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紙!紙!紙!

秦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在潦草的交代了後事之後,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當他進入長眠的時候,他非常的安心,一點也不擔心秦國的未來,也並不擔心後人是否會停止對自己的祭拜,因為他相信自己這一生所做的事情足夠的多,他也相信自己的後人不會辜負自己的期待,在彌留之際,他一直都在低聲的呼喚著“範叔”,左右的武士們說:這是應侯親自駕車來迎王離開。

在這期間,安國君一直都是陪在秦王的身邊,他哭的聲嘶力竭,不斷的叫著父親,他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沒有了呼吸,卻無能為力,在秦王離開的那一刻,安國君也倒下了,群臣大亂,異人帶著父親返回了府邸,安國君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這可是嚇壞了異人,好在,安國君還是睜開了雙眼。

老人隻是無助的哭著,什麽也不說。

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出現在一個老人的身上,這並不是好事,異人隻能整日陪在他的身邊,俯視著他,華陽夫人也是哭著,握著安國君的手,勸他吃些東西,安國君隻是哭著說:我成了孤兒。

秦王的逝世,對整個秦國而言,都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整個秦國,都為他們的君王服喪,而秦王在病重的時候,曾吩咐呂不韋,在自己逝世之後,秦人不必服喪太久,以免影響國內農桑。而他的葬禮,卻是由宗正趙摎來負責進行的。趙括也來送別了這位君王。

趙括很尊敬這位長者,他可能算不上是一個好人,可他對這片土地,是有功勞的,因為他的治理,巴蜀,關中等地區成為了華夏最富有的地區,也是因為他的努力,秦國正式的甩開了六國,為未來的統一奠定了基礎。秦人哭的很傷心,當初白起和範雎逝世,都沒有讓秦人如此的痛心。

這就是明君的魅力所在了,他能讓百姓們記住他,悼念他,而如果是昏君,哪怕是將自己比喻為太陽,百姓也會咬牙切齒的說:太陽啊,你什麽時候滅亡?我願意跟你一起滅亡啊!從百姓們的反應來看,這位應該是明君沒錯了,秦國的王室葬禮並不繁瑣,也算不上太隆重,由王室子孫和群臣來送別君王的屍體。

將屍體送到提前修建好的陵墓,將他埋葬起來就好了。

不過,君王的兒子要為君王守孝,如今的安國君趙柱,就需要為父親守孝一年,然後繼位...秦國的守孝跟後來的不同,並不需要搬到陵墓的旁邊去守著,在家裏就可以了,隻是不能飲酒,不能作樂,不能進行任何娛樂活動,包括與妻同房...不然就會被視為不孝。

在後來,這樣的守孝儀式變得越來越繁瑣,哦,也不能這麽說,因為在其他國家,儀式還是很繁瑣的,比如三晉地區,就需要百姓們為君王守孝,服喪期限從一年到三年,百姓服喪三年,繼承者可能要服喪兩三年,若是遇到頻繁的君王交替,那這些百姓就很痛苦了,包括繼承者也是如此。

秦國在各項了各項舉措的時候,也革新了繁瑣的葬禮儀式。

趙括在送走了秦王的遺體之後,也幾次帶著趙政去看了安國君,安國君看起來模樣憔悴,神色不是很好,他看到趙政,總是嚎啕大哭,趙政的臉型以及眉毛雙眼,跟已故秦王一模一樣...安國君看到他,總是會想起自己的父親,趙括就不敢再帶著趙政去看他了,可安國君還是會派人來詢問:政什麽時候來看望自己?

趙括的小兒子,康,也逐漸長大了,可惜,他不如哥哥那樣聰明,他哥哥在他這個年紀,以及開始跑了,而他則需要攙扶,才能勉強的邁開步伐,至於說話,他也隻能說出一些不太連貫的詞語,他最先開口喊了“母”,這讓趙括非常的生氣,自己的兩個兒子,為什麽開口都是叫“母”?

