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出好戲

第二日的朝會上,祝雲?見到了梁禎說的那個工部郎中,此人名叫周簡,三十來歲,十分能言善辯個性跳脫的一個人,雖是第一次上朝卻無半點怵意,廷對之時不亢不卑成竹在胸,思路清晰說話條理明確滔滔不絕,連祝雲?都不免高看他一眼。

尤其他拿出的河道改道的方案,比昨日梁禎提到的更要細致得多,各種內外因素、天時地利都考慮了進去,還做了詳細的演算,顯然是籌劃已久,並非一拍腦袋才想出來的。

祝雲?確實被說動了,如今國庫有錢,即便這是個耗時耗力的大工程也很值得一試,隻是沒等他表態,以曾淮為首的一眾文官就紛紛出言反對,直言此舉是欺世盜名、禍國殃民。

周簡一人舌戰群雄,梁禎偶爾幫腔一兩句,半點不落下風,最後祝雲?煩了,直接宣布了退朝。

曾淮被單獨留了下來,見祝雲?麵色不豫、眉頭緊鎖著,曾淮苦勸他:“陛下,您千萬不能被昭王給蠱惑了,他與那工部郎中說的那些聽起來天花亂墜,實則太過冒險激進了,黃河改道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萬一中途出了什麽差池,損失的就不隻是銀錢,還有可能是成千上萬無辜的性命啊!”

祝雲?不讚同道:“老師,昭王他們的話並非沒有道理,若是能一勞永逸,這個險是值得冒的,哪怕要費時費力,朕也想試一試。”

“一勞永逸豈有他們說的那麽容易,說是能保百年,誰又能證明不是他們誇大其詞,如此勞民傷財的大工程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出了什麽問題,後果便是不堪設想,陛下您萬不能輕信了他們啊!”

“……從來沒有什麽事是能一蹴而就的,”祝雲?說著搖了搖頭,“朕再想想吧。”

曾淮紅著眼睛跪到了地上:“陛下,老臣的祖籍是在秦州,但天地可鑒,臣竭力反對這事當真未有半分私心,就是因為老臣前頭二十年都是在秦州河邊上長大的,更知道當地的那些百姓心裏頭想的是什麽,他們既畏懼這條河又崇敬它,他們世世代代依水而居,因著有這條河才能繁衍生息,他們的宗祠在那裏,先祖都埋在那裏,他們的根就在那裏啊!昭王要他們拔根而起,以為給點銀子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遷走,若當真是這樣,就不會有人明知道河邊上危險,也要在洪災退去後拚死搬回原籍啊!”

祝雲?一步上前去,雙手將人扶起:“老師這是做什麽,這事再從長計議就是了,朕又未說就此答應了昭王他們。”

曾淮聲淚俱下:“陛下,臣並非要逼您,隻是昭王他狼子野心、居心叵測,臣萬不願見您受了他的蒙蔽!”

“可是……”

“昭王他把持著兵權,如今又在政事上對您指手畫腳,其心可誅,陛下您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啊!”

“……朕知道了,老師起來吧,這事延後再議。”

待到曾淮離去,梁禎才進了門來,大馬金刀地往椅子裏一坐,笑問祝雲?:“陛下的臉色怎這般難看?臣方才進來時碰到曾閣老他亦是愁眉苦臉的,臣猜猜,可是他在您麵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堅決勸您不要聽臣胡言亂語、禍國殃民?”

祝雲?斜覷看向他,嗤道:“你既什麽都知道,還有何好說的。”

“他是否還說臣是豺狐之心,想要借機生事,挾製於您?”

祝雲?不言,便算是默認了。

梁禎哈哈一笑:“陛下且看著吧,曾閣老這算什麽,後頭還有的是叫陛下您始料未及的好戲呢。”

“……昭王這話是何意?你到底又做了什麽?”

梁禎笑著搖頭,不答,岔開了話題:“其它的陛下先別管了,陛下如今身子重,要多歇息,方才方太醫還與臣說您這段時日都睡得不好,胃口也差,腹中胎兒偏小,就算不為肚子裏的這個,為了您自個,也得多吃多睡,別熬壞了身子。”

祝雲?冷淡道:“朕自個的身子,朕心中有數,不勞昭王掛心。”

梁禎輕眯起眼睛,深深望著他,片刻過後,又無奈一笑,走上前去,一手將人給攬了住。

祝雲?神色一凜,警惕看向他:“你想做什麽?”

梁禎的手貼上他的腹部輕輕摸了摸,已快五個月了,祝雲?衣裳穿得厚,看著不顯眼,用手摸卻能摸到明顯的隆起,梁禎低聲一笑,道:“那老匹夫這般關心陛下,事事為陛下勞心勞力,就未發現陛下如今已身懷六甲,不能過於勞累嗎?嘴裏說著一心為了陛下,怎麽就不懂得體恤體恤陛下,非要跟您過不去。”

祝雲?壓著惱怒之意,沉聲提醒他:“手拿開。”

梁禎隻當未聞,伸手就將人給抱了起來,大步往內殿走:“陛下臉色不好看,昨晚睡了幾個時辰?這會兒還早,就別再浪費心神了,再睡會兒吧。”

“你放朕下來。”

“不放。”

被安置上床,祝雲?卻並無睡意,大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的懸梁,眼神有一些放空。

梁禎靠在一旁,將人攬著,小聲問他:“陛下在想什麽?”

祝雲?不言,梁禎也不在意,手再次搭上了他的腹部,輕輕摩挲著,裏頭的小東西似有感應,往他手的位置撞了撞,梁禎笑著挑起了眉:“他竟然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