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以夫為綱

清早,梁禎睜開眼睛時身邊的床榻已經空了,祝雲?一早便起了身去處理政事,他則因為受了傷睡得沉,這會兒辰時都快過了才醒。

枕邊擺放著兩縷用紅繩綁在一起的頭發,梁禎將之拾起,在指尖繞了繞,啞然失笑。

高安帶人進來伺候他洗漱用早膳,梁禎挑了挑眉,問他:“你沒去跟著陛下?”

高安麵無表情道:“陛下將奴婢留下來伺候您。”

梁禎“嘖”了一聲:“以後本宮是皇後,你要對本宮客氣點,知道嗎?”

高安:“……”

當真是好不要臉,陛下兜兜轉轉怎麽就偏選了他!

之後幾日,梁禎一直被按在床上養傷,祝雲?半日處理政事,半日過來陪他,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在劉亙等人的帶路下,賀懷翎率大衍水師起航,去剿滅最後的海寇餘孽,而那位被他們活捉回來的前朝主公,則被以惡貫滿盈的海賊頭目之名,在泉州的鬧市上斬首示眾了。

另外便是,那假扮成祝雲?最後跳了海的仁哥兒也幸運地被救了上來,念在他將功贖罪的份上,祝雲?沒有再追究他之前的罪責,讓之與已經收編進閩粵水師麾下的兄長一塊留在了閩州。

在太醫的細心用藥下,梁禎身上的傷勢一日一日地好轉起來,很快便結了痂,十日之後便能偶爾下床去院子裏走動,也能聽到更多外頭的消息。

此次海戰他立了大功,朝野上下都對他這位橫空出世的未來皇後十分好奇,大衍朝開國兩百餘年來的第二位男後,身世離奇,又膽識謀略過人,雖說是皇後,可如今還有誰不知太子是皇帝陛下親自為他生的,能令皇帝主動雌伏身下並甘心受孕的能人,那能是一般人嗎?

隻無論外頭的人對他有多好奇,梁禎都我自巋然不動,安心在這一方小院裏養傷。

這日午後,祝雲?過來時,梁禎正用書蓋了臉,在廊下的躺椅上小憩。祝雲?沒有出聲,揮退了院子裏的下人,走過去,在梁禎身旁的矮凳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的書取下,隨手翻了幾頁,是民間流傳的話本,還算有些意思,便接著看了下去。

直看到眼睛有些酸澀時,他才將書反扣在膝頭,靠向梁禎,挨著他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因為聽到了?兒的笑聲,梁禎早就醒了,正讓小孩兒坐在他的腿上,父子倆親密無間地玩鬧。祝雲?坐起身,見?兒笑得前仰後合,擔心他一個不小心栽進梁禎懷裏會碰到他的傷口,趕緊伸手將人抱了過來。

“爹爹醒了!”?兒脆生生地喊他,“?兒剛才來的時候爹爹和父親都睡著了,?兒很乖,沒有吵你們。”

祝雲?笑了笑,沒說自己就是被他給鬧醒的:“你乖。”

梁禎剝了個荔枝,順手喂進祝雲?的嘴裏:“好吃嗎?”

祝雲?點了點頭,提醒他:“你別吃,傷口還沒好呢。”

梁禎笑道:“嗯,我不吃。”

他又接著剝了喂給祝雲?,祝雲?張口接住,於是一個喂一個吃,四目相對,眼中盡是濃情蜜意。

?兒眼巴巴地瞅著他們,好半天才小聲說道:“?兒也想吃……”

祝雲?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竟把兒子給忽略了,一時間窘迫無比,梁禎笑吟吟地捏了捏小孩兒的下巴,將剛剝好的荔枝肉送到他嘴邊:“給你,小饞貓。”

小孩兒好哄得很,有了吃的便高興了,半點沒覺察出自己十分多餘,窩在祝雲?懷中吃得滿嘴都是汁液。

祝雲?給他擦了擦嘴巴,笑著歎氣,與梁禎說道:“我已經下了旨,給你父親追贈了一個爵位,回京之後便可與你爹合葬在一塊了。”

“謝陛下厚愛,”梁禎不客氣地應下,又厚著臉皮問他,“如此說來,這爵位豈不是便宜了我?陛下其實是想給我封爵吧?”

他知道的,他的陛下就是這樣,對待認定的自己人一貫大方,當初對兄長是如此,如今對他亦是如此,總想把最好的都給對方。

祝雲?笑著默認了,想了想,又躊躇問他:“你如今姓蕭,既是你爹千辛萬苦給你父親留下的蕭家血脈,總不能後繼無人吧?……?兒他是太子,隻能姓國姓,你是如何打算的?”

梁禎倒是沒想到這一層,輕聲笑了起來,看著祝雲?眨了眨眼睛:“那不如陛下你再給我生一個?”

祝雲?微怔,目光飄忽了開:“……說什麽呢你。”

“我說笑的,”梁禎不以為意道,“蕭家子嗣單薄,我父親沒有兄弟姐妹,家中二老又去得早,遠房族親倒是有幾門,真想要祭祀香火的,從他們當中過繼一個來就是了。”

至於他爹,名字記上了蕭家族譜,日後一樣有蕭家後人祭祀供奉,不必再與那已經徹底散了的梁家扯上任何關係,最好不過。

祝雲?微蹙起眉,猶豫了許久,捏了捏?兒的手,低頭問他:“乖寶寶,你想要弟弟妹妹嗎?”

小孩兒愣了愣,大眼睛裏瞬間湧上了一泡眼淚:“你們有別的寶寶了,不要?兒了嗎?”

祝雲?無奈道:“怎麽會,你大爹爹父親有了你和銘兒,不也一樣疼你元寶哥哥?你不想要多些人陪你玩嗎?”

小孩兒淚眼汪汪委屈道:“我不要,我就要爹爹父親。”

“好好,那就不要了,不哭了。”

祝雲?手忙腳亂地將人哄住,衝梁禎道:“你看到了,不是我不生,你兒子不讓。”

梁禎笑著捏了捏?兒肉嘟嘟的臉:“小機靈鬼。”

他其實也壓根沒打算要祝雲?再生,第一次就受夠了苦頭哪能再讓他折騰第二回,更何況自己早就答應了?兒,隻沒想到他隨口一句玩笑話,祝雲?卻當真動了心思,當初視作屈辱的事情如今都能坦然麵對、大方承認,這個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像他的陛下一樣這般坦蕩直率。

得夫如此,他何其有幸。

入夜,梁禎身上的傷口換了藥重新包紮了一次,祝雲?的手指搭上那新纏上去的布帶,輕輕摩挲著,低聲呢喃:“總算好起來了,再過個四五日,我們就能啟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