏漂浮的蔥花,察覺到江以桃探究的視線,也抬眸朝她挑挑眉,問道:“阿言怎麽這般看我,可是有什麽話要問。”

見陸朝先開口說話,江以桃才抿抿唇,矜持地開口:“陸朝,我聽寧姑娘說你也是蘇州來的,先前為何向我打聽江府姑娘,你早年與她有過一麵之緣麽?”

陸朝聞言莫名地笑了笑,含糊不清地回答:“唔,或許沒有罷,不過是聽別人提了一提,想著向你打聽打聽罷了。”

這樣麽。江以桃有些泄氣,還以為自己從前見過陸朝呢。

陸朝額角一跳,隱約覺著這小姑娘怕是猜出了什麽來,繼續一本正經地糊弄道:“我與你說過,聽聞江府隻住了一位姑娘,餘下的也都是些女眷。唔,很是好搶,便考慮著找個時間把江府掏空。”

……

江以桃十分氣憤地戳破了一個餛飩,她怎麽忘記了這茬子事,還以為陸朝那個心上人說不定就是自己呢,否則怎會這般相似。

自己這一問,倒是坐實了自己不過是個替身的事實。

江以桃眼眶一紅,再不想與陸朝待下去了,生氣地起身往斜對麵的一個首飾鋪子走去,對身後傳來的陸朝的詢問置若罔聞。

陸朝看小姑娘走得不遠,也知曉自己方才打破了她最後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勾勾唇也隨她去了,繼續垂眸挑著碗中翠綠的蔥花,時不時抬眸注意下江以桃的動向。

江以桃那邊正一樣樣地看著這小攤上的首飾,雖不是什麽金銀碧玉的華貴之物,隻是簡簡單單的木柴與珠串步搖,卻個個精致無比,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江以桃倒不是個多麽喜歡首飾之人,不過目光掃過時,無意間瞧見了一隻桃花簪子,一瓣瓣栩栩如生的花瓣竟是用粉白交織的絲線纏繞出來的,花蕊則是幾顆透白的珠子。

江以桃將這支簪子握在手中細細打量著,看起來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樣子,旋即便聽見商販揚聲道:“郎君,給您夫人買隻簪子罷?”

郎君?什麽郎君?

江以桃疑惑地轉頭望去,隻見陸朝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旁,唇邊掛著一絲淡笑,輕聲問她:“阿言,你可喜歡?”

他沒有否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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