漸漸的,他也能說“父”,偶爾看到趙政,他就特別的開心,雙手揪著趙政的臉,揉的趙政都忍不住的喊疼,這才奶聲奶氣的叫一聲“兄”,趙政有些時候是很寵愛這個弟弟的,他總是喜歡從康的腋下抓著他,讓他慢慢的走路,他偶爾也會將康背起來,帶著他去玩,無論趙康是揉他的臉,還是揪他的頭發,他都不生氣。

可有些時候,他真的很“打死”這個弟弟。

趙政很喜歡在院落內堆城池,用泥,樹枝來做城池,放下石頭來當作自己的士兵,可自從趙康學會了走路之後,他就像個企鵝一樣搖搖晃晃的衝到哥哥的身邊,然後將他好不容易做好的城池給踩得稀碎,踩完他就跑,跑的賊快,趙政便提著木棍去追他,在這個時候,趙康早就衝進大母的懷裏,朝著他齜牙咧嘴的笑著。

趙政早已過了愛哭泣的年紀,他隻是暴躁的跳著,吼著,最後無奈的繼續去堆他的城池。

而趙康很不喜歡兄長去荀子那裏進學,每當趙政拿著竹簡要出家的時候,他就抓住趙政的衣袖不讓他走,還大聲的哭嚎著,藝要哄他很久,趙政則是趁機擺脫他的束縛,再偷偷的離開這裏。趙母隻是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孫兒吵吵鬧鬧的,總是開心的坐在院落內為他們織衣服。

趙母喜歡做一模一樣的衣服給自己的兩個孫子,一大一小的,穿起來還真好看。

而趙括卻很忙,常常不在府邸內,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農民,在農家的展的幫助下,趙括進行了各項的選育工作,他長期都在耕地裏,渾身泥濘,而周圍的眾人,卻因此而更加尊敬他了,趙括做事非常的認真,他有著很多的想法,總是能看到他在試驗田裏專心的進行選育。

而農桑這件事,實在是太看重時間,隻有在經曆了一次收獲之後,趙括才能繼續試驗,這件事並不能著急,在閑暇的時日裏,他就在學室裏為弟子們講述自己的學問,趙括一直都在想著讓自己的理論能夠結合起來,他所提出的製度太過繁瑣,想要形成一個合理的體係實在太過複雜。

故而,趙括選擇通過曆史的趨向來製定自己的理論,他采取了一種對未來暢想的方式。例如,如今為什麽要施行軍功製度?因為軍功製度很適合如今的戰爭,戰爭的目的是為了一王天下,所有要對占領地區施行溫和的手段,而將來實現一王天下之後,該施行什麽樣的政策呢?

需要輕徭薄賦,給與百姓休息的機會,度過一段時間的修養期,就可以組織百姓們來進行開墾,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天下太平之後戶籍不斷增加,原有的土地不足以分配給所有人...趙括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演算”未來的曆史,並且配以最合適這時期的製度,解決的辦法之類。

如此一來,他那從後世帶來的亂七八糟的各項製度就能形成一個邏輯鏈了。

而其他的各學說的知識,則是成為了輔佐理論的存在,例如用遺傳學來解釋育種,用地理上的知識可以明確將來的開墾方向,用趙括所知道的那些簡陋的物理學說來推演日後器械的發展...什麽用水來代替人力,用水蒸氣來代替水力之類的,除卻趙括之外的人看的一頭霧水,可是趙括明白,後人一定會因此而受益。

或許就會有人不斷的嚐試自己在書裏所記載的東西,最終有所收獲。

就在趙括忙著完成自己的學術理念的時候,墨者忽然派來了人,告訴他,做紙的試驗取得了重大的突破。趙括幾乎是跑著趕往墨者的居處的,因為在聽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試驗田裏,故而到來的時候,他渾身的泥濘,看起來就像一個老農,就連墨者都險些認不出他來。

趙括走進了院落,就看到槌正拿著一張酷似紙張的東西,正在準備往上頭寫些什麽,趙括非常的激動,走到了槌的身邊,甚至都沒有跟槌行禮拜見,就低著頭看起了紙,這紙並不是後世所能看到的紙,紙張上有很多的網狀痕跡,非常顯眼的痕跡,紙呈現出一種淡黃色,並不是潔白的。

槌拿著筆的手在顫抖著,眾人都圍聚在他的身邊,看著案上那新奇的紙,槌顫抖著在紙張上寫下了,“王五十六年。”,字跡成型,紙張並沒有裂開,字跡清晰,也沒有出現模糊的情況,眾人頓時高聲歡呼了起來,那一刻,趙括所聽到的隻有笑聲,墨者們激動的擁抱在一起。

