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後一晚
傍晚。
梁禎進門時祝雲?剛把遊隼放飛出去，正倚在窗邊發呆，?兒從榻上跳下，過去拉住了梁禎的手：“小鳥兒……呀……”
小孩兒話剛出口想起祝雲?之前叮囑過的，又趕緊閉了嘴，梁禎笑著撥了撥他的臉蛋：“什麽小鳥兒？”
?兒搖了搖頭，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本正經道：“不能說的。”
梁禎輕笑：“小寶貝還有秘密不能告訴父親？”
小孩兒堅持道：“不能說。”
祝雲?走上前來，將人抱起：“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兒餓了，傳膳吧。”
梁禎笑看著他，目光中帶上了些許疑慮，見祝雲?沒有要說的意思，挑了挑眉，不再問了。
用過晚膳，梁禎領著一大一小出門，去了海邊。
海水剛剛退潮，此刻的海麵風平浪靜，在夜色中泛著溫柔的光。他們沿著海岸邊走了一陣，找了塊佇立在岸上的礁石坐下，?兒也不再鬧騰了，乖乖坐在祝雲?腿上，安靜聽著不知哪裏傳來的縹緲歌聲。
祝雲?輕眯著眼睛，靜靜注視著遠方的星點光芒，良久之後輕籲了一口氣，問梁禎：“今日怎想到天黑了出來看海？”
梁禎笑著刮了刮?兒的鼻子：“這不是好幾日沒陪小寶貝玩了，怕他不高興了。”
小孩兒不好意思地鑽進他懷裏：“?兒沒有不高興。”
“嗯，你最乖。”梁禎眼中的笑意更深，輕聲一歎，“等回了京，就再沒機會看了，想想還挺舍不得。”
祝雲?的眸色黯了黯，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梁禎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祝雲?倚到他的肩膀上，沉默片刻，小聲嘟噥了一句：“又不是回去了就不能再來這邊。”
“總往外頭跑，陛下就要被人說頑劣奢靡了。”
祝雲?輕嗤：“管的倒是寬，誰敢說，朕就辦了誰。”
“嗯，陛下說了算。”梁禎笑著點頭，明知道祝雲?隻是一句戲言，卻十分樂見他能在自己麵前流露出壓抑已久的真性情。
祝雲?閉了閉眼睛，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梁禎忽然在他耳邊提醒他：“阿?看那邊。”
祝雲?抬眸，遠處絢爛煙火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綻放開斑斕色彩，映進了他幽深雙瞳中。
坐在梁禎身上的?兒“哇”了一聲，興奮地瞪大了眼睛。祝雲?回神，問梁禎：“今日是什麽日子，怎還放起了煙花？”
梁禎笑著與他解釋：“島上原本用煙花來發信號，不過再過幾日，這島上的人都要跟著陛下回大衍了，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幹脆全都放了，湊個樂子。”
耳邊是煙花不斷炸開的聲響，?兒興奮地站起了身，手舞足蹈，嘴裏不時發出驚歎：“好漂亮哇！好漂亮！”
梁禎摸著孩子的小腦袋，好笑道：“小可憐，都三歲多了，還是第一次看煙花呢。”
原本笑著的祝雲?眸光動了動，輕聲一歎：“是啊，真可憐，京城裏逢年過節奉天門上就會放煙花，京裏長大的孩子都不稀罕看這個，也隻有?兒這個小可憐，會覺著這麽稀奇，?兒還是朕的兒子呢。”
小孩兒仰起頭，十分認真地糾正他們：“?兒不是小可憐，?兒有兩個爹爹兩個父親，比別人都多。”
梁禎笑著抱緊兒子：“嗯，我們?兒最寶貝。”
璀璨煙火將半邊夜空都點亮了，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海邊，祝雲?抬起頭，靜靜看了半晌，當新一朵煙花衝上天際，銀雨傾瀉而下，笑意重新在他眼中暈染開。
一場煙火盛會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結束時?兒已經趴在梁禎的肩膀上睡著了，祝雲?倚著他亦是昏昏欲睡。梁禎脫下外衫將孩子裹住，牽住了祝雲?的手：“走吧，回去了。”
祝雲?迷迷糊糊地貼著他站起身，梁禎手上抱著個小的，還牽著個大的，莞爾一笑，特地放慢了腳步，晃晃悠悠地還了家。
進了屋，梁禎去安頓?兒睡下，祝雲?盤腿坐在榻上，將熱帕子蓋到臉上，漸漸清醒了過來，梁禎過來給他倒了杯熱茶，祝雲?扯下帕子，接過水，抬眸望向他，目光微凝。
“怎麽了？”
祝雲?搖了搖頭，抿了一口茶，與他提議道：“還早，叫人上些酒菜來，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梁禎抬手撫了一下他被熱帕子熏紅了的臉：“晚上沒吃飽？”
“嗯。”
一壺熱酒、幾道小菜很快送進了房中，擺到了榻上的矮幾上，梁禎拎起酒壺想要倒酒，被祝雲?製止住了：“我來。”
他將酒壺接過去，慢悠悠地倒出酒來，梁禎盯著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看了一陣，輕聲一笑：“陛下幾時做過伺候人的活？”
祝雲?眼都不抬，淡淡回道：“嗯，你是朕的皇後，應該的。”
“那我是不是要說一句謝主隆恩？”
祝雲?沒理他，倒完了酒，捏著酒杯輕輕晃了晃：“喝酒吧。”
梁禎笑著舉杯，微仰起頭，先將杯中的酒喝了，祝雲?盯著他的動作，並未將酒送到嘴邊，隻用手蓋了一下自己的杯子。
梁禎將杯中酒飲盡，衝祝雲?示意，笑問他：“說要喝酒的人是你，怎麽隻看著我喝自己卻不動？”
祝雲?將手中這杯換給梁禎，接過他的空杯子倒滿，這才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