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我們的荀子

嫪毐的叛亂,並沒有能帶來太大的影響,甚至都沒有在各地擴散開,他的軍隊剛剛離開雍城,就遭遇到了趙括的迎頭痛擊,自己也被趙康所俘虜,而隨後蒙武攻進了雍城,徹底的結束了這次的叛亂,參與叛亂的官吏和士卒都得到了相應的懲罰和赦免。跟曆史上的不同,王宮內的這次叛亂,絲毫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

秦王不再需要號召眾人去殺死嫪毐,也沒有去流放呂不韋,而最棘手的問題,趙姬,秦王也有了處置的辦法,秦王甚至都沒有詢問群臣的建議,就將生母趙姬流放到了巴蜀...命令當地官吏監督好趙姬,不許她外出,不許她接見任何人。隨後,秦王就當整個叛亂已經結束。

在這次叛亂之中,秦王展現出了鐵血的手腕和氣魄,他先是通過自己的心腹直接控製了丞相以及其黨羽,隨後擊敗了叛軍,還赦免了呂不韋這些對秦國有功的大臣,甚至是在生母的問題上,都不必他人來勸說,就已經安排妥當。年輕的秦王根本就沒有因為嫪毐的事情而憤怒到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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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括教會他仁義,韓非教會他律法,狄教會他頭槌...而最重要的,是荀子告訴他該獨立的思考。秦王一直覺得,荀子對自己的教導過程雖然最短,可是他所帶來的影響卻是非常巨大的。因為荀子的緣故,嬴政在每次遇到事情的時候,都會按著荀子所教導的,將自己的私人感情暫且拿出去,以旁觀者的視角來進行思考。

站在秦國的立場,而不是在自己的立場來思考這些事情,這對秦王的幫助非常大,他能冷靜的麵對這些事情,並且選出對秦國最有利的抉擇。

秦王政九年(公元前238年),這一年天下所發生的事情非常多,各國幾乎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內部情況,楚國失去了自己最後的賢王,甚至是最後的賢相。在以弑君謀反的罪名殺害了黃歇之後,李園即刻就擁立楚王的太子悍為王,並且舉辦了楚王的葬禮,悼念這位賢王。

楚國內部的貴族對黃歇早已不滿,李園的行為甚至是得到了部分貴族所支持的,在殺害了黃歇之後,李園順利的得到了貴族們的擁戴,成為了楚國的主政者,楚王太過年幼,李園自然是要代替他主政的,隻是,李園跟呂不韋不同,他在楚國內沒有限製,楚王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

在楚王的登基儀式上,李園數次走在了楚王的麵前,直到有武士訓斥他的這種行為,李園方才笑著放慢了腳步,而他這樣舉動,使得楚國內一些宗室弟子非常的憤怒。李園也履行了自己與那些貴族們的協議,他將國內的土地賞賜給這些人,又允許他們各自安排心腹來治理地方。

楚王與黃歇數十年的努力,在四天內就被李園全部毀掉。

當然,李園也要麵對來自國外的壓力,最重要的就是來自秦國的壓力。

國內的楚國貴族分為兩派,兩派雖然都對黃歇不滿,可是他們的訴求是不同的,一些激進的貴族對黃歇對秦國采取的低頭政策非常不滿,他們希望李園能帶著楚國收複失地,而其餘貴族則是希望能保持如今的現狀,不要打破這樣的和平,李園思索了片刻,就決定不要打破如今的和平。

呂不韋派遣使者來到楚國,李園便將景陽所收複的壽春外失地獻給了秦國,他急著與秦國改善彼此的關係,秦國當然也樂於看到這一點,秦國與楚國在經曆了多年的戰爭之後,關係終於開始變得融洽,李園甚至還將一位宗室女送往秦國,與秦王聯姻。對於這件事,秦國內部的看法也很統一,可以接受。

秦楚聯姻,已經是一種傳統了。

藝有些不開心,她覺得雙方都不曾見麵,也不知道對方的性子如何,就要讓兩人成家,這是不太妥當的,可是她並不知道什麽是政治...趙括並沒有開口反對,因為趙括知道這件事會帶來多大的好處。而來自楚國的這位王後,自然也是擦幹了眼淚,來到了秦國,她先是要拜訪藝,然後再與政舉辦婚禮。

隻是,這位王後的雅言說的不是很好,秦語更是一句不通,她跟藝的交流出現了些問題。藝笑嗬嗬的看著這位兒媳,趙括都默認了秦楚聯姻之後,藝自然也沒有必要繼續反對,這位兒媳長得非常清秀美麗,從模樣上來看,與藝一樣,也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她看起來非常的膽怯。