槌也是傻笑著,不斷的摸索著麵前的紙。

趙括大概是最激動的,因為他知道,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在以後到底發揮出了多大的作用,這是人類文明的基點,趙括渾身顫抖著,也忍不住的大叫著,跟周圍的墨者們擁抱在一起,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狂歡之中,他們見證了曆史,見證了紙張的誕生,這是一個奇跡。

趙括並不知道紙張真正誕生是在什麽時期,不過,在漢朝紙張就已經較為普遍,蔡倫甚至進行了對紙張的改進,如此看來,紙張在願世界裏的誕生大概也就是在這一百年之間,而趙括僅僅隻是將這個時間縮短了一些,可即使如此,趙括還是很開心,紙張的誕生,對於華夏聞名,乃至人類聞名,都有著非凡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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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紙張所代表著的是記錄在他上頭的文化,這是一種文化的推廣。

槌臉色赤紅,激動的看著手中的紙張,又看向了一旁的趙括,他認真的說道:“武成君,我們試了很多次,失敗了無數次,最後是用了竹子,通過將竹子軟化,形成漿泥,又通過疊加,去水的操作做出了這紙張...隻是,紙張所耗費的費用太高,雖然輕便,但是容易損壞,百姓也根本用不起...”

“我想,紙張還是能加以改進的,如今知道了如何去製作,也就能按著原理進行改進了...”,槌笑著說道,趙括也是忍不住的接過紙張,輕輕的撫摸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有些遺憾,可惜,秦王並沒有能活著看到這件東西,就在眾人熱情的談論著接下來的改進方案的時候,呂不韋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做出來了?”,呂不韋驚訝的問道。

趙括笑著,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了呂不韋。

呂不韋接過紙張,認真的打量了起來,隨後問道:“紙的造價是多少?能保存多久?”,槌看著他,臉上的激動也消散了一些,他回答道:“造價...大概是六百錢..尚且不知道能保存多久...還需要我們繼續去做...”,呂不韋點著頭,又看著趙括,說道:“這東西倒是輕便,若是能降低造價,增加質量,它是可以代替竹簡的。”

“請您放心吧,既然已經成功的做出了紙,那紙就一定會愈發的輕便,會更加的結實,它會代替竹簡,而且能起到更大的作用。”,趙括信心滿滿的說著。

趙括本以為,紙張的出現,一定會引起眾人的震驚,可是事情並不是像趙括所想的那樣,除卻趙括與這些全力製作紙張的墨者,其餘人對紙張的評價並不高,主要還是因為它昂貴的造價,和它不算結實的質量,使得它沒有受到重視,它如今還不如竹簡。而眾人對國家耗費錢財提供墨者進行試驗的行為也提出了異議。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完全是無端的耗費了國家的財力,卻沒有帶來半點的好處。

趙括有些吃驚,可是隨後他也想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在造就出來的時候,都是不如他即將代替的那件東西,就例如未來的槍械,槍械在剛剛誕生的那段時間裏是不如弓弩的,像汽車,剛剛出現的時候也沒有馬車流行,不過,趙括還是相信這些墨者,一定會讓這些人認識到自己的無知!

可是在接下來的時日裏,反對國家出資來扶持學派進行鑽研的聲影卻越來越多。

大概是因為秦王的逝世,使得那些被壓抑很久的人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機會。

趙括憤怒的回到家裏,給安國君寫了一篇書信。

“我聽聞:生產力有三個要素,勞動者,勞動工具和勞動對象。先進的技術被勞動者掌握,便成為了勞動的生產力。科學技術物化為勞動工具和勞動對象,就成為了物質的生產力,管理也是生產力。以先進的科技為生產管理提供嶄新的理論,方法,手段,使得生產力諸要素組成一個整體,從而發揮最大的作用。”

“生產力等於科技乘以勞動力,勞動工具,勞動對象,生產管理的總和....請以秦國為例,秦國一年所能生產出的糧食,等於秦國的百姓通過先進的耕作技術,在通過技術灌溉的耕地耕作,培育出的優良作物,官吏們以先進的管理製度來管理他們而得到的糧食....”

“若是百姓沒有耕作技術,若是沒有灌溉技術,若是沒有先進的管理理念...秦國的糧產就會受到影響...而先進技術的出現,是最有利於國家的事情,無論是先進的律法,是紙張這樣的載體...”

當這封書信被送到了安國君手裏的時候,安國君足足看了三天。

他隨即下令:加大對各學派的支持,再有提議廢除此政策的人要被處死。