她起初也不明白,為什麽來到秦國,自己就要來這裏拜見一位大臣的妻,隨行的人告訴自己,這裏是武成侯的家,他們曾撫養秦王長大,故而秦王將他們夫妻當作自己的父母那樣看待。王後這才明白,藝還是很喜歡她的,或許是她那害怕的模樣,讓藝想起了自己剛剛出嫁的時候。

藝笑著留下她來吃飯,用手比劃著跟她交談。

這讓王後有了要學好雅言的決心,王後昔日在楚國的時候,學習雅言時很不用心,這就導致出現了如今的局麵,秦王的婚禮,算是洗刷了一些這些時日裏的不平靜,秦王的婚禮算不上太奢華,可也算是一次盛事了。群臣紛紛來參加大王的婚禮,秦王成家算是晚了一些,不過也正是時候。

親政娶親,算是雙喜臨門。

不知為什麽,趙括心裏忽然就有種釋懷,自己的孩子終於也長大了,成家立業,擁有了自己的家庭,藝非常的激動,忍不住的落淚,趙括也終於像個老父親,樂嗬嗬的與群臣慶祝,暫且的壓住了腦海裏那些所有不愉快的回憶。趙括也見過了那位王後,王後看起來倒不像是無禮之人,隻可惜,她看起來有些沉默少言。

這樣的性格,跟嬴政是否合得來,趙括並不知道。

但是趙括還是希望他們能和睦的相處,能夠白頭偕老,對於一個人來說,選對一個陪伴終身的伴侶,這很重要,如今他們的婚姻實在是夾雜了太多的政治因素,但是趙括真心祝願他們能夠幸福。

嬴政看起來,並沒有成家的那種激動,他隻是平靜的微笑著,直到這婚禮結束。趙括還是將嬴政拉到了身邊,趙括思索了許久,方才說道:“希望你能好好對待自己的家人...你以後無論想要做什麽事情,你的家人都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不要惹她傷心,不要對她發火...”

趙括那一天,喝了不少的酒,他也記不清自己給嬴政都說了些什麽,隻是,嬴政卻將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裏,不曾忘卻。

秦楚的再次聯姻,對各國來說,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黃歇好費心思的打造出各國聯盟對抗秦國的戰略,就這樣被破壞掉了。而呂不韋需要穩固秦國的外交,他又親自派遣使者趕往齊國,請求齊王能前來與秦國赴宴。邀請其他國君前來,這是不太好辦的事情,尤其是對有不良前科的秦國而言,這種邀請也就更加困難了。

可如果有一個貪財的國相,那這就不是問題了。

在呂不韋送出了足夠的財物之後,後勝坐在齊王麵前,開始勸說齊王趕往秦國赴宴,在後勝的嘴裏,這次的赴宴是改善雙方關係的重要舉措,可以讓秦國成為齊國永遠的盟友,甚至是可以給齊國帶來幾十年的和平,齊王聽的暈乎乎的,雖然有不少大臣反對,認為秦國很可能會挾持大王,可是後勝拿自己的性命擔保,並且指責那些大臣是收了趙國和魏國的賄賂。

最終,齊王還是決定要聽自己心腹的勸諫,就像母親曾說過的那樣,君王要聽取諫言,不能逼走賢才。

齊王決定趕往秦國赴宴。

齊,楚兩國都放下了對秦國的戒備,決定在隨後的戰事裏束手旁觀,看著秦國更好的完成吞並三晉的戰略,而魏,趙兩國,此刻就麵臨了巨大的壓力,尤其是魏國,魏國在這些年裏的連續戰敗之後,領地少的可憐,找不出一個可以統帥士卒的將軍,養不活自己的軍隊,他們已經被秦國掐住了脖子。

而趙國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聯軍不能再給趙國運輸糧草了,秦國如今的進攻,趙國雖然能擊退,可是每一次的戰爭,都讓趙國遭受糧食的危機,百姓們因為饑餓逃離,趙國可以動員的士卒越來越少,耕地越來越少,陷入了一個惡行的循環,趙王也看出了這一點。

他想要設法去解決這個問題,包括更新農業技術,推廣牲畜,減少百姓的負擔,減少貴族的土地,趙王施行了一係列的辦法,來讓趙國走出糧食危機,為了應對國內貴族的不滿,李牧帶著士卒虎視眈眈,趙王依靠著這把鋒利的寶劍,總算是完成了初步的辦法,又免去了國內一部分百姓的兵役,允許他們安心的耕作。

而在燕國,剛剛回家的太子丹,則是向父親勸諫,提議他在國內進行變法,使用秦國的製度,鼓勵農桑,對國內的百姓一視同仁,可惜,太子丹有些心急,他的這些提議,在他父親看來,是對他施政的不滿。燕王大怒,將太子丹趕出了王宮,並且下令,沒有自己的召見,不許太子再進入王宮。

憤怒的太子丹,麵對這樣的情況,毫無對策,他隻能在各地結交有名的賢才,以及勇敢的武士。

“老師,我聽聞,秦王新婚,並且邀請齊王赴宴,國人說齊王要死了,您怎麽看待這件事呢?”

老人撫摸著銀白色的胡須,感慨道:“當初的那個孩子,如今都已經成家立業..秦人邀請齊王,國內的人說秦人想要殺死齊王,我覺得這是不會發生的...秦國巴不得齊王能多活幾年...巴不得後勝能長命百歲,他們怎麽會謀害齊王呢?”,老人搖著頭,方才說道:“隻可惜,惡劣的性子要導致一個古老諸侯國的覆滅了...”

老人挺直了腰板,這才說道:“我知道的道理是:人的本性是惡的,善良的行為是通過後天努力達到的。人的本性從一生下來就有貪圖私利之心,順著這種本性,人與人之間就要發生爭奪,也就不再講求謙讓了....”

“所以,彎曲的木頭一定要通過工具的熏蒸、矯正,然後才能挺直;不鋒利的金屬器具—定要通過打磨才會鋒利。人“惡”的本性,一定要依靠老師、法度的教化,然後才能糾正...”

老人說著,而坐在他麵前的數十位弟子,卻是認真的聽著,忽然有弟子起身,反駁道:“我聽聞,孟子說,人之所以學習,是因為人本性是善的。”

老人惱怒的說道:“這種說法是不對的!這是因為不曾懂得人性,不了解本性和後天人為的區別。本性,是天生的,是學習不來的,也不是後天人為的。禮義,是聖人製定的,通過學習人們就能得到,經過努力就能做到。不可能通過學...”

“我聽聞,孟子說,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他們作惡隻是由於喪失了本性的緣故。”

“這樣說法是錯誤的。如果人的本性生下來就脫離了它固有的自然素質,那就一定要喪失本性。所謂本性善良,是指不離開他的素質而覺得他很美,不離開他的資質而覺得他很好...”

荀子花白的胡須亂顫,他指著麵前的弟子,全力的“詆毀”著上一位儒家聖賢的主張,有些時候,弟子們覺得,若是兩人在一個時代,一定會有很意思,兩個辯論大家,坐在一起吵起架,哦,不對,是辯起論來,那顯然是很有趣的。有弟子再次起身,問道:“人性惡,那麽禮義是從哪裏產生的呢?”

“凡是禮義,產生於聖人的後天努力,而不是產生於人的本性。所以,陶器工人用沾土製成陶器,那麽陶器產生於人的作為,而不是陶器工人的本性。木匠加工木材製成木器,那麽木器產生於木匠人為的努力,而不是木匠的本性..”

荀子連續的回答了數個學生的問題,便開始氣喘籲籲,他也老了,沒有從前那樣能夠說的眾人啞口無言的體力了,看到荀子喘氣,弟子們也就不敢再詢問,荀子坐在簡陋的木榻上,打量著麵前的弟子們,在人群之中,他將名叫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看著名,認真的說道:“我是代替公孫龍來收你為弟子。”

“名家雖然是個沒有什麽用的學派,可是我還是很希望你能將其發揚光大...不要就此中斷。”

聽到荀子的話,名皺著眉頭,起身說道:“名家的邏輯學,是一切學說的根基...我們給萬事萬物確定概念..您怎麽可以說名家是沒有用處的學說呢?”

荀子聽聞,頓時咧嘴一笑,他點了點頭,說道:“好。”

老人緩緩閉上了雙眼。

狂風掠過,吹起他花白的頭發。

天空之中雷鳴四起,很快就滴落起了小雨。

仿佛天地都在為聖賢的離開而落淚。

當弟子們發現老師不再回答自己的問題的時候,他們渾身顫抖著,跪坐在老師的麵前痛哭了起來。

在齊國郊外的一處院落裏,一位聖賢坐在簡陋的木榻上,平靜的走完了自己的生命。

那輝煌而精彩的生命。

可是他又或許從來就不曾離開。

你聽,他就在我們的身邊。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雖有槁暴,不複挺者,輮使之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